“世事兩難全。”
李元豐的鬼車真身負手而立,腳下森綠一片,圈圈暈暈,暈暈層層,恍若睜開的萬千妖目,森然又詭異,他背後絲絲縷縷的天妖氣垂落,恍若煙雲,擋住歷史的迷霧,聲音微不可聞。
徘徊在人間界上浮界空中的彌勒梵主和孔雀大明王菩薩是早有準備,很有一種守株待兔的姿態,只有出奇制勝,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纔可以把玄門道宗的修道種子們送入人間界上浮界空裡。
只是此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非常困難,畢竟彌勒梵主和孔雀大明王菩薩都是早在多個紀元前就得道大羅,眼光見識非凡,能夠超乎他們的預估和洞徹的底牌,少之又少。
沒有辦法,只能祭出立世之基了!
“還行。”
李元豐盯着人間界上浮的界空,在那裡,界空的胎膜壁壘正有無數的景象生滅,日月山河,高山大地,紅塵百姓,仙道梵門,等等等等,光怪陸離。和以往相比,景象之中,多了颯颯的清光,衣袂翻卷間,飛劍翩然,經文如閱。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把玄門道派的人送入人間界的界空後,必然會改變人間界界空中玄門道派被打壓的局面。
小雷音寺裡,龍華樹下,枝葉垂着光,綴着彩,圓坨坨,明晃晃,如舍利子,遙遙看去蘊含曼殊,香氣撲鼻,不計其數。燦然的金光正好映照出跌坐在樹下的彌勒梵主,他髮髻高高,胖臉,右手下垂,捏未來星宿之輪,左手臂半橫,倚爲卜卦,此時睜開眼,激射一道彌天極地的光芒。
叮咚,
光芒激射,直上雲霄,接連撥開空間後,倏爾一拔,引來四面八方的雲氣,聚如蓮花,凝成寶燈。
叮咚,叮咚,
寶燈之上,梵文如金,上懸梵珠,如第三隻眼,融化迷霧,洞徹真實。
叮咚,叮咚,叮咚,
光芒所到,映出一片時空,其像一隻飛鳥,花團錦簇,翎羽鮮亮,腹下生利爪,背後十個鳥首高高昂起,不斷髮出蘊含着莫名的叫聲。再仔細看,此飛鳥時空利爪之上,不斷有源源不斷的紫青氤氳,正是西牛賀洲的部洲本源之力。
在這個時空裡,天地演變,萬靈輪迴,不可思議的景象在裡面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只是一看,就讓人震驚。
“藏地夠深。”
彌勒梵主看了一會,收回自己的神意,然後轉頭看向對面的孔雀大明王菩薩,道,“此番雖沒有徹底攔住鬼車向人間界界空送去人,不過能夠讓他不得不暴出自己立世之基,也不算大虧。”
孔雀大明王菩薩頭梳髮髻,斜插木簪子,頂門上慶雲高舉,青、黃、赤、白、黑,五色交匝,演繹日月星辰,見證開天闢地,他面上倒是有少許不虞,因爲不管怎麼講,剛纔的交手算是折了一點面子。別的不說,以後再遇到觀自在,恐怕會被對方明裡暗裡譏諷幾句啊。
孔雀大明王菩薩的眸光轉爲冰冷,如琥珀色一般,他盯着因爲引動力量後迷霧散去,已經能夠被他這種層次的人物在西牛賀洲中看到的立世之基,道,“這樣的體量和時空維度,鬼車確實是能夠做不少事情。”
在他看來,這一片立世之基要超乎觀自在手中剛剛完成不久的黑風山-觀音觀的部洲關鍵節點完全體。這樣的時空落在本來就在西牛賀洲有根基的鬼車手中,真正的如虎添翼。
彌勒梵主沒有說話,只是一擡手,一道驚雷炸響,隱隱的衍生出無數的線條,不停地排列組合,然後延伸到時空中,覆蓋小雷音寺。
轟隆隆,
小雷音寺懸在那裡,恍若一個沙漏,周匝是稀稀疏疏的光垂落下來,隨時間推移,越來越快,再然後,是絲絲縷縷的墨色浸染,儼然是黑水,被底部的小雷音寺汲取。
轟隆隆,
小雷音寺每汲取一縷黑水,陰陽融合,就有莫名的痕跡弧光出現,一片接着一片,像是不知名的鳥的翎羽,蘊含着神聖的味道。
見到觀自在大菩薩的完全體的黑風山-觀音觀的部洲關鍵節點,以及李元豐的立世之基,彌勒梵主知道,西牛賀洲這個紀元中心有了大的變化,表現在更高層次的戰略資源的競爭上。要是自己沒有,就會落後,低人一頭。
彌勒梵主對自己把小雷音寺祭煉成完全體狀態有信心,因爲他知道,自己隨着在西牛賀洲的經營,影響力正在膨脹,再加上自己現在只是緊握小雷音寺一個紀元中心關鍵節點,心無旁騖下,此節點汲取黑水的效率驚人。要不是小雷音寺的體量要比黑風山-觀音觀大,導致小雷音寺後面的黑水體量也大,自己現在都能夠用小雷音寺把其後面的黑水汲取乾淨,推到完全體姿態!
