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主人既然已然擺明不追究司徒白的姿態,下人們各個樂見這個看上去極爲單純可愛的江南大小姐天天上門來找自家小姐串門。有時候是拎着外面的零食,有時候是捧着學校書本,有時候還拿着幾本雜誌,總歸沒有一天安歇的。偌大的院子裡,常常能傳來鎏金爽朗的笑聲,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這種感覺,像是一下子就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自家小姐還沒有上學,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裡追蝴蝶抓蟲子,再淘氣不過,卻也是再高興幸福不過的日子。後來,卻因爲先生夫人的身份財富越加不同,諂媚巴結的人多了,真心的歡笑反而少了。似乎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從小時候開始,小姐的朋友就不多啊。卻沒有想到,在學校隨機分的寢室,竟能碰到一個這麼談得來的朋友。
即便是一直襬着姿態的夫人,也總是在無人處,眉目微笑。
大家越發覺得這位司徒小姐不同凡響。
當然,私下裡大家傳說的更多的卻是那位冷家小姐。
聽說是小姐她們寢室裡真正的靈魂人物,從來神色淡淡,卻總能讓一干人等心甘情願地跟着她的思路走。
冷家的名聲在這京城裡隨便打聽一下還是可以得到不少消息的。
一個實權名將,真正血雨腥風下從戰場歷經劫難的鐵血將領,三個政界大氣人物,自律自重,魄力非凡,爲民操勞不計一切。這樣的家族在北京不是沒有,可是外界風評這般統一的卻很少看見。
有人八卦,自家小姐這個寢室簡直就是黃金屋,什麼樣的人物都有。
也有人好奇,不知這位冷小姐到底長成什麼樣,聽說真正是讓人神魂顛倒。
當然,這些都是私下好奇時胡思亂想。卻不料有一次,司徒白站在走廊看花看望了時間,無意撞見她們在茶水間八卦冷云溪時,當下竟然渾身打了個冷戰,然後在所有人詭異的表情下逃一般地衝出大門。
……。
感情,冷家的這位小姐是個母夜叉?
不是她們太天馬行空胡思亂想,而是這位司徒小姐的表情實在太過讓人震撼。
事後,有人故意向鎏金提了提,哪知對方竟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看她還能慫多久?”真以爲能躲得了一輩子?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是司徒白?
她下意識地也抖了抖,忽然覺得,幸好,幸好。
傭人們哪聽得懂她話裡到底什麼意思。只看到自家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氣勢出衆的小姐竟然也露出這種“不可說,不可說”的表情,再配上那個冷戰,一時間,對這位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冷家小姐,印象頓時成了那種渾身軍人氣息的河東獅。
就在這種私下八卦,表面和諧的氣氛下,鎏金的身體漸漸恢復。眼見司徒白還鴕鳥地不提去見云溪,她樂得作壁上花。
過了一個月,兩個人都恢復了住校生活。期間,司徒家的長輩專門登門爲厲牧的事情致歉,金家的兩位家長擺了擺手,表示下不爲例。
至於,厲牧卻是因爲兩家練手,厲家的家產迅速縮了一半不止。雖說並未張揚此事,卻依舊有相關人士叮囑要多多關注厲牧。
從醫院急診恢復之後,便被其父用剛硬的手腕直接壓去北美,從此無召喚再無回國機會。
時光匆匆,日子如水流逝。
轉眼,離云溪他們交流生項目到期回國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大把的考試隨即而來,論文幾乎能將一個人的精力全部耗盡。在這所世界最頂尖的院校裡,讀着最頂尖的專業,不論資質如何,只有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才能換得自己想要的成果。
院內的著名導師對這兩位遠道而來的交換生不知爲什麼同時散發出強烈的興趣,不管是課上極愛向他們提問,課下也喜歡捉着他們做一些輔助備課的事情。只一項,從未讓他們接觸實際案例,似乎打定主意要先把他們的專業基礎知識磨礪到海枯石爛。
