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灣監獄，侯見室。
臨近春節，今天探視犯人的家屬有點多。宋維揚和母親等了好半天，分監區獄警纔過來說：“進去吧，輪到你們了。”
“謝了啊，大哥！”宋維揚又是一包軟中華塞過去。
跟庭審時比起來，宋述民顯然更瘦了，皮膚也黑了，但還算比較精神。
郭曉蘭一邊拿出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邊說道：“快過年了，也不知道該給你帶點什麼。”
宋述民端詳着禮品包裝盒，笑道：“這就是那個禮品罐頭吧，挺漂亮的。老大呢？”
“到外地跑銷售去了。”宋維揚道。
“是該多磨練磨練，”宋述民點點頭，又問，“罐頭廠情況怎麼樣了？”
宋維揚道：“還行，春節的這個月，我們把月銷售額的目標定在4000萬。”
“可以啊，幹得不錯，”宋述民頗爲欣慰，又問，“有沒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幫你謀劃一下。”
宋維揚說：“問題還是很多的。一是我們的人手不足，只能通過一級一級的經銷商打開局面。渠道倒是鋪得很快，但隱患非常多，公司對二、三、四級經銷商完全不能把控，一級經銷商亂做手腳也只能眼睜睜看着。”
宋述民點頭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你打算怎麼解決？”
宋維揚道：“各地的經銷合同，除了個別例外，其他全部籤的是一年。我打算吧，在這一年內通過他們打開市場，等到合約結束之後，取消省級總經銷，全部籤市級經銷合約，最終計劃是把經銷合約定爲縣一級。”
“這個工程量有點大。”宋述民道。
“再困難也得做，否則就如水中浮萍，永遠扎不下根。”宋維揚說。
“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宋述民笑道，“我以前賣白酒，是從小變大，從縣到市再到省，最後再一省一省的鋪向全國。可惜，省裡的市場還沒完全拿下，我就被抓進來蹲班房了。你的方法跟我完全相反，從大到小，局面打開了再去精準控制。只要方法得當，你這樣玩肯定能迅速壯大，但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
從白酒到飲料，又或是方便麪、保健品，依靠廣告迅速鋪貨全國的例子有很多。比如秦池、旭日升、五穀道場、三株口服液，要麼擴張太快，要麼渠道混亂，結果全部玩崩，市值幾十億的企業，資金鍊說斷就斷。
宋維揚怎麼可能不警覺？
宋述民又問：“還有呢？”
宋維揚道：“第二個問題嘛，就是代工，現在罐頭廠已經有近20家代工廠，春節過後還會增加。”
“非常危險！”宋述民直接說。
“當然危險，等罐頭的市場銷量穩定之後，我準備買下一家擁有自主出口權的大罐頭廠，然後把那些小代工廠全部丟掉。”宋維揚說。
“扔掉也沒用，”宋述民道，“那些小廠會繼續生產喜豐罐頭，大搖大擺的賣到市場上。你打官司都打不贏，地方政府會幫着他們。”
宋維揚笑道：“那不一定。如果喜豐能夠成爲全國知名品牌，商業部發證書那種知名品牌，省裡肯定要重點照顧。到時候，打官司就往大了打，一口氣起訴幾十家，直接告到省裡，鬧得全國轟動！”
宋述民思索道：“這個法子應該有效果，但宣傳作用強於打假作用。”
“這就夠了。”宋維揚說。
宋述民又問：“還有呢？”
“沒有了。”宋維揚道。
“那個黃市長不找麻煩？”宋述民問。
宋維揚笑道：“他還主動找我合作呢。不過嘛，我沒按他的意思，把罐頭廠弄成合資企業，他似乎心裡有點不高興。”
宋述民問妻子：“黃市長跟範書記鬥得怎麼樣？”
郭曉蘭說：“有聲有色。稅務局的老金提前病退了，應該是被黃市長抓到了什麼把柄，而且把柄還很大，範書記也不得不退讓，新上任的稅務局長不是範書記的人。”
“老範這個人啊，自從當市長之後就越來越……唉，不說了，以後別靠他太近。”宋述民欲言又止的提醒，顯然知道範正陽的不少黑料。
郭曉蘭說：“老宋，關係我已經跑好了，等你坐滿一年半就可以減刑。”
宋述民苦笑道：“八年半的刑期，減到極限也有四年多，等我出去天都變了。”
“反正你要好好表現。”郭曉蘭囑咐道。
“我這把年紀了，還能在裡面跟小年輕打架不成？”宋述民自嘲道。
宋維揚低聲道：“爸，等你出獄，應該就能接手酒廠。”
宋述民變色道：“你別亂來，這裡頭的水很深，別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放心，水早就渾了。”宋維揚把那位湯公子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有點意思，”宋述民露出陰笑，小聲說，“現在酒廠的辦公室主任是邵衛東吧？”
“是他。”郭曉蘭點頭。
宋述民道：“邵衛東可以信任，多跟他聯繫。”
郭曉蘭疑惑道：“他跟你不是有矛盾嗎？你一被抓，他就抱上了鍾大華的大腿，直接坐上辦公室主任的位子。”
宋述民笑着解釋：“我出事那天你還記得吧？警察進來了，我說要佈置一下工作，叫了幾個人進我的辦公室，其中一個就是邵衛東。”
“你讓他投靠鍾大華的？”郭曉蘭問。
“總得留個後手不是？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宋述民道。
宋維揚算是服了。
上輩子，若非大哥意外死亡，母親又精神失常，導致父親在出獄後完全喪失鬥志，或許還真的有可能把酒廠給奪回來。當然，也有可能那個邵衛東變節了，畢竟時間太久，早跟鍾大華同流合污去了。
現在既然有一個內應，計劃成功率又提升了許多，鍾大華滾蛋是遲早的事情。
結束探視，宋維揚便和母親回家收拾東西，開車前往村裡的外婆家過年。
鄭學紅和陳桃都回去了，楊信還留在廠裡，這傢伙暫時不想回家，因爲還沒混出個人樣來。
“哎喲，三妹回來啦，還有揚揚。快把東西放下，別累着你們，我來提，我來提！”
剛打開車門，二舅媽就衝過來，一臉熱情的假笑能把人膈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