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曹府,蘭院。
李氏哄睡了長生,叫抱了下去,隨即喚丫鬟擡來繡屏。是幅百壽圖,已經繡完大半。
這一手蘇繡的手藝,還是她當年出閣前,跟着蘇繡大家學的。這些年來,正經用過的次數,一個手指頭數得過來。
去年太后壽辰,她將過去的一個活計獻了上去,太后讚了幾遭。那時,她便想着以後也預備份萬壽節賀禮,也算是恭謝皇恩。
這兩年的傳言,影影綽綽的,她也聽到一些。雖說是不信的,但是也曉得無風不起浪,還是因太后另眼相待,纔有小人嚼舌頭。李氏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行事越發恭謹,沒有傳召輕易不進宮走動。
這繡屏是預備的萬壽節壽禮,還有半月,日子有些緊。李氏想到此處,不由有些心焦。
越是着急,卻越是事多,一會兒功夫,就有幾個婆子媳婦來稟事。
一行鍼線,斷斷續續的,卻是用了一刻鐘。
李氏有些心煩,撂下針線,吩咐邊上的丫鬟道:“去請紫晶姑娘過來。”
少一時,紫晶應命而來。
“太太。”紫晶進了屋子,俯身行禮道。
李氏點點頭。指了指地上地椅子。道:“來了。我正有事尋你。且坐下說話。”
紫晶低頭。在椅子邊坐“我曉得如今你照看天佑、恆生哥倆地起居。夠費心了。不過媳婦不在府裡。怕有些事還要勞煩你一些日子。”說到這裡。指了指繡屏道:“這是今年要進地萬壽節壽禮。日子卻是來不及了。要是你那邊便宜。就暫理一些時日內務如何?以前也是你幫襯媳婦管家地。交給你。我心裡也踏實。”
“太太……”紫晶聞言。猶豫了一下。說道:“奴婢瞧着素芯姑娘處事亦是極妥當……”
李氏擺擺手。道:“素芯是客。陪着說話解悶還行。怎好將家務相托。若是你嫌乏。就幫我這半個月。等我忙完這活計再說。可好?”
紫晶見說到這個地步。只好硬着頭皮。道:“既然是太太所命。奴婢自當勉力。不敢稱乏。太太這邊。每日做針線。實是太勞神費眼。要是太太應允。奴才叫廚房那邊做些明目滋養地補湯吧?”
李氏聞言。笑着點頭。道:“卻是巴不得。倒是要勞煩姑娘了。到底是老太太調教出來地。怨不得孩子們敬重你。這般相貌。又是這樣人品。誰能不多高看兩眼。雖說你年輕。也別太辛勞。也想着滋補滋補。要不然。爲了家務累壞了你。豈不是讓我心不安。”
紫晶卻是不好說什麼,見李氏着急做針線,服侍着紉了一根繡線,才退了出去。
李氏拿着繡線,看着紫晶的背影,過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開始做活計。
紫晶回到葵院,正看到小核桃帶着兩個小丫頭子,在牆角花壇邊站着,上前道:“這是做什麼呢?”
小核桃轉過身子,笑道:“姐姐,這天暖和了,我撒了一把生瓜子下去。每年這院子不是都有葵花麼,今年也當應景啊。是專程挑出來的生瓜子,各個都飽滿,一個癟瓤地都沒有。”(手機閱?讀?16k.?cn
“是麼?”紫晶蹲下身子,看小核桃撒種的地方,卻是有橫有豎的,看着很像是一回事兒。
“又是一年了……”紫晶想起當年初上京時,也是春天,至今已經是整整七個年頭。
小核桃吩咐兩個小丫鬟將花鋤與水桶都拿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手上的土,笑着對紫晶道:“聽俺娘說,姐姐在昌平有地,有幾畝?”