任再好的精力,云溪和詹溫藍也被這種種壓力壓得毫無休閒時間。常常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只看到他們匆匆而過的背影,竟是連趕課都變得分秒必爭,恍惚間讓人懷疑他們壓根不是本科生,而是本院的博士類非常人。
好在,再多的壓力,再多的磨礪都會漸漸成爲養分,慢慢適應其所。將人逼得喘不過氣的考試季剛過去,學校裡各類的派對應運而生。
云溪平時很少參加這個。不是因爲不合羣,而是大多在這裡長着張中國面孔的人壓根就是abc或bbc,也就是典型的香蕉人,外面是黃種人的皮膚,裡子卻是絕對的白種人。常常被人問及她出生自哪,不知道是哪些自作聰明的人,總以爲她是上東區出生的華裔,動不動就跑到她面前故意示好。
她長相空靈,眼神總是淡淡,從不穿有明顯logo的衣服,但只要稍有眼界的人都可以發現她的衣物無一不質量頂尖,做工考究,就連版型在一種國際一線品牌中也鮮有能比,非定製不可。更不用提她專注做某事時總有人讓人發瘋的魅力,聽說英文名極簡單,只一個“wang”,連fullname都精簡成這樣,實在讓人好奇。她那成績傳出之後,更讓人往而興嘆。又有好事的人傳出“wang”在中文裡有一個同音字爲“王”,也就是“queen”的意思,久而久之,不僅本院,其餘院系裡也都傳着這位交換生實際是某位上東區貴族。
常有人看到她和一位氣韻如中古古玉般的紳士來往,更讓人咋舌的卻是這位男士竟然出入時常有政府人士護送,於是越發顯得神秘難言。竟只覺得這兩人像是傳說中的人物一般,無人不好奇,無人不想親近。於是,論文一上交,大多數舉辦派對的主人都急急將邀請函送達兩人的手中,一時間,竟厚厚地疊起一堆,彷彿是個小型臺式電腦一般。
算算回國的時間其實已經所剩無幾,云溪本着重在參與的精神,隨手從那一堆造型各異的邀請函裡捏起一張,沒想,竟是中國留學生的學末派對。
許久沒有出席社交場所,最近熬夜寫論文也實在影響皮膚狀況,於是當天云溪逛到了附近的某家專業美容會所,做了個spa。
晚上接到詹溫藍的電話,知道他有急事無法抽出身,微微調侃了兩句貴人事多,便自行前往派對。
說起來,自從詹溫藍是x先生的事情在英政府高層內部曝光之後,除了繁重的學業壓力,他的時間大多都落在了各大型業內企業競爭上。
某些人士未免惡性競爭,早早拉着他來平衡市場,有時是救市,有時是互惠互利,雖與政府合作,他的確賺了不少,但這錢卻覺沒有他隱在幕後時賺的那般隨心所欲。但這些,他在她面前從來隻字未提。即便忙了三天,趕回學校繼續考試,倦怠的面容完全掩飾不住,也只會朝着暖暖一笑,輕輕將頭搭在她肩膀,微微閉眼,彷彿那一刻,他擁有了全世界。
到派對現場時,纔不過六點半,主人翁正在房外迎接一批批從課業解脫的留學生們。
一個長相極爲古典的女子,看樣子竟有幾分仕女風範,若是搭上一身霓裳羽衣,竟有些讓人恍惚間落入畫中的感覺。
云溪遞過去一籃子水果,俱是此地很少見的品種,引得主人眼前一亮。
喚來一人,速速洗淨,等會端進去給大家分享。
稍稍寒暄一二,引來許多人注目的眼光。主人翁嬌俏地湊到云溪的耳邊:“這麼多人崇拜,人氣果然不一般。”
云溪苦笑。壓根是自己從來沒參加過這種派對,被人當熊貓圍觀了。只可惜,今天姓詹的那位腹黑沒來,否則,出風頭這事絕對還輪不着自己。
亮相夠久了,主人翁也覺得差不多了,請她進屋,順便遞給她一杯雞尾酒,讓她隨意。
房內是典型的西式裝修,整潔中可見奢華,卻處處點綴着一些女子纔有的細緻暖意,反而可見溫馨。
有人坐在鋼琴邊,隨意地彈奏着曲子。曲調歡暢,神色輕鬆,幾個三五好友圍坐一邊,輕聲交談着什麼,神情親暱而歡快。
至此,云溪覺得,這場派對來的不算虧。
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陸陸續續,來派對的人越來越多,進門一看到她時的表情都和見到彗星無二,有人摩拳擦掌過來搭訕,有人滿臉躍躍欲試。卻沒有一個人敢做那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云溪一邊喝着飲料,一邊吃着點心,倒是弄得肚子半飽。
隱約間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中文名字,心中一動,剛一回頭,連臉上驚訝的表情都沒收起來,就被兩個人齊齊勾住了脖子。
四周一片寂靜,只見兩個中國女子正勾住那個wang滿臉驚喜,渾身透出的喜悅幾乎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云溪楞了好久,才把像八爪魚一般扒在她身上的鎏金和司徒白拉開:“你們怎麼突然來了?”
