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揚剛從美國回來，就有人登門拜見，而且還是個美女。
事實上，這位美女在半個月內，一共給沈思發了8封郵件，平均兩天就要發一封。她的心情非常焦急，聽說宋維揚在美國，這女人差點直接飛去大洋彼岸。
湯臣高爾夫別墅。
沈思敲門提醒道：“老闆，王女士來了！”
“請她稍等。”宋維揚把兒子交給阿姨帶着，自己起身披了件外套，便施施然朝外面走去。
來訪者名叫王舒彤，今年36歲，曾擔任清華大學軟件開發和研究中心講師。從清華辭職以後，她選擇了加入微軟，併成爲微軟最年輕的中國區高管。後來她又跳槽到思科，管理着“思科亞洲最佳團隊”。
1999年，雷布斯創立卓越網，王舒彤被挖來當CEO，她一手把卓越網發展成中國最大的B2C網站。
是的，在2004年的時候，中國最成功的B2C網站不是淘寶，而是金山旗下的卓越網——嚴格來說，淘寶屬於C2C網站。
爲什麼王舒彤急着找宋維揚呢？
因爲金山和雷布斯想把卓越網賣掉！
歷史上，卓越網早在8月份就賣給亞馬遜了，後來改名叫做“亞馬遜中國”。當時所有的高管當中，只有CEO王舒彤強烈反對，卻又無法阻止此事，一怒之下便自己創辦了敦煌網。
而在這個時空，由於宋維揚多次注資金山，致使金山的資金充裕許多，所以直到現在才考慮把卓越網賣掉。
“董事長！”
宋維揚現身的一瞬間，正在喝咖啡等待的王舒彤，立即微笑着起身問候。
宋維揚點頭笑道：“坐吧。”
王舒彤雖然在電子郵件裡表現得很焦急，但現在的情緒卻非常剋制。她坐回去之後，等宋維揚也坐下了，才說：“董事長，我急着登門拜見，實在是很冒昧。如果有打擾到您的地方，還請多多原諒。”
“都是自己人，別說見外話，”宋維揚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王舒彤說：“是這樣的。卓越網在三個月以前，啓動了第二輪融資計劃，但由於網站至今無法盈利，投資機構對卓越網的前景不甚看好。有三家風投機構願意投資，但對卓越網的估值，遠遠低於我們的心理預期。只有亞馬遜願意繼續談判，初談時有三種投資方案：第一，亞馬遜持小股，只投資300萬美元；第二，亞馬遜持大股，直接控股卓越網；第三，全資收購，就像雅虎買3721那樣。”
“這三種方案都沒通過？”宋維揚問。
王舒彤說：“是的。第一種方案亞馬遜不願意，因爲他們看準了中國市場，一定要強力介入。第二種方案金山不同意，因爲雙方資本實力懸殊太大。如果以後亞馬遜要增資，再投資一個億，金山還跟不跟？而且根據我們的討論，亞馬遜在收購卓越網之後，肯定不會把卓越網上市，只會把卓越網發展成亞馬遜的分公司，到時候金山不但會失去對卓越網的控制，甚至連股票套現都無法實現。”
宋維揚道：“所以金山選擇了第三種，直接把卓越網賣給亞馬遜？”
“對，裘總和雷總已經達成共識，估計過兩天就會詢問你的意見。”王舒彤說。
宋維揚還真不太瞭解金山的現狀，奇怪道：“金山現在很缺錢？我記得去年財報還行啊，今年《劍網》上線也是賺錢的。”
王舒彤說：“有兩個方面的原因。第一，金山既缺錢又不缺錢。《劍網》開發了好幾年，消耗了金山大量資金。《劍網》上線之後比較成功，於是金山想要全力進軍網遊行業，資金上還有一些缺口。第二，就是卓越網雖然在中國B2C行業規模最大、口碑最好，但至今沒有賺過一分錢，如果做下去就必須追加投資或融資。融資又融不到，那就只能金山自己出錢補貼。”
