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城這個地界,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和“官”字掛的上鉤的人,只要識字,都明白全國工商聯背後的意思。
工商聯,聽着像是個普通聯會,其實卻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的組成單位之一,能和這種單位牽扯到的關係的,影響之大自不必說,更何況是直接在名字裡直接點明瞭的“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新能源商會”。
很多人都知道近期能源案中美打得火熱,也知道名噪一時的中國商務部針對美國對中國太陽能光伏企業反傾銷、反補貼的調查申請就是由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和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新能源商會提出來的。
在北大百年講堂上,司徒白和鎏金都把云溪答應在年末參加商會晚宴當成神經病,並不是因爲她們覺得以冷家的聲勢連參加一場晚宴都高攀不上,實在是蕭然作爲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的領頭人,名氣實在太盛。可那時,蕭然還未和北美簽下長達十年的能源合同,簫氏也還未成爲除政府機構意外最大的能源貿易方,如今,作爲境內最大的能源貿易第一人,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新能源商會在他的手心底攥着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身爲兩家在京政治影響力和財力皆讓人無法直視的商會首要人物,蕭然發出的宴會請帖貴比千金,自是不在話下。今晚的這場盛宴,可以說幾乎是能源企業中所有最頂尖的人物都從世界各國趕來參加的盛事,場面之大,影響之深,就是連京中官要都不免側目。
當手拿請帖,和祈湛一起出現在宴會現場的云溪站在大廳門口時,整個會場的喧囂像是被點燃的焰火一般,倏地大了數倍。
各種打量的眼神紛紛望來,或是嘲諷,或是淡笑,若不是最近“野雞門”的照片早被各大網站冠以“PS”的名號,各路現場記者們估計都按耐不住會立馬撲上去。
祈湛冷淡的眼神環繞四周一圈,隨即輕輕地落在她的身上,微曲右手,將她的掌心扣在自己的胳膊上。
“是不是最近《天空之盟》太紅了,連帶着你這個製片都成了紅人,怎麼一進門,所有人都把你噹噹紅炸子雞樣的?”
云溪瞟他一眼,心中暗自好笑,這人瞎扯的功夫真是漸長。
在場的各位嘉賓別說是一步當紅電影了,就算是真正的好萊塢影后光臨,最多也就瞥一眼就罷,哪裡會像對她這般“青睞”?
說到底,此刻他們眼看她不知輕重,跑來參加宴會的心態怕是和寢室裡司徒白和老金的心情差不了多少,要不認爲她發瘋,要麼就把她當成輕狂小兒,輕蔑外帶鄙視,又或是不乏一二心懷叵測的,心裡偷偷期待着待會她被蕭然打壓得萬般蕭條的好戲。
總而言之,總歸不是什麼期許後輩長進的眼神就是了。
穿行的服務生雖也注意到這兩人被全場視爲“奇葩”的景象,可到底還算是有職業素質,面帶笑容地端來兩杯香檳:“先生,小姐,請用。”
拿起酒杯,云溪看了一眼會場,衣香鬢影,豪奢至極,只可惜,主角尚未出現,各路人馬卻已經按耐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的鬼胎。
晶瑩剔透的液體被那閃亮的琉璃酒杯渲染得越加璀璨奪目,她勾脣,嘴角一道淺淺的譏笑恰好被杯沿遮住。
“金峰集團的祈總,久仰大名,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和你這給魔都名流認識認識,沒想到今天竟然有這樣的運氣。”迎面走來一年過不惑的男子,一身筆挺的西裝,外貌普通,長相亦是平凡,只是那一雙老辣的雙眼讓人無法將他化爲平凡之流。
祈湛轉身,看到來人,顯然並不認識,卻是反應極快地勾起一道溫和的笑,點頭致意:“哪兒的話,在場的各位前輩都是圈內的知名人物,自然是我仰慕您,哪有反過來的道理?”說罷,與對方輕輕一笑,酒杯碰脣,慢慢飲下一口香檳。
四周的人自是把他這話聽進了耳,且不管他身邊那個冷家小姐風頭如何“複雜”,光就是簫氏前段時間和金峰合作的案子都能讓這個圈子裡的人把祈湛奉爲頭號需要結交的貴人。