司徒白吐舌,不敢和云溪直視,老金在心底鄙視,膽子給貓叼走了,一邊搭茬:“這不是聽說你快要學成歸國了嗎,乘着你現在手頭沒事,剛好來跟着你混啊。”
云溪其實早前就和鎏金一直電話聯繫,知道她身體恢復得很好,又明白司徒白那烏龜的性子根深蒂固,所以一直沒和她聯繫,哪知道這個時候,兩個人竟然找上門來了,竟然還知道她今天在這個派對,估計是和詹溫藍那邊早就聯繫過,一直瞞着她罷了。
望着司徒白滿臉愧疚又害怕又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神色到底軟了下來:“以後不要再讓我們擔心了。”一次突然失蹤也就算了,逃婚逃得遠遠的,竟然還能讓厲牧鑽了空子,要不是鎏金命大,這結果到底要由誰來承擔?
司徒白眼睛通紅地點點頭:“我再也不會了,你們相信我,我……。”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金一把打斷:“我說夠了,又不是演戲,這麼煽情幹嘛?”故作輕鬆地翻了個白眼,老金環視一週,見所有人都盯着她們看,顯然各個都聽得懂中文,一個個都雲裡霧裡的樣子,心想果然妖孽到了外國還是妖孽,到哪都是世人矚目的焦點。
拉着云溪和司徒白往角落靠了靠,藉着燈光暈暗擋住那些揣測的目光,順便又拿了些吃的。
說實在的,外國的東西反過來顛過去也就那幾樣,和中國那麼多的菜系比起來完全就是個菜窩窩,壓根不夠看,不過這不是打發時間嗎?
云溪見她們兩個人吃着實在毫無興致,又看了眼四周,覺得這個場景的確不適合敘舊,只得和主人家打了個招呼,早早帶着這兩隻出去覓食。
說起來,她們三個人在一起吃東西的時候彷彿比其他時間都多。以前就一直彼此調侃是吃貨,到了這裡還是老樣子。
三人從房子出來,去云溪介紹的非常好吃的restaurant的時候正好經過哈佛商學院。
在美國教育界流行着這樣一種說法,如果說哈佛大學是全美所有大學中的一頂皇冠,那麼哈佛商學院就是這頂皇冠中最璀璨的一顆寶石。
即便是司徒白,此刻望着在燈火中包裹的這顆寶石,也忍不住駐足矗立良久。鎏金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也覺得波士頓晚間的夜色點綴着此間學院越發顯得璀璨奪目,平日的喧囂一下子靜了下來,竟有些不習慣。
就在這時,一輛車子從她們三人身邊駛過,開車的司機打着燈從她們身上一掠而過,本以爲亦是來此地觀光的遊人,卻沒想,車子忽然開過去之後又倒了回來。
三人忽視一眼,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司機是否迷路了,過來問路。
哪知,車子後面忽有一人推門而出,臉上帶着他鄉遇故知的詫異:“金陵?”似有些不可置信地吐出這麼一個詞,眼神卻是直直地望向云溪。
云溪一愣?
這人怎麼會在這?
“云溪,他爲什麼叫你金陵?”司徒白和老金碰了碰她的衣袖,有些好奇。
云溪沉吟了良久,才緩緩露出一個如鏡花水月的笑,朝着來人輕輕頷首:“大公子,又見面了。”
爲何叫她金陵?不過是因爲她與他的那次見面恰好在最敏感的南京,在整個南京軍區都被封鎖消息的時候,這人與她萍水相逢。
司徒白和老金還在驚奇這人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能讓云溪都叫上一句“大公子”,哪知那車上竟又走下一個人。
風光霽月,風華無限。
如整個世界的光芒都齊齊落在這人一身身上。
驚豔無以復加,以至於這兩位從小受着大族教養的千金小姐竟齊齊睜大的嘴巴,驚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