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秋遠遠就看見了院門口的老人,時隔十五年。老人家已經蒼老了許多,可是他還能一眼認出,那就是他的岳母。路上,他已經將有關女兒的所有檔案都看過了。經過一路上的思想沉澱,再看到牽着狗迎在門口的老人時。他突然失去了衝下去質問她的勇氣!
無論她當初是出於什麼原因,要帶走他的女兒。可是,這麼些年,是這個老人含辛茹苦的給他把女兒拉扯大。而且,還教育得如此優秀!他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她呢?
“哧!”他把車停在了離院子還有五十米的地方。倒底是過去跟她打聲招呼,還是馬上掉頭離開?這位平時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省委書記猶豫起來。
“外婆!誰來了啊?”童大小姐也跟出來問道。走到外婆身邊,發現那車停在半道了。車燈很晃眼,她也看不清車和車裡的人。她奇怪的道:“車子拋錨了嗎?怎麼不走了?”說着她已經朝着那車走過去。
聽到院中傳出那聲銀鈴般清脆悅耳的“外婆!”時,車上的方劍秋整個人都震顫了一下。女兒!這是自己的女兒!是小雨用命給他換來的女兒。她會出來嗎?只要出來給他看一眼,他立刻就掉頭離開都可以。
她真的出來了。而且,她還朝着自己走來了。方劍秋緊緊注視着女兒,她梳着兩條可愛的麻花辮,在這麼寒冷的冬夜,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運動衣。看得方劍秋的心裡不由一緊!這孩子,她不冷嗎?還是,她們的日子過得太清苦,連件棉衣都沒有?
此時此刻,方劍秋真是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兩個耳光。他這個當父親的太不負責了,女兒出世時他不在身邊。妻子過世時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這麼些年,女兒受了多少苦啊?
方劍秋愣愣的望着車外單薄的女兒。他的心緒頓時翻江倒海,他多想衝下去,將那弱小的孩子緊緊抱在懷裡給她溫暖。給她幸福。
可是,他的身本卻僵硬的不聽使喚。說白了,他還是沒有面對這孩子的勇氣。他該怎麼跟她說?孩子我是你爸爸嗎?那她肯定會問,爸爸這些年你去哪兒了?我媽媽去世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人欺負,飢寒交迫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這些問題他要怎麼回?他能怎麼回?他找不到答案。答不出口。因此,他是真的沒有勇氣下去面對她。
童大小姐已經走到汽車跟前了,車裡沒有開燈,只知道坐着一個男人。看不清模樣。她看了一眼車牌,這竟是一輛來自雲都的車。難道是跟着她們來這裡的?不會是那什麼姓張的副省長派來的人吧?
“砰砰砰!”童大小姐用力敲擊車窗。
“砰砰砰!”她又敲了好一會兒,窗門才緩緩下降。好啊!看樣子他是沒打算下車了!這傢伙跟着他們幹嘛?都敢跟到半山坪來了,真是熊膽包天啊!
或者是因爲剛在日本經歷了槍戰,以至於童大小姐現在心裡還有防備。那車窗才搖下拳頭寬的縫隙。她已經先下手爲強,將一枚鬆籽送了進去。只見那鬆籽正好打中那男人的麻穴。
緊接着她麻利的伸手進去打開車門。一把就將駕座上的男人給拽了下來!隨手一扯一按,將其壓在了車頭的引擎蓋子上。擡起胳膊,用手肘頂在他的咽喉上,惡狠狠的審道:
“說!誰讓你跟着我們的?”
“汪汪……”
“小欣,怎麼回事?”外婆已經牽着大黃跑了過來,緊張的問道:“他是什麼人?你幹嘛打他?”
童大小姐轉頭回答:“一條從雲都跟着我們來的尾巴。我猜八層是那個什麼狗屁張副省長派來的人。”
“你不是說找的省長告狀嗎?怎麼又扯上個張副省長了?”外婆疑惑的問道。
“因爲我們告的就是那張副省長的女兒。能養出那種女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麼好鳥。多半是怕紀委從他女兒身上,找到攻擊他的線索唄。”童大小姐向外婆解釋道。說完她的手肘一用力,逼着那人道:“說,是不是姓張的派你來了?”