“嗯,怎麼說起這個來。有那麼幾畝吧。”紫晶笑着說道。
小核桃伸出手來,興致勃勃地說道:“姐姐,奶奶年後給俺長了月錢。早前三百文,現下五百文了。加上俺孃的,一年下來也有十幾兩銀子。加上前幾年的積蓄,與逢年過節太太、奶奶們賞地,也不少了。俺家幾輩子都是佃戶,自己的地早先是想也不敢想的,往後卻是要買些地,給俺娘養老用。”
“難爲你有這番孝心,慢慢攢吧。等日後想買了,我請何管事幫你們娘倆問詢。”紫晶站起身來,摸了摸小核桃的辮子,道:“大爺與奶奶都是重情意的人,你好生侍候小爺,往後會是個有福氣的。”
“嗯!”小核桃使勁點着頭,笑道:“俺娘也是這樣說,我們是祖上的陰德,跟着田奶奶進了咱們府,才能過上這樣地日子……”
兩人正說着話,就開始有婆子、媳婦過來稟事。
原來,李氏已經打發人,知會了各處,即日起內宅之事都先稟葵院這邊定奪。
一件件,一樁樁,雖說不大,卻是極爲繁瑣。
許多章程,還是紫晶當年定下的,料理起來,自是不在話下。
府裡例如添減物件,確定各院食譜什麼的,紫晶這邊,都按照幾位主子的喜好,酌情商定。
關係到府外地,隨禮出行等事,紫晶則都收攏到一塊兒,打算每日去蘭院請安時,請李氏定奪。
卻是有條不紊,井井有序。
紫晶又叫衆人將回事兒集中在辰時(早上七點到九點)與未時(下午一點到三點),如此一來,卻是不耽擱她照看天佑與恆生兩個。
李氏身邊的人,原本想趁初瑜不在地功夫,謀幾個好缺。如今紫晶總攬了事務。人事卻是沒什麼變動。
就有小人生出不滿之心來,少不得在李氏耳邊嚼舌頭。道是紫晶身爲婢子。不過是侍候老太太幾年,倒是拿起大來。小爺們叫“姑姑”,她也敢應承,卻是有些不曉得規矩。
李氏聽了,卻是着惱。
卻並不是生紫晶地氣。而且惱那幾個婆子多事,她革了那幾個嚼舌頭地一月錢米,鄭重告誡了,這纔沒有人再敢拿紫晶說事兒。
兆佳氏那邊聽到風聲,原還打算看紫晶地笑話,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下場。
她還巴巴地趕過來。跟李氏抱怨道:“嫂子也是,不就是一個婢子麼?哥兒他們擡舉得都過了,嫂子再這樣,豈不是要反了天去。早先我就瞧着她不對,就算侍候過老太太,就金貴了不成?倒是像小姐似地,愛拿嬌兒。換做我是嫂子。纔不慣着她,早就打發出門子了。三十來歲的大姑娘,還不若小媳婦乾淨,誰曉得她是怎麼想得?保不齊有什麼鬼祟心腸也說不好……要不哥兒爲嘛這般護着她……”
李氏之前還好好聽着。聽兆佳氏越說越難聽,不由皺眉。道:“弟妹,還請慎言!你我也是有女兒之人。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兆佳氏卻是被李氏唬了一跳,訕訕道:“我不過實話實話罷了。嫂子發什麼火啊?她算是什麼牌位上的,哪裡能同咱們家的姑娘比?哥兒糊塗,嫂子也糊塗了不成,一個賤婢罷了,還擡舉得跟小姐似地。”
“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十來歲家道才敗了。能到咱們家,也是兩下的緣分。”李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岔開話道:“前幾日聽你說起老四、老五的親事,你心裡有了合適的人家沒有?”
兆佳氏見提起這個,熄了氣勢,道:“他們兩個,不過是監生,又沒有爵,哪裡會有好姑娘願意下嫁的。一個侍衛府邸,還能說什麼好親不成?”
