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漢正在馬不停蹄地趕往龍興城,他知道時間的緊迫性,因此他一刻也不敢耽擱,他一定要儘快將消息送到龍興,給藍玉等人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堅持至最後一刻。
快到龍興地界的時候,蕭漢也感受到了一種緊張的壓迫感,他遠遠地望着陳友諒的大船密密麻麻地佈滿江面,也不由得一陣膽寒。當然,這同時也說明藍玉等人還在堅持,陳友諒還沒有攻進去!
爲了保險起見,蕭漢下了戰馬,換了身行頭,開始徒步趕往龍興,而在路,他遇到的敵軍士兵越來越多,防衛也越來越嚴。
一條胳膊終歸是不方便啊,滿身汗涔涔的蕭漢開始走得跌跌撞撞的,可他仍在咬牙堅持,獨自遊過一個淺灘,扒開一片草叢…
“嘿,有人!抓住他!”,幾個巡邏至此的士兵發現了蕭漢,一把撲了過來,將他按在了地,“形跡可疑,帶他去見皇!”
“我…我是個路過的啊…你們抓錯人啦…”,蕭漢儘量讓自己說話時聽起來像本地人的口音,可他們似乎並不想聽蕭漢的解釋,不由分說地便將他帶到了陳友諒面前。
陳友諒是個精明的人,雖然他沒有從蕭漢身搜出任何書信,但有哪個良善百姓此時會在戰場附近轉悠?於是他認定蕭漢是敵軍的傳令兵,“集慶來的?要往龍興城裡送消息?”
蕭漢沒有任何回答,只是死盯着陳友諒,爾後慢慢搖了搖頭,將目光瞥向了一邊。
“給朕打!”,陳友諒也不多說廢話,一個眼神示意,身旁兩個侍衛衝前去對着蕭漢便是一頓猛揍,痛得他不由得呼出聲來。
“原來不是個啞巴?那怎麼不說話?”,陳友諒笑着在蕭漢身踢了一腳,“看你只有一隻胳膊,估計抱女人都沒有什麼滋味吧?還是從來不知道抱女人是什麼滋味?嗯?哈哈哈…”
此時躺在地的蕭漢並沒有在意陳友諒的嘲笑,他腦海只有一個想法,那是一定要將消息送到龍興城,告訴他們繼續堅守!
而陳友諒也並不想殺掉蕭漢,因爲他覺得這個人有利用價值,如果他肯配合得話,那麼攻打龍興之事便容易得多。
於是剛剛遭到了一頓毒打的蕭漢此時又被帳內士兵扶了起來,然後面前很快擺放了一堆珠寶玉器。
陳友諒喜歡採取威逼利誘的方式,他相信胡蘿蔔加大棒對於這種鄉巴佬來說肯定是無往而不利,金錢、女人,每個男人都渴望的東西,突然砸到你的面前,代價只是犧牲原則,又有誰會拒絕呢?
果然,正如陳友諒預料的一樣,蕭漢很痛快得表示了合作,而且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還急着要陳友諒兌現承諾。
這確實是個沒見識的,陳友諒在心嗤笑道,不過這種人纔好對付,不是嗎?於是陳友諒的計劃也快速擬好了,“蔣淳斌還有多長時間能派來援兵?預計多少人馬?”
“他說讓我告訴藍玉將軍…再堅持一個月…”,蕭漢搓着手答道,“至於能有多少人…小的實在不清楚…”
“嗯…朕知道了。”,陳友諒點了點頭,對於蕭漢的話沒有絲毫懷疑,“現在朕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只要你隨朕到龍興城下,告訴城內守軍,蔣淳斌的援兵暫時無法到來,至早也要兩個月,因爲他於安豐脫不得身,那麼朕能保舉你做一個官兒!”
“小的人微言輕,又有皇在旁邊,恐怕藍玉他們是不會信的。”,蕭漢低着頭訥訥答道。
“沒事,只要城內的守軍信了好,哈哈哈…”,陳友諒笑着在蕭漢肩頭重重一拍,便由一羣士兵引着向龍興城下行去,他心明白,只要蕭漢將這個消息在龍興城下一喊,那麼龍興城內必然是軍心渙散,到時候攻下它自然不用再費多大力氣,沒準他們還會出於對蔣淳斌的失望主動投降!
懷揣着這種美好願望,陳友諒很快到達了龍興城下,而蕭漢也很自然地被推到了最前面,“藍玉將軍,可還記得小人?”
“你…”,藍玉立於城牆,把下面看了個清清楚楚,又怎麼能認不出來蕭漢?他那空空的袖管,滄桑的臉龐,記得當初他還教過自己怎麼探哨…
“藍玉將軍,蔣大帥讓我帶個信兒,十五日後他必親率大軍而至,希望你能一直堅守龍興,待…啊…”,蕭漢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身後氣急敗壞的陳友諒揮刀砍死,而他臨死前看向陳友諒的眼神,仍帶着嘲弄的笑意。
是的,他的使命終於完成了,他當然不怕死,只不過剛纔還不能死,而他現在終於可以安心地死去,攀了半輩子的山,騎了半輩子的馬,現在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到另一個世界去,可以再次和哥哥蕭凌一起爬山,一起攀崖,像小時候一樣,而不是這些年獨自一人,系空空的袖管望着天空發呆…
當然,那裡不僅有死去的哥哥蕭凌,還有養育自己chéng rén的老孃,他們都等着自己團聚呢!
這是一個普通小兵的一輩子啊!沒有裂土封侯,沒有功垂不朽,只是這樣平靜地死去,如同大地的一抔黃土,到最後什麼都留不下,也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們,可雄偉的千秋功業,是他們這樣的人用一條條命堆出來的!
陳友諒無論如何也無法明白蕭漢的選擇,他到底是爲了什麼?有什麼能自己過得好還重要?
陳友諒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他手下的士兵有的卻懂了,因爲他們偷偷望向蕭漢的目光滿是敬佩。
當然,受到最大震撼的,還是站在城牆之的藍玉,他親眼看着蕭漢對自己喊出了生命的最後一句話,然後被陳友諒殘忍的殺死…藍玉的血液沸騰了,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守住龍興!這是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蔣淳斌的承諾,更是對蕭漢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