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闇闇,惟時何爲?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雲海之上,傳來一陣曠遠歌聲。一葉孤舟自虛空緩緩駛出,速雖慢,卻疾如流星。轉眼間,從天際那頭飛到這頭,遁入茫茫虛空,消失形跡,只留下嫋嫋餘音。
撐渡人劃舟飛疾,不過片刻,就到達不世玄宗地域。
只見他船槳微動,孤舟就一頭撞入浩瀚雲海,飛抵不世玄宗。
後山高崖之上,有一天然洞穴,宮天授居此修行。忽然心潮瀾起,遂起身往外走去。遠遠的,就見孤舟穿破虛空,疾馳而來。
孤舟停在高崖邊。撐渡人打量了下宮天授,微微頷首道:“幾年不見,這一身修爲愈發精湛了。”
“前輩謬讚。”宮天授拱手謙虛道。
“如今靈潮來臨,星空古路再現,我欲前往一觀,你是否隨我離去?”
宮天授苦笑道:“自從妖族秘境歸來,昔日剝離陸地重回母地,天地圓滿,浩蕩天威日日深重。若再強留此界,恐遭天忌,不如儘早離去。況且,天授生於宗門,長於宗門,成於宗門,得於宗門,一生皆在宗門和這片天地徘徊,也想見見天外風光,看看星外異族的別樣精彩世界。”
“那就上來吧!”
宮天授轉頭看了看不世玄宗,似乎要將宗內景物印入腦中。片刻後,才踏上孤舟,隨撐渡人遠去。
“咚...咚...咚...”
不世玄宗標誌,直擎雲天高山峰巔的主事大殿外,以天宮仙鍾碎片煉製的不朽玄鍾無擊自鳴,一聲聲,宛如慈母送別孩兒的不捨,又有如子女對父母的深深眷念。
“恆啊無啊之啊初啊啊,混同太虛。虛啊同啊爲啊一啊啊,恆一而止。
溼呀溼呀夢呀夢呀呀,未有明晦矣矣,神呀微呀周呀盈呀呀,精靜不熙...”
宮天授站在舟尾,眼望虛空,往事一幕幕如電影膠片在腦中飛閃,喜、怒、悲、憂、驚等種種情緒在心頭掠過。
忽而,一陣鐘聲和吟唱聲從身後傳來,回頭望去,宗門大殿外的不朽玄鍾搖晃鐘身,發出一聲聲大道洪音。而在宗門諸峰峰頂,各殿上空,一名名不世玄宗長老、殿主、執事、弟子、雜役佇立其上,放聲高歌。
那是上古時代留傳下的《道原》篇章。
他們的吟唱,既是在送他離去,也是在慶祝他踏出尋求大道的步伐,希望一路順風,萬事平安。
“哈哈哈哈...”
宮天授忽然望空大笑,人生如此,夫復何求?至此,雜念全消,只餘一片精純念頭,和一往無前的求道之心。
不世玄宗的鐘聲和吟唱聲直到孤舟消失天際,才慢慢停下。宗內長老、殿主、執事、弟子、雜役望着孤舟遠去的方向,眼中不無豔羨。證道真仙飛昇天外,可以說是所有修行者最爲渴望的事。今日,宮天授做到了。
不世玄宗主事大殿外,現任宗主紀雲書目送着前任宗主宮天授遠去,久久方纔收回目光。
宮天授的離去,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終結,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
以前他在的時候,紀雲書心裡還算輕鬆,總覺得上面有人護着。若有不明之事,還可請教。如今離去,宗門擔子全部壓在他身上,心裡感覺沉甸甸的,以後宗門興衰榮辱就全落在他身上了,這責任好大。
不世玄宗的情況自然引來了東土各大宗門的注意,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在心中暗歎一聲,不知道的四處探聽起來。
妙道仙宗,長梧望着孤舟飛逝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
其實,他也想像宮天授般,放下一切前往天外。只是弟子新任宗主,門中諸事尚未熟練,還需照看一段時間,所以此等想法,只得生生按下。
其餘各宗已經能夠前往天外的人,也是因爲種種原因無法成行,不由在心中嘆了一聲。
離堆山腰,旁生懸崖邊的如山仙芝上。
芝母站在巍峨宮殿前,仰望孤舟離去的方向,久久難以收回目光,最終悵嘆一聲,轉身回了殿內。
修爲到它們這種境界,逗留此域已然無用。再者,如今天地圓滿,天威浩瀚,修爲再強,也不敢肆意妄爲,要不然就能感受到懸於頭頂的浩蕩天威。只是嬴凰所修功法尚未到極境,不足以前往異域,只能再等一段時間。要不然,她真想追隨前輩步伐離去。
早在得道之前,她就知道這位前輩的風采。
這位前輩馭舟行於天外和此界地域,其實是爲了渡人間強者前往天外。有他老人家護持,一路可省去很多麻煩。
只是時機不等人啊!
離堆後山草廬,絕代風華的嬌柔女子望着孤舟消逝的方向,嘴角微翹,終於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九尾天狐一脈獲罪於天,素來難得善終。以至於連她這般強大修爲的人也不得不託庇於宗門之下,平時裡更是戰戰兢兢,不敢露出絲毫氣息,就怕天威循跡而來,將她轟殺。好在如今靈氣潮汐到來,天機絮亂,倒給了她離開的機會。
黑蓮聖宗,寬廣淵深的靈湖中,高可擎天的混沌黑蓮望着破空疾行的孤舟,蓮葉微動。
不只是它,大荒青桑部的三桑祖神,鬼方國的神槐,大焱部的祖神焱火,乃至從上古存活至今的生靈和所有證道真仙,修爲境界已經升無可升,時時刻刻感受到懸於頭頂浩蕩天威的人,都將目光望向了孤舟離去的方向。
像三桑祖神這種神通廣大,從上古存活至今,已能從天地脈絡察知命運,推演過去未來的草木生靈,自然知道靈氣潮汐過後,世間靈氣將會如漲落的海潮般,逐年下滑,及至淡薄。
屆時,末法時代來臨,證道真仙將會無比艱難,可謂是修行者的災難。
沒了天地間充沛的靈氣,單靠汲取大地生機已無法供養龐大身軀。
到時,如它們這般,有着涵蓋天地超凡之身的草木生靈,強橫的神通,通達古今的智慧,將會慢慢退化,超凡之身也會像凡俗草木一般老朽,死去,泯滅於天地。
草木如此,獸禽如此,有強大身軀的生靈皆是如此,不會有例外。
自上古活到今世的三桑祖神又怎會甘心就此消亡於天地間?如果可以,它很想立即追隨撐渡人的步伐離開此域,前往天外。只是來自祖神之身的束縛,若不安排妥青桑部人,又怎能就此而去?
尚好,靈氣潮汐方起,離變得稀薄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足夠它們好好謀劃。
像它們這種心有牽掛,還眷念這片天地的生靈想要離開自然要好生籌謀,但一些了無牽掛的生靈看到消逝天邊的孤舟,隨即沖天飛起,尾隨而去。
一時間,風雲涌動,道道流光劃破雲空,好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