“弟妹,你也別太挑剔,總要姑娘好,纔是正經。這京城習俗,嫁女往高門,娶媳要低就,也有幾分道理。”李氏見她鬱悶,開口勸道。
兆佳氏撇撇嘴,道:“嫂子取了個郡主媳婦,還能說這般風涼話?放心好了,就算老四功課再好,小五更聰敏,也沒有個好爹,也娶不來郡主媳婦,越不過他們大哥去,嫂子就放心吧……”
李氏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卻是曉得兆佳氏理歪,懶得與她掰扯,搖搖頭繼續做針線
兆佳氏還在一邊,滔滔不絕道:“我算是看好了,日後想要風光,還要靠我們四兒與五兒……”
“什麼?趙家一家四口都死了?”曹從衙門回來,聽了大管家秦貴所說,不由愕然。
昨日他回來,聽初瑜將了郭氏被冤殺的詳情。實在是沒有想到,世上竟有這般喪心病狂地人,也是頗爲義憤。
按照初瑜所說,若是這冤屈不爲他們所知,還能作壁上觀。如今,小英就在府裡,郭氏已經入夢求乞,如何能在置之不理。
小英就是郭氏這幾年所養之少女,昨日在柴火車裡混進府的,今年十四歲。父母都在前幾年的饑荒中死了,被叔叔賣給了人販子,輾轉到郭氏家裡。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只是爲死者鳴冤,也是積陰德之事。就算是爲了孩子們積福,也不當袖手旁觀。
曹難得見妻子對什麼上心,便點頭應了。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他拿了自己的名帖,請大管家秦貴往衙門走一遭,說明此事。
沒想到,這纔多咱功夫,事情又有了變故。
“怎麼會一家四口都死了?莫非他們拒捕?即便如此,衙役這邊也太過草率。”曹聞言,不由皺眉。
就算郭氏的丈夫有罪,父母也不當同死。
“額駙,不是衙門這邊動的手。知府大人聽奴才說了郭氏一案的隱情,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將那人抓拿歸案。不想,衙役、捕快去了十來個人。卻是叫不開大門。捕快瞧着不對,擔心他們從後門跑了。打發人去後邊攔截。卻是見幾個匪徒,執刀而出,幾個衙役上前攔截。兩相里,械鬥起來。砍倒了兩個衙役後,他們傷了一人。其他四人逃竄而去。等到了院子裡一看,趙家一家三口,並那個新婦,都被砍斷了脖子,再無半點活氣。”秦貴想着方纔地情景,卻是覺得脖子發滿麻。不由地伸出胳膊,摸摸了後脖頸。
智然與魏黑、蔣堅他們幾個都在,聽了秦貴所說,卻是神色各異。
魏黑皺眉,道:“公子,這幾個人行跡鬼祟,這日子又靠得太近了。還需好生打探。砍傷衙役,不去官府,這幾個指定是亡命之徒。這京裡的人手未到前,公子這幾日還是謹慎些好。”
曹點點頭。問秦貴道:“衙門這邊怎麼說?可有通緝下來?”
“已經使畫影,說是要還使人在城裡搜查。張管事留在那邊。只是熱河沒有城牆。兇徒想要流竄地話,卻是不好搜捕。”秦貴說到這裡。也是帶了幾分擔憂,對曹道:“額駙。魏管事說的在理。不管那些人是不是爲額駙而來,總要以防萬一,纔算穩妥。這幾日,衙門那邊,額駙要是出行地話,還是加些人手吧。”
曹點點頭,道:“曉得了。卻是苦了衆位,要爲我勞心。估計他們還能熬兩日,熬不住了,怕是就顧不得許多,要折騰一把才能安心。這幾日,正當戒備。”
正說着話,就見張義從衙門回來,帶來幾人的兇徒地畫影。
那受傷地兇徒已經招供,是關裡地流匪,跟着頭目出關,聽說有一筆大買賣。具體爲何,卻是不曉得了。
他們攏共五人,其中有個左眼下帶淚痣的,是衆人之首,只知道姓屠,衆人都稱爲“二爺”。還有位“大爺”,與他們分頭出關,說好三月初十前,在熱河匯合。
具體是什麼買賣,卻是不得而知了。
至於姓趙地,不過是路上碰上的,給了他幾個小錢,尋個下腳之處。
這話卻是又對上了,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凝重起來。
之前心裡雖說有所防備,但是多少帶着幾分僥倖,尋思濟南到熱河路途不近,許是要耽擱些日子,沒想到就是眼跟前兒,人已經到了。
最後,還是曹笑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家也當有些自信纔好。這世上,哪裡有幾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咱們這邊已是有了防備,人手也不少了,還怕什麼?若是我地腦袋那麼好割,也不會價值萬兩黃金了不
饒是他說的輕鬆,衆人的神情也舒緩不起來。
秦貴猶豫了一下,道:“額駙,要不先從其他王府園子借些人手來吧?先幫襯幾日再說。”