南海,潮音洞,觀自在大菩薩悄無聲息地走出來,她手中託着羊脂玉淨瓶,身前是浩森飄渺的湖光,背後是帶着昨夜雨色的竹葉,她挑着眉,看着隱在西牛賀洲中的李元豐鬼車之身的立世之基,那偶爾驚鴻一瞥的鳥形,讓人生厭。
“鬼車還有這樣的手段,”
觀自在大菩薩冷冷地笑着,不過她並不太在意,她只是擡起頭,看向如大日懸空的黑風山-觀音觀的部洲關鍵節點,神意覆蓋其上,參悟着聖痕。
觀自在大菩薩知道,讓自己生厭的鬼車的立世之基現在猶在自己的黑風山-觀音觀之上,而且以立世之基的成長性,以後差距越來越大,可她有着自信。因爲鬼車的立世之基只有一個,而且越往後,演化起來越複雜,越不容易,甚至會有意外,而自己掌握了兩位數的部洲關鍵節點,可以在數量上取勝,甚至有碾壓的姿態。
特別是經過把黑風山-觀音觀推到完全體姿態中積累的經驗,對以後再祭煉別的部洲關鍵節點的作用太大了。
一回事,二回熟,以後效率只會越來越高!
“倒是這個,”
觀自在大菩薩突然若有所感,看了眼人間界上浮的界空,其上的胎膜壁壘上氤氳着紫青,越來越深,越來越濃,那是西牛賀洲這個紀元中心的部洲纔有的天地氣運。這界空融入西牛賀洲的速度是真的快,如此一來,對於梵門要整合這個界空中的勢力很不利。
“再送人下去?”
觀自在大菩薩想了想,沒有付之於行動,梵門雖然佔據着無與倫比的地勢之利,能夠往這個人間界上浮界天送人,可這也有個限度,不是想送多少就送多少的。
人間界,界空中。
眼前是一片大湖,碧綠如黛的水波上,分散着千百的浮臺,其上雕刻着花紋,精緻如蓮花,而在周匝,正好是一片片真的荷葉,亭亭如蓋。一隻又一隻華麗的鳥兒,銜着曲枝寶燈,修長的鳥腿踩着浮臺,一蹦一跳地,向湖心島去。遙遙看去,燈光一亮一閃,恍若灑落了漫天星斗於湖中。
羣星所拱衛的地方,就是湖心島,島上浮廊後是湖心亭,亭子不大,可很典雅,八角之相,上覆天青琉璃瓦,垂着珠簾,欣雨仙子坐在榻上,手中握着一件玉質松鶴筆筒,整個筆筒似老鬆主幹一截,密佈鱗紋癭節,皺皮層疊如龍鱗,再側生出枝條,虯枝強勁,圍抱巨幹,貼的很近。鬆畔有一隻仙鶴,長頸向,鶴喙高高的,交織神秘古樸的花紋。
欣雨仙子身上的真氣涌入到筆筒中,看着筆筒中浮現出煙水之氣,再從裡面躍出一個接着一個的文字,她面上先是驚訝,然後就是欣喜。
“上界的人終於要降臨了。”
欣雨仙子看完自無盡的時空中傳給自己的話語,玉顏上的笑容綻放,比滿湖的蓮花都要美麗。
“來的真及時。”
欣雨仙子靜靜地想着,要是上界再不來人,她真的抵擋不住這個界空中梵門和天庭的侵奪,無論是對人還是地盤。
叮咚,
念頭剛落,一道驚虹從極天上滑過,如同一隻生花妙筆,以青天爲畫卷,用朝霞做底色,信手勾勒間,就是恢宏的故事。在其中,日升日落,赤色滿空,永遠都有光明。
叮咚,叮咚,
驚虹似緩實疾,垂到湖光上,左右一繞,若雙翼展開,從裡面走出一男一女,背後都負劍如霜雪。
在同時,向來和欣雨仙子交好的元奇道人,正扶着法劍上的杏黃色劍穗,見着從天而降的一個少年人,對方孤身一人,眸子無情。
……
寶霄宮裡,哪吒三太子穿着蓮花仙衣,擡着頭,看着劍氣如虹,撕裂空間,聲勢之大,還要超乎自己等人的降臨,不由得撇了撇嘴。對方能夠有這樣的聲勢,可不是他們的來歷比自己等人還要厲害,只是因爲此界空和西牛賀洲的融合加快,本質在提升,能夠容納越來越強的力量罷了。
