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餐廳等厲先生來事前,你大約看着我發呆不下二十次。”她的指尖輕輕地敲打着桌面,帶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每一次,你看我的表情都不同。”
“你不覺得,我是因爲對你感興趣?”章寒冷峻的表情忍不住古怪起來。
照常理來看,一個男人若是對着一個異性發呆觀望了那麼久,至少表示他對對方有好感。女人的表現不應該是嬌羞或者竊喜嗎?這女人爲什麼想的完全和別人不一樣?
當時的確是看着她發呆許久,可這有什麼奇怪的?
一個剛進校園的學生,一身淡定,眉目空靈,光是坐着不動就是一道風景,本來就吸引了無數目光,他弄不懂,爲什麼這也是他被懷疑的原因。
“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的視線我見過許多。可惜,你的眼神不同。”云溪側頭看着窗簾空隙處偷出來的星點空隙:“你看,外面的那羣人現在看你我的眼光就是你當時的樣子。尋思,不解,疑惑,奇怪,焦慮……。,這些,都可以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
她沒有的說的是,在她和厲老狐狸鬥智鬥勇的時候,每一次回頭都可以看見他眼底閃過的別樣情緒。
不過,最讓她留心的,還是分道揚鑣時,他的表現。
作爲一個不知來歷的大一學生,開着一輛頂級跑車在他面前離開時,他的表情太過平常,也太過冷淡。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在短時間內可以歷練出的氣質。
他是真的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看管了那樣的跑車,習以爲常,自然理所當然。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猜到了金貿會出內鬼。只可惜,他太沉不住氣。至少,要是讓她來做的話,她會等到開標前的最後一刻,連讓金貿高層發現的機會都不留。
“有沒有人說你很像金錢豹?”章寒看了一眼亂哄哄的大廳,回頭,正抵上她淺淺眯起的雙眸。
靠得這麼近,他才忽然發現。那天在餐廳中春光明媚,格外清朗的眼不過是過眼雲煙,一團迷霧。真正的面目掩飾在她那溫和的表面下,無人能看透。
這一雙眼,深不見底,漆黑陰暗,彷彿有一圈又一圈的沼澤圍繞在一邊,稍不留心,便是屍骨無存。
金錢豹?不,從來沒有人把她比作是這麼機敏的動物。云溪垂下眼簾,看了一眼窗外鱗次櫛比的大樓。
她曾經是操盤手,很多人說她乾的這一行容易過勞而死,業內競爭慘烈之極,淘汰率更是驚人。沒有不會賺錢的操盤手,區別在於,回報率的高低以及失效的長短。許多人受不住壓力轉行離開,也有很多人落下各種病痛。身處外人看來極度光鮮的這個行當,有時不僅是動腦子動得頭虛脫,大多的時候更是是觀察力的考驗。
她從畢業的那天開始就以“他”爲目標,爾虞我詐了那麼多年,別說是同事,就連最親近的左右手,她都沒有相信過。
唯一一次的相信……。
云溪冷笑,換來的是她的顛覆。
章寒看着她的這個表情忽然覺得全身一冷,“你的眼睛,簡直不像人。”沒有來地後退一步,彷彿被什麼夢魘住了,魂不守舍,他覺得她身上有一身深深的黑暗包裹着,幾乎可以將他滅頂淹沒,好像掉進了一個怪圈,他突然呼吸不過來。
沒有人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藍朝升何時突然從後面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哪家公司派來的?”
章寒已經被云溪那一抹陰森冷笑凍得渾身僵硬,這時突然被這一聲威嚇勾回了神。下意識地吐氣,平息心口那一陣慌亂。看着所有高層董事驚恐勸阻的臉,竟是忽然放鬆了。
他進了公司已經五年,藍超升的脾氣自然摸得清一二。只怕上法庭這麼文明的事情,根本不能消除他的心頭之恨。
總歸是得罪了他,既然被抓住了把柄,多說無礙。他轉過頭,強忍着窒息感,不做任何抵抗。
“既然是硬漢,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藍朝升是什麼樣的主,九五城裡只要打過交道的人都明白。能把他惹急了,還全身而退的人,不是沒有,只是,章寒一個腳還沒有跨進那個圈子。
這時,他忽然放開章寒的頸子,突然不怒了,周圍的人反而爲章寒開始擔心起來了。
“你和祁湛什麼關係?”四周人尷尬得不知所措,云溪輕輕嘆息,打斷了這難熬的氣氛。
“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章寒就後悔了。望着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第一次顧不了紳士分度,咬牙切齒起來。
不,他剛剛說錯了,這個女人不是金錢豹,而是九尾狐!完全是得道成精了!
祁湛?竟然是上海的金峰集團?藍朝升瞥了一眼雙目撐的銅鈴般大小的章寒,漸漸冷了臉。向來以公關效率著稱的金峰集團竟然出手這麼快,他還以爲會是本市的幾家企業先動手。
煩躁地擺擺手,按了內線,把秘書叫了進來。
端着一臉小心的秘書大氣不敢喘地衝了進來,頭埋得極低,彷彿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樣:“董事長,有什麼吩咐?”
“你讓外面所有人都散了吧,告訴大家,凡是與章寒有關的案件都調到人事部統一管理,今天不用上班了,都回去休息吧。”
所以,內鬼找到了,就是營銷部副經理章寒?秘書在心底慢慢地消化了這個消息後,沉靜地點了點頭:“好的。”
果然,不出五秒,外面大廳忽然炸開一聲比一聲高的喧譁:“盛姐,你是說章寒就是內鬼?”
“我的老天,他比我進公司還早!”
“怎麼查出來的啊?”
“那個小姑娘怎麼就知道的?”
“還沒成年吧。老總們都好聽她的話的樣子。”
“什麼來頭啊?”
此類喧囂不斷,門內的人卻都沒有注意,相反,低頭看着手中新策劃案的高層們,陷入又一輪的疑慮。
這個看似沒有任何商業背景的大學生,到底是如何知道背後黑手竟是上海金峰集團的祁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