曹擺擺手,道:“無需如此,鬧得沸沸揚揚的不說,人多了,總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反而容易生亂。這幾日,我不往衙門那邊去了就是。等等看吧,父親也差不多該派人來了。”說到這裡,他環視衆人一眼,道:“這件事就暫時不要在郡主面前提及了,到底是女子,別在再嚇到她,拜託諸位了。”
魏黑猶豫了一下,上前道:“公子,不告訴郡主也成,公子卻是要答應一事。從今日起,請大師傅等人隨身護衛吧。”
除了魏黑,鄭虎、張義、趙同等人亦是上前如此說。
曹看了衆人一眼,點了點頭,道:“曉得了,我會想想看。”
卻是覺得有些疲憊,心裡也隱隱地有些擔心,怕連累妻女。曹同衆人說了兩句,便先回了內園,尋思是不是要先使人先將妻女送返回京。
數百里路,卻是叫人不放心,怕給了那些人可乘之機。
看來,還是先寫個摺子給康熙,看能不能送妻女進行宮暫避。
初瑜這邊,曉得丈夫已經使人往衙門說了,欣慰不已。道是過幾日,要使人往廟裡,幫郭氏做幾場法事,總不叫孝婦身後事太淒涼。
“這人世間。有太多地不平事,咱們能幫幾人?”曹見妻子這般熱心。想到趙家幾口人的慘死,這其中因果卻是說不出清楚:“你呀,就是心太善。”
“額駙纔是心善,郭氏之事即便我不說,額駙曉得了。也不會袖手地。”初瑜笑着說道。
曹看着她,帶着幾分愧疚,道:“原說好要帶你好生轉轉的,卻是比在京中還不如,圈着這園子裡,也動不得步。連個說話人也沒有。”
初瑜聞言,想起一事,笑着說道:“不是說伊大人下晌要帶着其如夫人過來做客麼?已經叫廚房預備酒菜了,看看時辰,也差不多該到了,是不是打發人去前院問問?”
曹掏出懷錶,已經是申正二刻(下午四點半)。也差不多將到了。
他想了想,對初瑜道:“那位如夫人,面上到了就成。雖說同鄭虎有關係,但是鄭氏那邊是不認的。咱們太親近了,也不好。再說。還有僧格額娘那邊,也要顧及。到底是親戚。要是曉得我們同這邊走的近,心裡也不舒坦。”
初瑜聽了。跟着點頭,道:“額駙吩咐地是,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我心裡有數。”
夫妻兩個說着話,就有丫鬟來報,倒是客人已經到了。
曹起身,去前院相迎。初瑜送丈夫到門口,便又回了
到了前院,伊都立正好攜楊氏進門。曹同兩人見過,叫人引楊氏去內院,自己則陪伊都立到客廳來。
雖說兩人方纔在衙門裡還見着,但是現下伊都立卻仍是有模有樣地送上禮物來。兩匣絕版老書、兩盆寶石盆景、還有兩對活兔。
“這卻是勞煩大人破費了,都不是外人,還鬧這些虛禮做甚?”曹見了,看出價值不菲,卻是有些不好意思。
伊都立笑着挑挑眉,道:“除了那兩對兔子,其他都是家裡地老東西,家父早年收集地,擱着也是擱着,孚若不要嫌棄年頭久,有陳腐味就好。”
聽說是大學士遺物,曹不贊成地搖搖頭,道:“既是令尊生前所愛,大人怎麼輕易出手,還是收回去,心裡領了就是。”
伊都立搖搖頭,道:“這些東西多着,又不是一件兩件,孚若心裡不必忌諱。先父頂愛的,早都隨着下葬了。因我這些年,鮮少到這邊來,所以這些東西多在庫房收着,堆了厚厚地灰。這借個由子,讓它們得以重見天日,也算是它們的福氣。孚若再說,卻是真外道了。”
曹見他如此說,便不多推辭,打開那兩匣老書看了,道:“卻是好東西,只是送我有些糟蹋了。你也曉得我,平時雖看些雜書,在學問上卻是沒進項地。”
“楊氏做地禮單,雖說有些不合規矩,卻也是用了幾分心思。”伊都立嘆了口氣,說道:“我說要帶她過來,她想必也歡喜不已。跟了我,進了大宅子,她這幾年也頗爲委屈。雖說僧格額娘好算好相處,畢竟有規矩禮數束着,她也不容易。”
這卻是伊都立的家事,曹也不好多嘴,便安靜地聽
就聽伊都立繼續說道:“如今閨女又叫僧格額娘接去了,楊氏這邊不曉得哭了多久,也怪可憐的,我便想着成全成全她舊日心願。這人呢,得交往,纔能有感情。就算鄭家兄妹現下不願認她,等兩下里走動走動,畢竟是血濃於水,總有手足相親一
人與人,有了交往,生出的未必是感情,或許是宿怨。
曹這幾日,也在琢磨,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到底是何人。
總不會無緣無故,就張羅這個,總是能追根溯源纔是。
伊都立一口氣說了這許多,還不見曹說話,不由有些着惱,皺眉道:“孚若,你就不願幫把手?你是鄭家兄妹的恩人,說句話,卻是比我較十分勁還好使。”
曹見他舊話重提,不的目地不罷休的模樣,覺得頭疼。
他稍加思量,道:“大人,不是小侄不願爲大人分憂。只是畢竟是鄭虎家事,我不好說話。再說,現下也實在沒有心思顧及這個。”
見曹說地鄭重,伊都立才察覺不對來,道:“是了,剛纔進府。瞧着幾位管事神色都有些不對,有什麼事麼?”