方劍秋完全被女兒突如其來的連續攻擊給震憾住了。他瞠大雙目緊緊盯着她,這真是他的女兒嗎?原來他的女兒竟是這麼強大。見識了孩子的機警與膽略,方劍秋心中說不出的複雜。這樣的孩子應該不會被人欺負吧?還是,因爲被人欺負多了纔會變成這樣的?
“小欣,你這樣掐着他的脖子。叫他怎麼開口呢!你先放開他,再來慢慢問吧!”雖然面對的是壞人,可是外婆不想看到小欣施暴的可怖樣子。在老人家心裡,女孩子還是斯斯文文比較好。
童大小姐聽外婆的話將他鬆開了。其實她就是想嚇唬,嚇唬他。別說他的穴道被制,就算他沒有被制。只要她不答應,他也別想從這半山坪逃走。
“怎麼回事?”林老爺子也出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小星仔。小星仔看了一眼車前的人,“撲哧”一聲,他笑了出來。
童大小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笑什麼?”
“你以爲他是誰?”小星仔笑道:“跟蹤你的壞人?”
難道不是?聽小星仔這麼一說,童大小姐立刻警覺起來。她將那人從車頭上拉起來,退後兩步,就着那車燈看向他的臉。倏地,童大小姐雙目猛睜。她又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再看清楚一些,然後脫口驚問:
“方書記?”
“你,你認得我!”方劍秋沒想到女兒竟然認得自己。他激動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不是吧!還真是他。她問都沒問,就把省委書記給打了。童大小姐有些悻悻的捏了捏鼻樑。腦海裡面想着這事該怎麼收場?
童外婆聽到方劍秋的聲音那一霎,頓時覺得天踏地陷般,眼前一黑,原地一個趔趄,歪歪斜斜的就要倒下。林老爺子眼急手快的將她接住。讓她靠在自己寬厚溫暖的胸膛。
事實上林老爺子也被嚇了一跳。連他都沒想到姓方這小子的反應竟然如此之神速,這麼快就追過來了。不過林老爺子比較想得通,他覺得既然現在已經三口六面的對上了,那就順其自然,該怎麼地就怎麼地吧!
“進去再說吧!”林老爺子說着,扶着還沒完全反過神來的老太太先走了。
童大小姐也反應過來了,她沒有順着爺爺的話請人進去。而是先解開他的穴道,詢問原由:
“方大人深夜蒞臨半山坪,不知有何指示?”
方大人?想到她白天曾經去找自己告狀的事,方劍秋激動的心臟微微一滯。方劍秋轉頭看向被他嚇得需要人攙扶的老岳母。原來這孩子只是認得省委書記方劍秋。而不知道她的父親方劍秋。
方劍秋深吸了一口晚上的寒氣,微笑道:“你就是童欣華吧!聽說中午你去找過我,我當時正在開會。聽秘書告訴我說你好像受了委曲,要找我告狀。有這事嗎?”
方劍秋不想把孩子嚇着,他得先跟老太太談談,再來決定怎麼跟女兒解釋自己的身份。
童大小姐會相信,那個躲她都來不及的秘書會告訴他這事纔怪呢!而且,省委書記會因爲聽說有人告狀,就巴巴的親自開着一輛破車,趕一百多公里路跑來就關心?
