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挾的什麼！我不吃芹菜，你就偏偏給我挾芹菜！”那個夫人大聲怒罵道，她的碗裡，果然堆了好多的芹菜段。那個庶女滿臉通紅，眼淚直淌，手裡的筷子上，還挾着塊芹菜。
到底裡面有什麼內情，外人又如何清楚？那個庶女給那家夫人磕了幾個頭，抹着眼淚下去了，換了個婢女來佈菜。好一陣子，那個夫人還是一臉的怒容。
“姐姐消消氣！你家這個女兒還是算乖巧的，知道錯了，趕緊都下去了。說起來你也算是能忍了，都堆了這麼多芹菜了，纔開口訓她。”坐她一旁的另一家的夫人捂嘴笑着說道。
那個夫人搖頭說道：“到底不是自己肚皮裡出來的，任你對她再好也沒用，一點也不貼心。”
於是桌上的話題瞬間便轉移到了評價各家的女兒上面了。其實大家都觀察了好一陣了，各有心得，現在有了機會，趕緊都拿出來交流交流。
有人就找着姚氏誇她的這個庶女，非常的能幹，挾菜的動作一看就是長久練出來的，那眼睛更是有如火眼精睛一般厲害。
姚氏也很自得：“這個嫡母不好當。有些人爲了名聲好聽，便會對庶女們放養，什麼也不管，還讓庶女們喜歡。可是我這個人就不一樣，對庶女們要求嚴格。雖然現在她們還小不懂事，背後沒有少說怪話，但是日後嫁到人家去了，自然便會明白我的苦心了。”
“你對她們要求高，以後等她們嫁了人了，自然便會明白的，那個時候，再來孝順你也不遲啊。”那個夫人應和着笑起來，“比如說聽說你那個大女兒，說的那個女婿，聽說是京城的張天師尋了大半月才尋到的，竟是個文曲星？”
一說起這事，姚氏便得意，飯都不顧了，跟那個夫人顯擺起來：“就是我這個姑娘啊！說起來，這也是我們家老爺人好，重信諾，這纔有的這件大好事。”
她便繪聲繪色地將當時林恩之初上門時候的落魄還有拿出婚書請求結婚時候全府上下的震驚說了出來。
“說起來我也是個沒有見識的，當時一見這個孩子窮成這樣，哪裡捨得讓家裡嬌生慣養的女兒嫁過去？”她繪聲繪色的說着，滿桌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過來，連討論別人家孩子都顧不上了。
“那是，若是我，也是不樂意的，更何況你家十娘還是嫡出的。”旁邊有人也贊同地點頭。
姚氏嘆息着說道：“姐姐你說得很對。別說嫡出，就算是庶出的，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哪個姑娘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錦衣玉食般的養大的？誰捨得將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可是我們老爺卻堅持，說當時定了親的，現在不能因爲人家破敗了、老弟兄在在了，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結果還是訂了親。”
“所以這才叫好有好報嘛！沒有你們兩口子這麼信諾，這個文曲星的女婿，可是就要跑掉了！還不知道會便宜什麼人呢！”一旁的人七嘴八舌，都說起來。
如果是普通的讀書人，一路考秀才、舉人、進士，機率萬中無一。誰家沒有幾個讀了十幾二十年書的書呆子？除了將腦袋都讀成榆木疙瘩，也沒有別的什麼用處，所以並不會將讀書人太看重。
但是張天師親口認定的“文曲星”又不一樣了。文曲星是什麼人，那是天上掉下來的星宿，這考科舉，肯定是一路順利不說，以後當官，也肯定很快就能當上大官。
雖然只是一個女婿，但是這個女婿家家人全無，聽說連族人也幾乎沒有剩下一個，以後能夠依靠的，自然只有岳家了。也就是說，顧家現在雖然還算落魄，但是再次興起，也就這十幾年間的事情了。
讀書人家不可得罪，也是因爲這樣。只要有一個人讀出頭的，那這個家族，便又有了前進的動力。
本來姚氏與趙氏是一個待遇，上門的時候，都是婆子接待的。但是這個話題一傳開，佟家夫人便親自來了，將姚氏請到了主桌坐下。
這個桌上的人，一個個非富即貴，雖然對姚氏沒有方纔那桌上那麼奉承，但是姚氏卻頓感揚眉吐氣。
而在這個過程中，顧茗一直都只是垂着頭，什麼表示也沒有。顧薴與顧蔦幾次偷偷地打量她，但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換了桌子，顧蔦壓力頓時增加不少，有些慌亂，但是這頓飯下來，總算是平平安安地吃完了。顧蕊奉茶卻是有了幾分驚險，從送茶的婢女手中接過茶壺，卻沒有拿好，差點掉到地上。慌手慌腳地扶好了，那茶水卻從傾斜的壺嘴裡灑了出來，澆到了姚氏的腿上。
顧茗冷眼看着那處，厚厚的衣料都溼透了，白氣直冒。姚氏的臉當時都痛得扭曲了。
幸好是她親生的、又是最最疼愛的十娘，姚氏全部都忍了下來，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佟夫人過來想問，是不是要進裡屋換下衣服，擦下藥膏，姚氏都抿着嘴婉謝了，只言沒有事。
其實都燙出水泡了！可惜是十娘燙的，親生女兒燙到的，再疼都不能說。而庶女挾錯了菜，就要在人前被大罵。
佟夫人見她連聲說沒有事，也離開了。
最後宴席結束後離席的時候，姚氏走路都已經有些一瘸一拐了。
夫人們下了桌，佟府的婢女婆子媳婦們飛快地將桌上的東西都收拾下去，然後又換了一桌新的上來。這下才輪到各家小姐們上桌吃飯。而婢女們，自被佟家的下人們，引到偏房去吃了……那裡也擺上了簡陋的桌椅。
“十四娘，你怎麼想？”十一娘低低地問道，拿眼瞅了瞅隔着幾個人的十娘。
顧茗懶懶問道：“什麼怎麼想？”
“就是那個‘文曲星’啦？原本他是你的夫婿的，結果……你難道一點不甘的情緒都沒有嗎？”顧薴故意挑撥道。
顧茗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是看趙氏巴結不上，又想轉頭巴結姚氏嗎？可是想巴結你就去巴結吧，拿着自己當“投名狀”，有什麼意思嗎？
難道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就真的這麼傻，隨便一挑撥，就會上當？
“我覺得挺好的，十娘與林公子挺般配的。”顧茗隨口說道。
當然般配了，一個無心無肺，一個狼心狗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可是他本來是你的啊……”顧薴傻眼了。她沒有想到十四娘竟然會如此回答她。
顧茗再不理她，只是自己吃起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