曹點點頭,將萬金懸賞自己項上人頭之事如實說了。
伊都立聽了,卻是不禁橫眉立目,拍了桌子道:“孃的,這是哪個混賬王八羔子。鬧這一出來噁心人?”
曹搖搖頭,道:“要是能曉得是誰,也不至於讓人這般鬧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又是在熱河,人手有
伊都立已經是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在地上踱來踱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止了腳步道:“既是招投標後纔有地,保不齊就是之前失標的幾家?就算曉得這一招未必奈何得了你,也要讓你不得消停。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也勿要得罪小人,這叫什麼事?三品京堂。本就爲國家大事糟心,還要想着應付這些小人。實是叫人可恨!”
有了這一插曲,這酒菜哪裡還吃得痛快。
伊都立難得不貪杯。用了幾口飯菜,便使人往內園催了楊氏,一併回家去了。
曹心裡,卻是不贊成伊都立所說。
就算是內務府商賈失了標,也沒有幾個敢找不自在,主動挑釁同官鬥,那不是作死麼?
想要他曹性命地,還有一人。
就是在山東時,設計要謀害他之人。回到京城時,莊先生曾費心調查此事,但是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曹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頭,像是莊先生故意隱瞞了什麼。他主動探究了幾次,都沒什麼進展,最後心裡也曾生疑。
莊先生這邊,是沒有查出什麼,還是查出麼,不方便告訴他?
伊都立回到府裡,已經是掌燈時分。他坐在炕邊,卻是有些心神不寧。
楊氏坐在梳妝檯前卸妝,臉上帶着幾分委屈,道:“爺,這曹家大奶奶架子也忒太了些,一頓飯下來,也沒同奴家說上幾句。冷冷淡淡的,是了,她是王府格格,奴只是個上不了檯面地偏房,想來就是同奴吃飯,人家也嫌屈就呢!”
伊都立聽了,不由皺眉,起身道:“禮數到了就是,還挑什麼其他沒用地?也不是閨閣好友,哪有見面就黏糊地?你也忒多事,小心叫人笑話!”
楊氏被劈頭蓋臉斥責一番,卻是氣得身上直髮抖,強擠了笑臉,轉過身來,想要撒撒嬌,伊都立已經摔門出去哪兒去?”楊氏站起身子,巴着脖子問道。
伊都立卻是恍若未聞,已經去的遠了。
到了前院,伊都立使人叫來管家,問起這邊府裡的青壯數。
因這邊的園子許久不住人,留在這邊看園子的人手有限,加上伊都立從京城帶來地,不足三十人。
伊都立大手一揮,道:“挑個頭大、身子結實的數二十個出來,帶到淳王府園子去,在曹爺手下使喚。跟小子們交代好了,全當是自己家一樣,用心辦差。要是立了功勞,爺這邊擡舉他家三代;嘿嘿,要是有敢耍滑使奸的,丟了爺的面,瞧爺不扒了他的皮……”
說到最後,他的面上已經帶了幾分猙獰。
管家聽得心裡一哆嗦,躬身問道:“爺,啥時候過去?今兒天晚了?”
“馬上數人,馬上過去,帶足了傢伙式兒。要是遇到巡邏的,就亮咱們府地名號,爺不是怕事的。”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要是曹爺打發你們回來,就說爺說的,這些小子,爺現下全當死人了,要是他那邊不收,連同你,不用回來,統統給爺抹脖子去……”
管家聞言大駭,伊都立這才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嗯,這下,算是能睡個好覺了。可惜了了的,席面不錯,都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