當這是演電影呢!就算是演電影,也沒有這麼蹩腳的編劇和導演好吧!童大小姐眯着眼覷着他道:
“方大人,身爲一方父母官,對自己的老百姓不誠實可不好。”
如果是別人說他是“父母官”,他肯定會說“他是人們的公僕”。可是,從女兒的嘴裡聽到這個“父母”兩字,對方劍秋來說卻是意義非凡。他笑着道:
“你都說我是父母官了,父母是不會對自己的孩子說謊的。而且,父母關心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的。”
童大小姐被他左一個父母,右一個父母說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省委書記的形像離她想像中的標準可相差太遠了。完全沒有威信嘛!連早上見的那個省長都比不上。
童大小姐順着他的話道:“如果方書記真是爲告狀的事而來,那我只能很遺憾的告訴您。您來晚了,問題已經給另一位父母官,顧省長給解決了。”頓了一下,童大小姐笑容可掬,面帶真誠的道:
“不過,還是要感謝您愛民如子的偉大愛心。眼看天色不早,您還是趕緊回吧!這還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呢!祝您一路平安!”說完,她轉身往回走。
方劍秋聽得一愣,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笑嘻嘻的直接趕他走。就算她不知道自己是她父親。可是,過門都是客吧!而且她還知道他是省委書記。特別是連那位老爺子都已經出口相邀了。她爲什麼要趕自己走呢?難道她知道了什麼?所以恨上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了?腦海裡雖然翻江倒海,可是方劍秋表面上卻是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保持着和藹可親的笑容。
“小欣同學,你看我趕了半天路。這又餓又渴的。這裡又只有你們這戶人家,你總該請我進去喝口水吧!”既然已經打了照面,方劍秋當然不可能就這麼回去。
獨狸尾巴露出來了吧!哼!不說實話,省委書的賬她照樣不賣。看你能咋地?童大小姐不以爲然的聳了聳鼻子道:
“沒問題,您等着啊!我現在就進去給您端碗水來。哦,對了我們正好也在吃晚飯。我再給您端碗飯出來。”
方劍秋差點沒被小欣的話給噎死。“咳咳!”他捂着嘴拼命嗆咳起來。一雙眼睛卻是神采奕奕的望着那個拼命忍笑的丫頭。不愧是他方劍秋的女兒啊!也只有他的女兒纔敢把省委書當叫花子對待。
“噗!哈哈……”小星仔已經笑得快趴下了。這丫頭也太絕了,人家堂堂省委書記,她硬是拿人當討飯的叫花子就給打發了。不過更好笑的是那位省委書記,都被埋汰成這樣了。他竟然還能感到驕傲自豪。果然是一對父女,同樣的讓人無語。
老太太雖然已經被林老爺子攙着走到門口去了,可是,這山裡的冬夜靜得出奇。就算是一點響動也能傳出很遠。何況小欣的聲音可不能算一點響動。那叫一個清脆響亮!老太太當然也聽到小欣對方劍秋說的話了。此時此刻,老太太也是複雜無比。
聽着方劍秋被他女兒當成叫花子來揶揄,她會覺得很解氣。可是,爲小欣考慮,她又覺得小欣不該說那樣的話。那人必竟是這孩子的親生父親。女兒對父親不孝,那可是天理難容的罪孽。經過幾秒鐘的天人交戰之後,童外婆肯定還是以外孫女爲重的。
她轉過頭,大聲命令道:
“小欣,請方書記進屋坐!”
“哦!”外婆開口,童大小姐自然是要聽話的。事實上她本來就是在等外婆開口。她之所以在知道對方身份後還接着爲難他,本身就是因爲外婆看到他時,被嚇得差點暈倒的事。她知道外婆和方劍秋肯定是認識的。而且,方劍秋找來這裡肯定與外婆有關。只不過,他不願意告訴她實話。
童大小姐斂回邪惡的笑容,正色邀請道:
“方書記請吧!”
“謝謝!”方劍秋對女兒變臉的速度再次驚歎!
進到院裡,方劍秋望着老太太剛要叫“媽!”,卻突然感覺咽喉無聲了。他已經有過被小欣點麻穴的經歷所以這次並不吃驚。
只不過,這次出手的卻是那位老爺子。林老爺子將老太太交給小欣道:
“小欣,你扶外婆進去休息。方書記就由我來招呼。”然後熱情的拉着方劍秋就往他的房間走。
“外婆您沒事吧?”童大小姐攙着外婆,擔憂的問道。
“外婆沒事。”老太太輕輕搖頭,嚴肅的道:“孩子,你跟我回去,我有話要同你說。”
知道外婆要說的事肯定跟方劍秋有關。她也沒多問,扶着外婆進去。扶着外婆的時候,她當然也會趁機給外婆把脈。她發現外婆的情緒很不穩定,血壓也很高。這樣對老人來說是很危險的。她直接把外婆扶到臥室。
“外婆,您先坐着,我去打水給您洗臉洗腳。您先睡一覺,有什麼事等明天早上起來再說。”
“你別走,坐下來聽我說。”老太太拉着小欣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將她兩隻冰涼的小手一起握在手裡,輕輕搓着給她捂暖。
童大小姐見外婆見張了好幾次嘴,都沒有說出話來。她回握着外婆的大手道主動問道:“外婆,您想說方劍秋嗎?他跟您有仇吧?”