自然,有了第一個來結交的,便不差第二個。
“祈公子年紀輕輕就能在上海商界擁有一片天地,當真是後生可畏。”
“前段時間,聽說祈總和蕭總聯手,震動商界,今天一看,竟還是位謙謙君子,可見日後更是貴不可言。到時,還望手下留情,給我們這些一隻腳都要踏入棺材的老頭們留下條活路啊。”
一句半是吹捧,半是套交情的場面話勾得全場一陣大笑。
一時間,祈湛身邊圍滿了各路人物,云溪倒像是個花瓶樣的被擠到了周圍。
瞧這場面,看上去,祈湛倒不像是她帶來的男伴,反倒是持着請帖的人是祈湛,她不過是支陪襯的紅花而已。
云溪也不惱,一步一步從舞池晃過,愜意地靠在陽臺邊,遠遠地看着衆人笑鬧,只當是看着話劇。
祈湛皺着眉,強自壓下心底的煩躁,和這一圈又一圈的人說着沒什麼意義的廢話,眼神卻一直跟着云溪,直到確定她身邊沒有人過去騷擾,才慢慢地定下一顆心。
“最近中東那邊動盪得厲害,聽說許多國家都缺能源缺得厲害,國際救助投了過去,簡直就像是小溪進了大海一樣,連影兒都見不着……”商人聚到一起,自然離不開生意的話題。
既然是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新能源商會舉辦的宴會,會場上熱鬧倒是其次,打通生意的渠道,積累人脈纔是首要。
祈湛就算是再關注云溪,偶爾應付一下他們的話題也難免分了心。
再一回頭,臉上隨意的笑容卻是當場僵在了那裡。
不知何時,一滿頭白髮的老頭竟是立在云溪身邊,滿臉嗤笑。
祈湛雖在北京呆着的時間不長,可這位素來以“毒舌”著稱的圈內名人卻絕對認識。
聽說這位連續續了五位老婆的老頭,性格古怪,說話不顧情面,經常將對手奚落得擡不起頭,有時喝得高了,竟然連朋友都能罵上兩句。若不是祖輩傳下來的財富實在殷實,身邊又有保鏢護身,怕是不知道早被人蒙着罩子丟到江裡去幾回了。
不過這人出身滿清權貴,雖是已經沒落的貴族,到底也沒有幾個人願意去招惹他,平時見了,要是不想搭理,也是遠遠避開就算了。
衆人看祈湛的眼神直往角落處飄,一時間都停了話題,循着他的視線看去,頓時,安靜了許多,自然,那邊的話音也就聽得更爲清楚。
“小丫頭,長着這麼雙大眼睛,可惜不會認路嗎?這宴會也是你來的地方?怎麼,嫌和女明星隔空對罵太無聊了,打發時間打發到這來了?”老頭姓“吳”,一身中山裝,滿頭銀髮,口齒卻清晰利落得可怕,雙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溪一眼,接着搖頭,不懷好意地嘆息:“冷家名聲向來不錯,也不知道你爹媽是怎麼教育你的,竟然混到娛樂圈去了。如今被人澆得一頭尿,嘖嘖,簡直是有辱家門。”
按年紀來看,這姓吳的老頭的確和冷云溪的外公有的一比,只是,別說這話說得有多粗,就是這人,云溪連認識都不認識,竟然指着她的鼻子就罵上了她父母,甚至拐着彎的把她外公都給罵了。云溪冷笑,如果不是瘋子,那麼就是仗着背後有人,根本不把冷家放在眼裡。
只是,全場的人看到她,明知道她和蕭然的輸贏官司,不敢靠近,他卻這樣混不吝地跑過來指桑罵槐,她倒是很好奇,到底是真瘋還是裝瘋!
“不知道這位怎麼稱呼?”云溪面上沒有絲毫變化,聲音卻是溫和有禮,讓在場一衆都有些發愣。
“免貴,姓‘吳’。”老頭睨她一眼,高傲地轉過頭,像是再懶得搭理她一樣。
“看在您這麼大的歲數面上,我也該叫你聲老先生。我倒是很好奇,您是憑什麼分身在這對我吆五喝六的?撒泡尿就把地上的東西圈成自己的狗我見過,不懂人情事故頭腦發瘋把自己當成天王老子的老頭我倒是頭一次見。如果您名字還能入人耳的話,還請說說,我也好歹能長長見識。”
輕巧地將酒杯放在旁邊的水晶桌上,云溪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望着眼前滿臉充血的吳先生,笑得格外斯文有禮。
“呸!什麼東西。仗着家裡的有幾個叔叔伯伯還在管事,就把自己真當什麼千金小姐了。我告訴你,你家冷老頭早就卸任了,北京城裡關係比冷家強的可不是一家兩家,這麼點年紀就敢在我面前撒野,我看你是連自己的斤兩都不知道,還敢到處橫,遲早橫屍……。”吳老話還沒說話,“啪”地一聲,腳邊碎裂的酒杯就把他後面的話打得乾乾淨淨。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只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藍朝升此刻滿臉陰沉,直勾勾地朝着那兩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