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她!這事與她無關,帶我去!”顧望喘着氣,用力瞪着幾個衣着皁衣的衙役,重重說道,“就算是我死了,就算是讓你們從棺材裡面將我拖出來……也不能讓我的女兒代替我去!”
“爹爹!”顧茗攔住他,“您身體還沒有好!去了那裡,怎麼受得住?”
顧望笑着看向她,露出虛弱的笑容來,說道:“傻十四,你怎麼忘記啦,爹爹可是有秀才的功名的!有功名,見官不須跪,不會吃什麼苦頭的。”
平民百姓上了公堂,大老爺要是瞧你不順眼,纔不用管你是原告還是被告,是真冤枉還是假好心,甚至連栽個罪名都不用,隨時就可以讓衙役們按倒了打上幾個大板。只要不出人命,這樣的事情,是沒有人管的。
但是有功名的人卻不同。首先,上了公堂不用跪。但是,如果僅僅只是一個不用跪這樣的好處,那也沒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道的。
真正的價值在於,有了功名之後,就算是上了公堂,也就有了最起碼的人格尊嚴。不能隨便上刑不說,那不分青紅皁白就按倒打上一頓的板子,自然也是打不了了。
除非是公堂上的大老爺真的有了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有功名者真的犯了罪,革除了他的功名,不然,是不能夠對他上刑的。?
顧望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他說的沒有錯,但是顧茗卻是非常敏感地留意到,有一個瘦削的衙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鄙夷。
他對顧望這話完全不以爲然。
顧茗眼眸沉了沉,心中有了主意。她向一旁的丁香招了招手,低聲吩咐幾句,攔住急吼吼就要帶走顧望的幾個衙役,笑着對他們說道:“幾位老爺到了寒舍,也是辛苦了。不如稍歇片刻,小女有幾樣點心,請幾位帶着回家吃。”
雖然她說是小點心,但是這只是民間的“借代”罷了。送禮的時候,你總不能直接對人家說,我要送一百兩銀子給你。
你敢送,人家還不敢收呢。
幾位衙役急着離開,是因爲他們也清楚自家老爺接下這個案子,到底有什麼用意。但是,現在這個小丫頭說有好處要給他們……
要不要?當然要了!至於以後會不會幫忙,你說笑話吧?捉拿犯人,家屬送點好處,這不是應該的嗎?
幾個大漢對視一眼,爲首的何捕頭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幾個大漢便都等了起來。
顧茗也不冷場,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幾個大漢滿身的殺氣一般,笑臉盈盈,跟他們問東問西。
本來他們是不想理人的。但是一想到馬上這個小丫頭就要給他們送銀子了,態度到底鬆動多了,不僅挑着她問題裡面能夠回答的儘量回答了,還有人指點她幾招,告訴她,以後要怎麼才能到牢裡探望家人。
既然這麼說,那就是說,他們是篤定了,顧望會下獄了。
顧茗裝着傻,一點也聽不出來的樣子,只是陪着笑,再多問了幾個問題。
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丁香匆匆忙忙地趕了來,手中還託了個托盤,托盤裡擺放了好幾個大大的包封。
顧茗一個衙役一個包封地送到每個人手裡。幾個衙役接到手裡,捏了捏,感覺裡面那硬硬的沉沉的手感,一個個都笑得只見牙不見眼。
顧望站在一旁,看着女兒如此破費,輕聲嘆息一聲,扭過臉去,擦起眼角來。
“爹爹,不要緊,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沒事,錢總是能夠再賺回來的。”顧茗是多活一世的人,怎麼會心疼錢?
因爲她有很多的辦法再賺錢,賺到更多的錢。
就她現在那幾個財源,每個月都在源源不斷地給她賺着錢。有小錢有大錢,而且在她的腦海裡,還有更多的生意,因爲很多原因,還沒有做。
所以,她怎麼會在意幾個小錢!
上輩子她與貴婦們交際的時候,曾經聽到過一個特別特別做作的話,那是一個揚州鹽商出身的貴婦,爲人粗鄙,但是卻又受人追捧。
因爲她有用不盡的錢財。
那次,那個貴婦嘆息着,突然來了句:“只要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一時間,追捧無數。
那個時候的顧茗,雖然面上沒有什麼表示,心底卻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但是經常最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沒有錢這個問題,又如何解決?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結果,在這樣有錢的人眼裡,這些都不是問題?
可是沒有想到,會有一天,顧茗也這樣覺得。
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很多很多的錢,但是,她卻有着同樣的感受。
錢是能夠賺回來,人要出了事,卻是再沒有辦法復活了。
只要能夠用錢解決,那,爲什麼不用錢去解決呢?
果然,拿到了錢的衙役們,對待顧望的態度,馬上就發生了極大的轉變。雖然他們不能夠做主,可以放過顧望,但是,帶過來的繩子卻是又揣回了身上。
“小姑娘你放心,你爹爹就算是下了獄,我們哥們幾個,也會去跟獄卒打招呼的,一定不叫你爹爹吃虧。”何捕頭呵呵笑着。
有錢大家一起賺嘛,這個小丫頭不但有錢,而且上道,那爲什麼非要去折騰她老爹呢?
而且這個中年男人看着病殃殃的,要是一折騰出了事了……反而還是大麻煩。
像這些讀書人,就算他們自己沒有什麼權勢,可是他們那同窗同年什麼之類的,保不住就會有幾個官大的。
真要到了那時候,自己這些人,就會要倒大黴了。還不如送個人情給這個小姑娘,反而還能落到不少的好處,還更加的穩妥。
“那就多謝這位大叔了!”顧茗也是機靈,聽着這個捕頭似乎有示好的意思,趕緊就向他行禮道謝。
“沒有多大的事!舉手之勞!小姑娘,那我們還是去了吧!要是事情不大,也許你爹爹還能趕上回來吃晚飯呢!”何捕頭寬慰顧茗道。
雖然他覺得這個希望是很渺茫地。
看着他們走了,顧茗馬上吩咐門子將院門鎖上。
“除了我回來,誰來都不要開門。”顧茗吩咐道,帶上丁香,便就徑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