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沉默許久,終於,點頭。
倒不是她想通了,而是不想聽麥娜姐再勸下去。她知道麥娜姐是好意,只有真正爲她着想,纔會提出那樣的主意。不過,這份好意她也只能心領了,與裴子衡的那些過往太過慘烈複雜,不足爲人道,她無法告訴麥娜姐爲何自己堅持要拒絕。
等過些日子,麥娜姐忘了這件事,她再處理不遲。
麥娜姐卻以爲她接受了,微笑起來:“這才乖。”
夏綾懷着糾結的心情把那份房產文件拿回住處,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地看,發呆。是666號沒錯,原本該屬於夏雨的別墅,而如今,被裴子衡拿出來隨意送人。
那麼1314號呢?命運又會如何?
裴子衡也會把它送人嗎?
她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就聽見門鈴響。
地毯上趴着假寐的二毛睜開了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門的方向,輕輕晃了晃尾巴。
於是夏綾知道了來者是誰——只有當厲大boss登門拜訪的時候,這隻寵物花豹才捨得給點反應。“二毛,去開門。”她懶懶地說。
這隻豹子通人性,簡直被厲雷養成了狗,叼飛盤啊開門之類的技能樣樣精通,就差沒學會“汪汪汪”這門外語了。聽她發話,二毛大爺動了動毛茸茸的耳朵,優雅地起身,邁着莊嚴的步伐走到門邊,兩條後腿直立起來,前爪一按開關,門悄無聲息地應聲而開。
“喲,二毛。”果然是厲雷。見開門的是它,一點也不意外,笑着彎下腰撓了撓它的下巴,親暱地打了個招呼。
二毛用碩大的腦袋蹭了蹭主人的褲腿,就又走到一邊的地毯上趴下了。
厲雷走到沙發邊,低頭看着躺得橫七豎八的夏綾:“懶不死你……起來啦,走,跟我吃飯去。”他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好的房東,不但包住,還包吃的。只要他們兩人都在家的時候,他都會拉着她一起用餐。
夏綾不想動,慢吞吞地翻了個身,才坐直。
隨着她的動作,那一大疊房產證啊贈與協議啊落到地上,散開來。
厲雷蹲下去幫她撿,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頓了頓:“青山水榭?裴子衡贈予你一套那邊的別墅?”
夏綾把文件從他手中抽回來,沒說話。
她和厲雷最近的關係親近了些,但也有限,可以一起吃飯說笑,涉及再深的問題卻不能夠。裴子衡的事,是她心中最隱秘、最痛楚的創傷,稍一觸及就痛不可當,她寧可這個秘密永遠地爛在黑暗裡,也不要被人挖出來,鮮血淋漓。
厲雷擡眼看她,神色變得嚴肅:“裴子衡爲什麼送你東西?”
“沒什麼,”她把那疊文件塞進牛皮紙大信封裡,放到離他遠些的地方,“上次罵人的事,是他誤會我了,送了點東西來道歉。”
她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的眸色變得深沉:“道歉而已,就能送這麼值錢的別墅?”
夏綾一皺眉:“boss,這是我的私事。”她不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在審問一個犯人。說到底,這不關厲雷的事,她憑什麼要向他多做解釋?
“退回去。”厲雷說。
夏綾臉色也冷了:“我說過了,這是我的私事。”
“我說退回去。”他強硬起來。
地毯上,假寐的二毛微微擡了頭,有些警覺地看了他們一眼。
“不。”她說,她不喜歡別人干涉自己,何況厲雷這個干涉實在是越界。她帶着幾分疏遠和淡漠的神色看着他,毫不相讓。
厲雷有些煩躁:“小綾,你喜歡那邊的別墅?我送你一套就是了。裴子衡不是好人,他的東西你不能收,你現在馬上退回去,立刻!”
“他是不是好人我心裡清楚,”夏綾說,“還有,我不要你送別墅。”
“你不收我的,卻收他的?!”厲雷的臉色繃緊了。
夏綾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絲的膽怯,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這是兩碼事,厲雷,”她太不高興,沒叫他boss,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厲雷,再說了,你是我的什麼人?說送別墅就送別墅,你以爲是送個髮卡還是一袋零食?”
無緣無故的鉅額財產,她怎麼敢收?
厲雷低沉地問:“那他又是你的什麼人?”
夏綾抿緊嘴脣,不說話了。
裴子衡是她的什麼人?哈,那太複雜,複雜到根本無法用隻言片語說清楚。他們的糾葛延綿兩世,深入骨血,她掙扎着想要逃離,將他封存,可那個男人卻無處不在……
甚至此時此刻,還被厲雷提起。
見她不語,厲雷的心慢慢沉下去。他不是傻子,從很早以前起,他就發現她的心裡一直裝着一個人——那次在山中躲雨,她發高燒,嘴裡喃喃地呼喚着裴哥哥……
裴這個姓氏很少見,與她的生活圈子有交集的,只有裴子衡一個。
再後來,他留意過,每次提到裴子衡這個名字時,她總是會露出些不同尋常的神色。雖然掩飾得很好,但他還是看了出來、
“裴子衡到底是你的什麼人?”他逼問。
夏綾依倔強地揚着頭:“與你無關。”
“很好。”厲雷氣極,反倒笑了起來,劈手從桌上奪過那套別墅贈與協議,三兩下就撕了個粉粹!紙片紛紛揚揚,落在兩人之間。
“你!”夏綾又驚又怒,沒想到他會這樣。
“我會另外送你一套的。”厲雷說,“但是這套,你不能要。”
“你的,我更不會要。”夏綾也氣急了,冷冷地笑,“厲雷,你少自以爲是了,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就可以不拿我的私人物品當私人物品,就可以爲所欲爲?!你憑什麼認爲你送的我就一定會要,告訴你,就算你送一百套,一千套,也換不回我這一套!”
不錯,她是不想要裴子衡送的別墅,可那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他隨意處置!
就算她再不想要,這套別墅現在也是她的東西,他有什麼資格去撕毀?!
這樣的他,和裴子衡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