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陪客中有位張夫人便道:“郡守夫人不可厚此薄彼,我家雲姐兒今日也來了,亦想拜見夫人的芳姿呢。”
這話一出口,便引來一片附和聲,什麼豐哥兒,杏姐兒都冒了出來。
郡守夫人便道:“都來,都來,只是事先要說好,我可只備了主家的兩份禮,你們家的哥兒姐兒可沒有見面禮喲。”
夫人們便紛紛道:“能拜見郡守夫人一面,是他們的福份,哪裡還敢再要見面禮。”
方氏卻懂得做人,當下便悄悄吩咐善嬸兒準備了一些精緻小巧的銀錁子,然後笑道:“郡守夫人與你們玩笑呢,見面禮哪裡能少得了你們家的哥兒姐兒的。善嬸兒,你去將一衆小姐少爺們都請來。”
善嬸兒就是方氏的陪嫁丫頭之一,名喚獨善的那個,她嫁給章大管家的兒子華誠後,便一直打理繪芳園的事宜,時日久了,在底下人面前也有權威,便沒人再敢喚她獨善,都要稱一聲善嬸兒。
華灼早早就來了繪芳園,她今日任重道遠,方氏交代給她的任務,就是務必要使郡守夫人的一雙兒女玩得開心,但也不能冷落了其他夫人的兒女。
她心中原還有些緊張,待見了來的那些小孩兒,大多是女孩兒,只有兩、三個男孩兒雜夾在裡面,而且大多年紀與她相仿,最大的也不超過十歲,頓時便鬆了一口氣,年紀小,就少了很多忌諱,更不用顧忌男女授受不親。
杜宛是個喜靜的性子,除了和華灼相好,其他女孩兒卻是不大愛理的,自己捧了一本書,歪在窗邊的榻上有一頁沒一頁地看着,出面招呼的事兒,自然只有華灼來,好在她早有準備,將自己平日裡玩的一些物什都帶了來,有散碎的珠兒和針線,這是串珠花用的,有幾根彩繩,可以用來做繩戲,還有一盒子琉璃珠子,那是給男孩兒彈着玩的,還有竹蜻蜓、不倒翁之類的小玩意兒,她在桌上一字排開,很大方地由着大家挑。
善嬸兒過來的時候,華灼正跟一個喚做雲姐的女孩兒翻着彩繩玩兒。那雲姐生得雖不十分漂亮,可是手指十分靈巧,一根彩繩被她翻得不停變幻形狀,十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幾乎擰出一朵花兒來。一聽要去拜見郡守夫人,雲姐立時“啊”了一聲,拔腿就往外跑,被善嬸兒一把抓了回來。
“張小姐慢着點兒,冒冒失失可不行。”
“你這奴才,攔着我見郡守夫人做什麼?”雲姐一急之下,大爲惱怒。
“這還用說,定是要讓她家的小姐走在前頭,好在郡守夫人面前露臉出風頭……”旁邊又一個小女孩說起了風涼話。
頓時,一衆小孩兒看向善嬸兒和華灼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張小姐、宋小姐,你們誤會了。”善嬸兒也不動氣,仍是恭敬道,“郡守夫人身份尊貴,爲免諸位小姐、少爺一時興奮,不小心在郡守夫人面前失了禮數,還請小姐、少爺們聽我哆嗦幾句。”
雲姐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剛纔已經失了禮,小臉蛋一紅,扭扭捏捏地抓着衣角躲到了華灼的身後。那個說風涼話的宋小姐也低下頭,不好意思再開口。
“大家不要着急,都過來,聽善嬸兒提點,不然一會兒衝撞了郡守夫人,要挨板子的喲。”華灼看這些小孩兒都有些緊張的模樣,便開了口。