“我明白了。”宋維揚說。
簡單來說，就是金山手裡有兩個非常好的產品，一個是網遊，一個是購物網站。但以金山目前的資金狀況，無法同時在兩個行業砸錢，必須二選一。網遊現在就可以賺錢，而購物網站不知補貼到哪年才能盈利，於是裘伯君和雷軍就選擇了賺快錢。把卓越網賣掉以後，不但能套現回籠資金，還能有足夠多的錢發展網遊業務。
王舒彤說：“董事長，卓越網不能賣！”
宋維揚問：“你對B2C的前景有什麼看法？”
王舒彤說：“購物網站雖然現在一直虧錢，但未來三年五年，肯定能夠快速發展。我們只需要再撐三五年，未嘗不能做成中國的亞馬遜！”
宋維揚問：“雷總是怎麼想的？”
王舒彤道：“雷總很糾結，也很痛苦，但他堅持要把卓越網賣掉。我昨天剛跟他吵了一架，他說亞馬遜虧本八年才盈利，中間砸了幾十億美元進去。在中國做B2C比美國更難，複雜度是隨着規模不斷放大的。現在已經錯過了大好時機，風投機構變得更謹慎了，不可能像投資亞馬遜一樣，數年如一日的砸巨資幫助卓越網發展。即便是董事長你願意增持，也完全扛不住資金消耗。”
“卓越網現在一年虧多少？”宋維揚又問。
王舒彤說：“說不好，每年都不一樣，虧多少看我們投入多少。”
宋維揚問：“怎麼講？”
王舒彤解釋道：“主要是投資性的賬面虧損。卓越網剛剛起步的時候每天處理100單很輕鬆，但發展到每天處理500單的時候，我們的庫房就不夠用了，東西也送不出去，員工都被趕到庫房裡做包裝，這時就不得不擴大員工規模。到了每天處理一千單、一萬單，又不斷出現新的問題，這些問題都被我們克服了。但是，董事長知道卓越網現在每天接多少單嗎？”
“多少？”宋維揚問。
“十萬單！”王舒彤說。
“厲害。”宋維揚不禁讚歎，2004年就做到每天10萬單，不愧是中國第一大B2C網站。
王舒彤繼續說道：“每天做10萬單，只京城的庫房就要3萬平米，相當於六個足球場那麼大。在庫房裡擺滿貨架，一個貨架1500塊，僅貨架購買成本就是3000萬元。再把貨架全部裝上貨，再裝備流水線，最少需要1000萬美金。而我們如果繼續擴大業務規模，那至少要在全國建5個這樣的物流配送中心。您說投資該有多大？”
“確實很大。”宋維揚道。
“還有快遞問題，”王舒彤說，“我們試了很多快遞公司，有的老闆急功近利，利潤太低就不幹了；有的快遞公司管理不善，要麼倉庫起火，要麼配送員偷盜貨物。總的來說，就是中國的配送體系非常不成熟，我們需要自己做物流和配送，這又是一大筆投資。投資金額實在太大，把雷總給嚇到了。”
宋維揚笑着說：“是個人都會被嚇到，必須上市圈錢才能做下去。”
王舒彤突然挺直腰桿：“但是，只要我們堅持下去，未來的前景將一片光明！所以，我請董事長不要放棄卓越網，只要你高調宣佈增持卓越網，就一定有人願意跟進投資！”
宋維揚在卓越網是有股份的，大概10%左右，他在網站資金最困難的時候投了一筆。卓越網的大股東還是金山，雷軍作爲創始人、王舒彤作爲創始CEO，也都是有個人股份的——雷布斯後來到處投資網站，那些資金就是套現卓越網賺來的錢，這各種投資賺的錢加起來，就爲他創建小米提供了充足的資金。
另外，卓越網之前進行過一輪融資，IDG等風投機構也是卓越網的股東。
宋維揚搖頭說道：“中國做B2C的太多了，即便卓越網是行業領頭羊，也很難繼續吸引投資。你爲什麼不做C2C呢？現在已經進入web2.0時代，我們應該充分發揮羣衆的力量。把更多人拉進來開店，他們自己進貨發貨，這樣就能緩解倉儲物流壓力。”
