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走到咖啡廳，張朝揚的思路漸漸清晰，他不準備忽悠了，而是打算實話實說。
拉投資嘛，對不懂行的是一套說辭，對懂行的又是另一套說辭。
林卓韻親自把咖啡端上來，笑道：“又逃課啊？”
“你怎麼能說又呢？我非常努力用功好不好，以前都是正式請假的。”宋維揚一本正經道。
林卓韻懶得理他，對張朝揚和丁明說：“請慢用。”
“謝謝。”
張朝揚深吸一口氣，說道：“宋先生，那我就實話實說吧。以中國互聯網現在的情況，做商業網站是不可能盈利的，而且也不可能馬上就有什麼好的項目內容。但是！中國互聯網這兩年發展非常迅速，網民數量從幾百個，已經飆升到至少幾萬個。據我預測，明年可能會發展出幾十萬網民！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宋維揚笑道：“一個全新的、空白的市場。”
“沒錯，”張朝揚笑道，“我們可以先把商業網站做起來，慢慢豐富內容，慢慢積累人氣。等到中國互聯網達到一定規模，立即就能實現跨越式發展。一步領先，步步領先，現在投資是爲了以後搶佔市場，否則將一直落於人後。”
“也算是一個思路。”宋維揚點頭說。
“那麼，宋先生願意投資嗎？”張朝揚頗爲期待。
宋維揚笑道：“你這種說法，就相當於政府要開發浦東，雖然浦東現在還是一片荒地，但未來肯定能賺錢。所以，你讓我投資幫你在浦東圈一塊地，也不知道是拿來做房地產，還是用來建工廠，什麼項目都沒個計劃，空口白牙的就想要我出錢。這個好像……有點想當然了吧？”
張朝揚說：“這屬於戰略性投資。”
“美國的商業網站有很多，卻只有一家雅虎成功上市，”宋維揚問道，“我怎麼知道你是能成爲雅虎，還是成爲其他泯然衆矣的商業網站？”
“任何投資，本身就帶有一定的風險。”張朝陽說。
“那就是賭博了？”宋維揚笑道。
張朝揚已經放得很開了，攤手道：“也可以這麼說，就是賭博。”
宋維揚端起咖啡，翹着二郎腿說：“前些天我瀏覽國外網站，看到一個新聞。英國《謝德蘭時報》起訴《謝德蘭新聞》，狀告對方使用超鏈接侵權，被稱爲‘全球鏈接第一案’。這件事你知道嗎？”
“不怎麼清楚，”張朝揚愣了愣，“我這兩個月一直在中美之間來回跑，沒太注意英國的新聞。”
宋維揚又問：“爲什麼雅虎那套在中國行不通？”
張朝揚說：“雅虎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的搜索非常準確，它依託的是全球互聯網市場。但中國卻有個問題，大部分網民習慣使用中文，搜出來一堆英文網站也用不上啊。而國內現在根本沒有商業網站，只有一些科技、教育等官方性質網站。網站數量太少，內容也太少，網民只需要一份網址目錄即可，根本不需要中文搜索引擎。”
宋維揚道：“京城電信、中國銀行和清華大學在聯手做東方網景，這事你知道吧？”
“知道，”張朝揚說，“但那不是單純的商業網站，而且暫時還沒聯網。”
宋維揚又說：“四通利方（新浪前身）你知道吧？”
“知道，兩個月前剛剛創立的，是中國第一個正式的互聯網站。”張朝揚說。
“這些網站的規模都很小，內容也很少，不利於網民瀏覽獲取信息，甚至使用搜索引擎也是浪費時間，”宋維揚笑道，“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張朝揚真沒聽明白，主要是他想的太多，大部分精力都在琢磨着如何忽悠宋維揚投資。
一直在旁邊聽他們對話的丁明，突然道：“揚哥，你是說咱們做超鏈接，把那些小網站的有用內容都偷過來？”
“哈哈哈，”宋維揚大笑，“互聯網的精神就是共享，這怎麼能叫偷呢？這叫共享精神！”
張朝揚目瞪口呆，這種事情歐美也有，但都偷偷摸摸的幹，還真沒有哪家網站靠超鏈接偷內容做大的。
我們上一章的表述可能有些問題，歷史上，張朝揚做的不是導航網站，而是各種超鏈接的偷竊網站。東方網景、瑞得在線、利方在線、新華網、人民網等網站如果出現什麼有用的內容，張朝揚立即超鏈接偷過來，還給這些超鏈接起名爲“指南針”。
漸漸的，張朝揚的超鏈接內容越來越多，並且分門別類羅列出來，於是一個大型門戶網站就這樣誕生了。
這肯定是偷竊行爲，就拿人民網的一篇新聞來說。別人辛辛苦苦派記者採訪寫稿，又有責編審覈校對，剛發到自家網上，張朝揚就超鏈接偷過來了，而且一分錢的版權費都不給——至少起步階段是這樣。
所謂互聯網的共享精神，歸根結底就一個字：偷！
張朝揚皺眉道：“這種侵犯版權的事情，小打小鬧還可以，做大了之後肯定會被人起訴吧。”
“法律空白，”宋維揚說，“不僅中國是這樣，國外也是如此。發生在英國的‘全球鏈接第一案’，現在還在打糊塗官司，原告和被告雙方各執一詞，而法官則是傾向於被告的。現有的各國法律，都沒有對超鏈接侵權做出嚴格規定，就看誰請的律師更會耍嘴皮子。”
“你是讓我專門做超鏈接？”張朝揚不由苦笑，“我本來想做中國商業互聯網第一人，沒想到要做中國互聯網偷竊第一人。”
“是共享，不是偷竊。”宋維揚糾正道。
“那，咱們就做共享！”張朝揚咬牙道。
宋維揚說：“我先給你50萬啓動資金，到年底再給你250萬。你以技術和管理入股，怎麼樣？”
張朝揚說：“我自己也攢了2萬美元，可以一起投進來。”
丁明突然插話道：“我把股市裡的錢拿出來，有30多萬，我也想投資！”
張朝揚有些吃驚的看着丁明，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胖子而已，居然也是敢於創業的個小富豪。
宋維揚想了想，說道：“那就這樣吧，我分兩次投資300萬，佔股55%。丁明投資30萬，佔股5.5%。張先生你投資2萬美元，並以技術和管理入股，佔股39.5%。這樣如何？”
“沒問題。”張朝揚都沒討價還價，一口答應下來。
宋維揚的這個股權分配方案已經非常不錯了，要是換成美國那些投資人，張朝揚想拿30%的股權都夠嗆。
丁明頗爲激動地說：“張大哥，我這學期讀完就休學，跟着你一起互聯網創業！”
宋維揚好笑道：“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打死你！”
“不讓他知道就是，”丁明說着轉移話題，“咱們的公司叫什麼名字？”
“愛特信怎麼樣？Internet Technology Company，縮寫ITC，互聯網技術公司。”張朝揚早就把名字想好了。
宋維揚搖頭說：“沒有特色，還不如叫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