杜宛坐在榻上,放下書,笑着望了望華灼,然後慢慢站了起來,率先走出來,對着善嬸兒微微一禮,道:“不知拜見郡守夫人時有什麼忌諱,還請嬸兒提點。”
這些個小孩兒年紀雖小,但到底個個都富貴出身,只是一時慌亂,纔有些亂了分寸,這時杜宛做了個樣子出來,他們也紛紛醒悟,對善兒的態度頓時和善了許多。
“不敢說提點,只是一些羅嗦話罷了。”
善嬸兒笑了笑,然後便又道:“一會兒見了郡守夫人,可不能亂哄哄的,郡守夫人喜靜,因此也喜愛安安靜靜的孩子,行過禮後,若郡守夫人不問話,需要趕緊回到暖閣來,外頭風大,若小姐、少爺們不小心受了風,可就不好了……”
交代了一番後,善嬸兒便領着一衆小孩兒往汀蘭榭去了,走在最前頭的,自然是華灼和杜宛,她們兩個算是這次宴請的主家,於情於理,都應該是她們兩個走在最前面。
這時候方氏已經向郡守夫人解釋完步蓮臺上領舞的那名歌舞伎的身份,自然不是那位什麼楚青青姑娘,方氏原就不待見那位紅歌伎,哪肯讓她在郡守夫人面前露臉,眼下在步蓮臺上領舞的,卻是方氏花了大價錢自揚州府買來的一名瘦馬,名叫窕娘,容貌清麗絕倫、歌舞雙絕,最重要的對方氏很感恩,自願留在繪芳園裡替方氏盯着楚青青。
地上已經鋪好了十幾個厚厚的蒲團,分做兩排,華灼和杜宛各領了幾個小孩兒,在蒲團上跪下,雙手高舉過頭,又平平放下,稽手行禮,口中齊呼:“拜見郡守夫人。”
清一色的童聲童氣,合在一處,稚氣可愛之極。
郡守夫人打量過來,笑道:“都起來吧,領頭的兩個留下,其他孩兒們都回暖閣去吧,莫受了風。”
華灼和杜宛忙領着一衆小孩兒又謝過郡守夫人,方纔站了起來,其他孩子們都退出了汀蘭榭,只剩下她們兩個還站在原地。
方氏對善嬸兒使了個眼色,善嬸兒會意,便將準備好的銀錁子給那些小孩兒們送了過去。
郡守夫人這時方又道:“咱們淮南府人傑地靈,這一個個孩兒們瞧着都不俗,我瞅着以打頭的這兩個女孩兒最好,着黃衫兒的,透着一股子書卷氣,定是杜夫人之女了。”
杜夫人忙笑應道:“正是,郡守夫人真正好眼力。”
“那這個着紅衫兒的,定是華家嬌鳳。”
方氏頓時笑道:“郡守夫人過獎了,正是小女,頑皮得很,當不得嬌鳳之譽。”
“華夫人太謙虛了。華家有嬌鳳,杜家有才女,可把我這女兒比下去了。”郡守夫人笑着拉過女兒的手,道,“靜兒,你把娘準備的見面禮給你兩位姐姐送過去。”
郡守夫人的女兒,名叫莊靜,小姑娘這會兒正嘟着嘴,很不滿母親說自己不如下面跪着的那兩個女孩兒,但她教養得好,大人說話,她不敢插嘴,這會兒才很是委屈地走出來。
“杜姐姐好,這是母親準備的一隻蝴蝶墜兒,或掛或綴,都是極好的。”
杜宛卻不忙接,先是對郡守夫人行了謝禮,然後纔對莊靜道:“有勞妹妹。”
說完,纔要去接,不料莊靜卻猛地一縮手,道:“方纔母親說你是才女,你便用這墜兒做詩一首,不然我便自己留下了。”
她雖是有意刁難,但容貌長得好,又是一派天真無邪的神情,嘟着小嘴兒,任誰都出她是不服氣被母親說不如杜宛和華灼,賭氣的模樣兒,不僅不招人厭惡,反倒讓在座的夫人們都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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