老太太驚愕的望着小欣。自己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看了外婆的表情後,童大小姐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她緊緊握着外婆的手,堅定的道:
“外婆,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還是他家裡有誰欺負過您?您跟我說,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童外婆輕輕撫着小欣的臉蛋,語氣沉重的道:“孩子,有你這句話外婆這些年就沒白疼你。”
“外婆這什麼話?”童大小姐撅着小嘴,故意曲解道。“合着您一直覺得白疼我了啊?”
“你這孩子,越來越貧了。”經小欣一鬧,老太太也嚴肅不起來了。心情一放鬆,說起話來也就沒那麼多顧及了。老太太望着小欣問:
“孩子,爲什麼你從來不問有關你父母的事?”
聞言,童大小姐心裡咯噔跳了一下。不是吧?外婆,您可千萬別告訴我,那個方劍秋是小欣的爹!這個玩笑可不好笑,她剛剛還掐着他的脖子,要揍他來着。可是,她怕什麼,就偏來什麼。
外婆接着說:“其實你心理還是很想知道有關他們的事吧?”
不,她一點也不想知道。童大小姐用力搖頭。可惜,外婆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那麼容易關得上的了。
“他們是自由戀愛的。當初雙方大人都反對。他們就自己偷了戶口本,找單位開了證明去結婚了。
你外公走得早,我的全部希望全寄託在你媽媽身上了。可是,她竟然爲了一個男人,連母親都不要了。爲此,我很生氣的將她趕了出去。並且發誓說不認她當女兒了。
從那以後,我們母女果真就沒有來往了。再見到她時,是在生你的產房。我是接到醫院的電話匆匆趕去的。當時,她大出血,已經在迷留之際了。她拉着我的手,向我說對不起…求我幫她照顧你,要你不受那些小鬼的欺負…”說到這裡,外婆已經泣不成聲了。
童大小姐也聽得鼻子發酸,眼睛發脹。她輕輕將沉浸在痛苦回憶中的外婆擁入懷中。手掌在外婆的背上摩擦,爲外婆順氣。並安慰道:
“外婆,您知道的媽媽她並沒有死。她只是重生了。”
“是,我知道。”外婆哽咽的道:“可是過了奈何橋,喝了猛婆湯,重生後她就不在是我的女兒,也不是你的媽媽了。”
媽媽對童大小姐來說只是一個代名詞。對於那位用生命生下小欣的媽媽,童大小姐心裡除了感激外。並沒有別的感情。她之所以會跟着外婆心酸,落淚。不是因爲失去了媽媽,而是因爲失去女兒的外婆在傷心。外婆傷心,她也難過。
“外婆,後來呢?”童大小姐不想外婆繼續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她轉移話題道:“您是怎麼從我爸那把我給偷走的?”
“咳,咳……”外婆被嗆得不輕。她驚駭的望着小欣!
“外婆您彆着急啊!”童大小姐趕緊給外婆垂背順氣,她很輕鬆隨意的道:“想想也知道如果不是用偷的,我老爸再沒良心,這麼些年也不會一次都不出現吧!其實我真的很感謝您當初把我偷走了。想想啊!如果沒有您把我偷走,把我帶回這童家祖宅來。估計我早就被鬼嚇死了,哪能活到現在。”
“呸呸呸!”外婆一聽她說死,立刻緊張的罵道:“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麼呢!我的小孫女兒一定能長命百歲!”
看見外婆緊張的樣子,童大小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是是,您的孫女兒一定長命百歲。不過,她的外婆就得活到兩百歲。這樣,她纔會不會覺得孤獨無依。”
這話說得老太太心裡曖暖的。老太太想不到這孩子知道真相,非但沒有怪她,反過來還安慰她。多懂事的孩子啊!這些年的苦和累都值了!就算現在就讓她閉眼,她也能瞑目了。
“外婆你怎麼又哭起來了?”童大小姐輕輕擦掉老太太眼角的淚水。接着道:“外婆,在這世上您和林爺爺還有林峰就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這是永遠不會變的。”
“什麼嘛?那我呢?我算什麼?”坐在一邊的小星仔憤憤的質問道。
“你添什麼亂啊!”童大小姐瞪着他道:“你自己回去睡覺。”
“不要,你當初說過,我纔是你最親近的人。你忘了嗎?”小星仔很執着的堅持要她把自己加進去。
“小星仔在?”老太太見小欣對着牀邊的小登子瞪眼,就知道那小傢伙肯定也在。“他說什麼了?”