“像淘寶那樣？那卓越網就不是卓越網了，這是兩種不同的電商模式。”王舒彤說。
如果大家搞不懂這兩種模式的區別，那就把卓越網對應天貓吧，只不過此時的卓越網還以賣書爲主。
宋維揚問：“如果讓你敞開了幹，你需要多少資金？”
“初期3000萬美元，我儘量在三年內用完，建立起基本的倉儲物流系統，”王舒彤說，“但到了那個時候，卓越網的規模將更加龐大，需要的資金也呈幾何倍增長，那時需要的資金就不好說了。”
宋維揚掏出手機：“我跟老雷聯繫一下。”
王舒彤立即起身，對旁邊的沈思說：“沈小姐，麻煩帶我去一下洗手間。”
“請跟我來。”沈思微笑道。
宋維揚很快撥通雷布斯電話，笑嘻嘻問：“雷總啊，你想把卓越網賣掉？”
雷布斯說：“嗯，我跟裘總商量過了，本來打算明天就跟你聯繫。這件事情很複雜，我會把詳細情況電郵給你，最終還是要聽取你的意見。講老實話吧，我也不想賣卓越網，那是我一手創立的網站。但現在金山有兩條路要走，只能二選一，不可能面面俱到。除非，你繼續往卓越網砸錢，又或者能不斷拉來投資商。如果是這樣，那卓越網不賣也行。”
宋維揚想了想：“我全資收購卓越網如何？”
“你自己買下來？”雷布斯驚訝道。
“嗯，股份全部轉到我個人名下。”宋維揚說。
雷布斯說：“亞馬遜對卓越網的估值是7500萬美元。”
宋維揚笑道：“就按這個估值，你通知其他股東，想賣股份的就來籤合同，不想賣的就繼續持股。”
“沒問題，”雷布斯高興道，“賣給你總比賣給亞馬遜好，我是真捨不得卓越網。”
幾分鐘後，沈思帶着王舒彤回來。
宋維揚說：“我打算把卓越網買下來，以後網站就跟金山沒關係了，你願意繼續做CEO嗎？”
“當然願意！”王舒彤喜道。
宋維揚說：“你手裡的股份，是要繼續保留，還是想賣給我？”
“保留！”王舒彤斬釘截鐵道。
宋維揚笑道：“那行，鑑於你對卓越網的堅持和信心，我再給你0.5%的股權獎勵。”
王舒彤微笑道：“謝謝董事長！”
宋維揚收起笑容：“我有兩個小建議。”
王舒彤道：“董事長請說。”
宋維揚道：“第一，倉儲物流方面，你可以跟喜豐物流公司合作，同時着手完善自己的配送系統；第二，擴充卓越網的商品類型，現在太單一了，書籍佔了太大比重。而隨着互聯網的普及，以後的圖書市場必然衰落，圖書的銷量也會跟着下滑。”
“我竭盡全力。”王舒彤說。
宋維揚扭頭問沈思：“你想不想外放？”
沈思有些驚訝，明顯愣了愣，糾結一番說：“我還是跟着老闆好。”
“那行，”宋維揚笑着對王舒彤說，“我把沈思借給你幾個月，她幫你聯繫各大品牌廠商入駐卓越網。”
“有了沈小姐幫忙，那我就更有信心了。”王舒彤喜不自禁。
沈思可是亞洲首富的私人助理，不僅有面子，還有人脈關係。她親自出馬的話，必然能說服大量廠商跟卓越網合作，比王舒彤自己發展業務方便一百倍。
宋維揚繼續說道：“等我把卓越網買下來，會追加2.5億元的投資，這夠你霍霍了吧？”
王舒彤激動道：“夠了！”
如果卓越網能夠做起來，那老馬還會推出天貓嗎？京東又能發展得那麼順利嗎？
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貌似很有意思，宋維揚很想知道結果。
唉，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麼枯燥且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