哪吒三太子俊美清秀的臉上有着淡淡的不高興,雖然他知道來的人不會比自己強,可毫無疑問,玄門道宗的人下來後,這一片界空中的下棋人就多了一方勢力。要知道,原本只是他代表的天庭,和梵門下棋,現在多了玄門道宗,那就是三方勢力了。三方勢力要比兩個勢力複雜太多太多了。
“倒是那個,”
哪吒三太子把火尖槍橫在自己的膝前,目中火焰燃燒,看向界空的西方,在那裡,大片大片的黑雲覆蓋,再往下,扯着細細密密的黑影,風一吹,颯颯作響,似乎能夠聽到來自於深淵的呢喃。只是一聽,就彷彿有無數的觸手伸過來,抓住自己,從上到下,往那裡拽去,去墮落!
哪吒三太子哼了一聲,靈臺放光,自然隔絕污穢,這些日子,在這一片界空中,除了梵門勢力大漲,天庭勢力止住頹勢,有反擊的姿態外,心魔道也是烈火燎原,熊熊而燃。
“心魔道。”
哪吒三太子臨凡,除了要保住這一方天地中的寶霄宮,以便此界空融入西牛賀洲後,在西牛賀洲留下寶霄宮的痕跡,讓天庭有理由在西牛賀洲中真正投放力量站穩腳跟外,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對付心魔道了。
想到這,哪吒三太子一收膝前的大槍,踏前一步,化爲一朵蓮花,從殿中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極天上。
哪吒三太子來到後,靜靜地一個人等待。
時候不大,梵音佛唱中,金吒木吒聯袂而來,三個兄弟打了個招呼後,繼續等待。
又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道劍氣縱橫而來,到了跟前,倏爾收起,只有光明如扇形展開,從裡面走出一人,一身白衣,揹負法劍,他頭上沒有梳道髻,而是有一個帽檐,如奇怪的黑羽交織而成,擋住銳利的劍目。
“呂步平,”
哪吒三太子見到來人,目光轉了轉,倒是個熟人,以前打過交道。
“三太子。”
呂步平身姿挺拔,劍柄之上,纏繞明暗的花紋,他先和哪吒打了個招呼,又向金吒木吒點頭示意。
“既然是呂道友,那我們就長話短說。”
金吒和木吒對呂步平也不陌生,知道對方的性格和本領,於是面上帶着微微的笑容,道,“我們先聯手攻伐心魔道,待斬滅邪魔,再輪其他。”
“好。”
呂步平點頭答應,劍氣沖霄。
轟隆隆,
三方達成一致後,梵門、天庭和玄門道宗在此人間界上浮界空中的氣運暫時連綿成一片,繼而金弧跳躍,雷霆電閃。
轟隆隆,
一道又一道的驚雷貫通,向西方去。
西南隅,魔殿中,穹頂上,畫卷一頁翻着一頁,李元豐的心魔之主的魔念站在下面,身後陰影中的黑暗裡有一對幽深的眼睛,望着天象變化。他的鬼車之身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玄門道派的人送下來,結果呢,三方勢力聯手要剿滅自己心魔之主在此界空的心魔道了。
雖然對此事也有預料,可三方如此快速,如此果決,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是讓人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