“他怪我剛纔把他數漏了。”童大小姐回道。
老太太似乎已經看見了一個鼓着腮綁子,生悶氣的小娃娃就坐在那小凳子上。她禁不住笑了起來。
“那你不不趕緊給加上去。你是那孩子唯一的親人,他當然在意你。”
“好吧!看在外婆給你求請的份上。我就重新說一遍吧!”童大小姐語帶無奈的道:“只有半山坪纔是我的家,只有這個家的人,纔是我最親近的家人。”
“奸詐!”小星仔皺着鼻子小聲嘀咕道。這丫頭還不如直接說,他現在聽她的話,就是她的家人。因爲他要呆在她家,就得聽她的話。
童大小姐可不理那小傢伙了。她得接着跟外婆說正經事呢!
“外婆,這下您可以不用顧及的說出,方劍秋是誰了吧!”反正事實就是事實,童大小姐是不會逃避問題的。
小欣剛纔那兩句話,無疑是給外婆吃了一顆定心丸。外婆現在的確是蹋實了。外婆也知道那孩子早就已經猜到方劍秋的身份了。只不過,是等着由她親口說出來罷了。
在對面林家兩個男人的會談,也在順利的進行中。林老爺子將方書記拉進堂屋,解開他的啞穴。開口就問:
“你現在成家了嗎?”
方劍秋聞言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成了。”
“有孩子了嗎?”林老爺子又問。
方劍秋再次點頭,
“有,但是……”
林老爺子打斷他的話,冷冷問道:
“那你還來這裡幹嘛?”
“我……”方劍秋一時語塞。他現在一心只想認回自己的女兒,卻實沒有時間去考慮太多問題。
“你想讓我家丫頭去認個後媽?”林老爺子犀利的道:“還是想讓你那些高貴的公子小姐們,有幾會欺負她這個沒媽的孩子?”
“我方劍秋的女兒,誰也不能欺負。”方劍秋堅定而嚴肅的回道。
“是嗎?”林老爺子嗤之以鼻的嘲諷道:“可是你不只她一個女兒。”
“不,我只有她一個女兒。”方劍秋道:“老爺子,謝謝您這些年對小欣的照顧。您放心,小欣是我和小雨的女兒。我不會害她……”方斂秋的話還沒說完,“砰!”的一下,他的胸口就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拳。他只覺咽喉一熱“噗!”張口噴出一口猩紅。他不解的望着老爺子。不明白自己哪觸怒他了?
“哼!”林老爺子指着方劍秋的鼻子,憤慨的罵道:“你小子還敢跟老子提小雨!你配嗎?要不是因爲你把快生產的她獨自丟在家裡。讓她生孩子的時候都求救無門,小雨怎麼會死?”
方劍秋頓時一臉煞白的擡手捂着胸口,腳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神情異常痛苦。至從知道小雨是因爲送醫院不及時,纔沒能得救的,這件事已經摺磨了他整整十五年。現在聽到別人提起,那種痛徹心痱的糾痛依然緊緊攫着他。如果他當時在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如果……可是這世上有些事發生了,就沒有如果了。
雖然老爺子自己老婆生孩子時他也不在旁邊。但是,他可不會因此而同情方劍秋。誰讓這姓方的還讓他家小雨受了委曲,吃了苦。最可恨的是,他還另外娶妻生子了。
林老爺子橫眉冷對的瞪着方劍秋,森嚴的危協道:
“姓方的,別以爲你現在當了個破省委書記,就敢跑來跟老子搶孩子。我跟你明說,那孩子是我們家的寶貝,誰也別想搶走。”
“可我是他的父親!”方劍秋可以忍受老爺子爲小雨對自己動粗,可是,對於孩子他決對不會放棄。
林老爺子臉色一沉,咄咄逼問道:
“你憑什麼當她父親?你有什麼資格當她的父親?她出生的時候你在哪裡?她被小鬼嚇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在哪裡?她哭喊着要爹要媽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林老爺子句句緊逼,針針見血,把方劍秋逼得直往後退。林老爺子鼻子一哼,不無嘲諷的道:
“那時,你應該正在摟着另一個女人,逗着你的另一個孩子吧?”
方劍秋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是,想到他的身份。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他只能隱忍。他用真誠的目光望着老爺子,誠懇的道:
“我沒有想過要搶走孩子。您永遠都是孩子的爺爺,媽也永遠是她的外婆。我只想要她知道,這世上還有我這個父親是愛着她的。”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想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這會兒她肯定已經知道你是她的父親了。”林老爺子警告道:“不過,記住你的話。別用父親的頭銜來限制她。”
老爺子當然明白小欣認父的事,已經是即定的事實了。沒有人能夠改變。他之所以給方劍秋一個下馬威。一是讓他認清自己的位置,二是讓他知道小欣並不稀罕他這個省委書記的爹。三是給他提個醒,小欣遲早得是他林家的人。
“老爺子放心,我會爭求孩子的意見。”方劍秋這個省委書記也不是白混的。這種時候他當然不能把話說死。只要小欣願意跟他走,那就不是他不守承諾了。
林老爺子對他的這個想法表示冷笑。想讓小欣主動跟你走!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還有,我有必要告訴你當初她外婆是在什麼情況下,將小欣帶走的……”說着林老爺子將老太太帶走小欣的過程,以及帶着小欣四處求神。最後搬到這半山坪,裝神弄鬼,換點錢糧養大小欣的事說了一遍。
完了,林老爺子強調道:
“老太太當初偷走孩子的確是有怨你的心思,可是,她並不知道醫院爲了逃避責任。直接就把孩子的出生記錄給弄成了死亡。所以,這麼些年,你不知道有孩子的存在。並不能怪老太太。”
聽了這些,他哪還能怪老太太呢!老太太是一個多麼驕傲,要強的女人啊!想當初因爲他父母對小雨的一句挑剔,老太太寧願不要女兒也不認他這個女婿。可是,爲了養大孩子,她竟然甘願放棄城裡方便的生活,到這山裡來學做受人非議的神婆。這得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啊!
沒有老太太,他的女兒可能就真的沒了。他已經欠了老太太一個女兒,老太太又救了他的女兒。裡外裡算起來,他已經欠着老太太兩條命了。這樣的大恩,他怎麼才能還得清呢?
“好了,現在什麼你都知道了。咱們過去跟小欣把話說開吧!”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林老爺子起身帶路。
方劍秋心情再次激昂起來,他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老爺子的話雖然刻薄,可是他竟然沒有阻止自己認女。這是他很意外的。
其實,如果他了解了自己的女兒。就不該高興得這麼早了。也能夠理解老爺子爲什麼不阻止他認女了。因爲他根本就不需要阻止。
老爺子太瞭解那鬼精鬼精的丫頭了。她可不是林峰,對父親還抱着一絲渴望。那丫頭纔不管你是不是她老子,她得看到你真心對她的好,她纔會領你的情。可是,這位已經有家,有室的省委書記想討好那丫頭,怕是有點難度!
事實證明林老爺子的猜測沒有錯。童大小姐再見到方書記時,儘管知道了他是小欣的親爹,可是她並沒有表現出盯點欣喜的表情。哪怕是責備或者埋怨的表情都沒有一點。她的態度與之前並沒有兩樣。
她很平靜,也很誠懇的道:
“方書記,我已經知道咱們有血親關係了。如果,哪天您生病住院了,需要輸血,換腎什麼的,您儘管開口。只要您一句話,我肯定隨傳隨到。”
“噗!”方劍秋剛纔強忍着的惡血,終於忍不住再次噴了出來。他錯愕的忘着一臉誠摯的女兒。這孩子她心裡都想些什麼呢?她怎麼就能想到,他要認她是爲了要她還血,還腎?
老太太也沒想到小欣竟然能對她爹說出這麼惡毒的話來。她有些生氣,可是又不忍心當着外人的面罵她。她只能狠狠的瞪着那丫頭。那必竟是你爹,就算不你不打算認他,也不該咒人家輸血換腎吧!
林老爺子卻覺得爽快無比。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會讓他和老太太失望。她纔不管你是省委書記還是中央領導。惹到她不爽,你準沒好果子吃。其實,老爺子倒是覺得,如果這方劍秋今天真是一個要飯的叫花子。說不得,那丫頭就認下他,將他收留在家裡供養起來了。
見方劍秋吐出了心口的惡血,童大小姐遞給他一張手疊得整齊的手帕。淡淡的道:
“給,你心口的積血已經吐出來了。呆會兒我再給你配一劑藥,你回去煎來喝了就沒事了。”
啊!原來這孩子故意氣他,是爲給他治病啊!方劍秋感覺自己剛剛還糾痛的心臟,突然就不痛了。方劍秋雙目灼灼的望着女兒道:
“謝謝你,孩子!”
童大小姐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
“不客氣,爺爺傷了你,我自然得負責幫你治療。不然,你要是真的弄出什麼大病來,那我身上的器官可就要不保了。”說着她還轉頭看向老爺子道:
“爺爺,您的功夫見退啊!一拳下去,連骨頭都沒斷一根。”
這次方劍秋已經吐不出血了。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碎成片了。這孩子得有多恨他啊!竟然嫌老爺子那拳打得力道不夠重!他估摩着如果不是有她外婆在一邊。她就能再給自己加幾拳。
當然,這也是他的女兒,他能忍。換成是別人,以方劍秋的性格,估計早就一巴掌經抽過去。
“孩子你恨爸爸,爸爸理解,可是,爸爸想讓你知道,爸爸一定會補償你的。”方劍秋捂着胸口,誠摯的道。
“哦?”童大小姐饒有興味的望着方大書記問:
“請問方大人準備怎麼個補償法呢?是不是像那個陳伯恩廳長和張副省長一樣,準備利用手中職權,讓我可以胡作非呢?”
方劍秋聞言一顫,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孩子竟然會這麼問。
不等他回答,童大小姐接着又道:
“不過,你的官位比他們更大,整個雲海省都是您說了算。所以,我以後是不是可以打着您的旗號出去招搖撞騙,混吃騙喝呢?還有,到時你也會像他們一樣,爲自己的女兒擔待呢?”
方劍秋的臉色再也掛不住了。他嚴肅的教育道:“孩子,你不能有這樣的想法。你也知道她們那樣做是錯的。她們的父親更是錯上加錯。身爲省委書記的女兒,並沒有特權。相反,你還得處處敬小慎微。因不,稍不注意就會被有心人授之以柄。那樣……”
“那樣就會直接影響到你的仕途,你的烏紗對嗎?”童大小姐搶過他的話接道。
“不,這不光影響我。”方劍秋搖頭糾正道:“這還會影響到你的人生。”
“您這不是挺明白的一個人嗎?”童大小姐笑着接道。“既然我認了你這個爹沒有一點好處,反而還得夾着尾巴做人。那你覺得我爲什麼要認你?換言之,就算我認了你,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呃!方劍秋頓時反應過來,原來這丫頭是在給自己下套啊!她這是打定注意不想認自己當爹啊!
童大小姐見他似乎還沒想通,她接着又道:
“當然,就算咱們不相認,我們的血緣關係那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假如哪天,你真有需要,我還是會尊守剛纔的承諾,還點血啊,腎的給你。”
“孩子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方書記您也就別再爲難她了。”老太太實在是不想小欣再說詛咒父親,這樣大逆不到的話。
“媽!”方劍秋望着老太太叫。“我沒有想要爲難孩子。”
“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彌補身爲父親,身爲女婿,身爲丈夫所欠下的責任。”童大小姐一針見血的說穿他的心思。
“沒錯,我是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外婆。”方劍秋現在已經習慣了女兒尖銳,刻薄的語言了。他爲自己辯解道:“可是,我是真心的想要好好養育我的女兒。”
童大小姐卻並沒理採他的話,她接着說:
“其實,你大可不必執着與過去的事。我媽的死是命中註定的,那與你無關。就算你當時守在她的身邊了,她還得死。另外,我也沒覺得需要有父親。我外婆雖然沒了女兒。可是她還有我這個外孫。所以。你誰也不欠。真的,你有你的生活。我們有我們的生活。而且,這還是兩個絕對不可能相融的生活圈子。因此,我真心的希望您,別把大家的生活給攪和了。如果你要一意孤行,那我可以預見結果,你肯定會後悔。”
是後這句話絕對是赤果果的威脅!方劍秋愕然無語的望着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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