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皺皺眉,聽出她話裡的譏刺,想要反嘲回去,擡眼看了看葉奶奶,忍住了。她脾氣不好是沒錯,可那要看是在誰的面前,對自己看重的人,她向來很能忍。
她依然笑着:“奶奶,我買了一套衣服送您。”
說着,把那個包裝精美的大紙盒子遞到葉奶奶面前。
葉奶奶接過,摸着那個盒子,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慈愛,“好孩子,回來了就回來了,幹嘛還要破費?你一個小丫頭家,在外頭打拼不容易,賺了錢也要省着點花,知道不。”
夏綾心頭一熱,這是她來到這個家以後,聽到的第一句關切的話。沒有虛情假意的恭維和讚揚,只有葉奶奶一個人看到了她風光背後的艱辛和不容易,殷殷叮囑。
這個盲眼的老奶奶,心中卻比誰都清明。
於是夏綾也柔聲說:“奶奶,我有分寸的。”
一旁的四嬸看不下去,假咳了一聲:“就是個紙盒子呀,什麼衣服?快來拆開看看,讓我們都開開眼。”
ssd的衣物包裝得雖然精美,但從不會過度包裝,看上去不過是個普通好看的大紙盒子罷了,與一般商場裡買的沒什麼區別,甚至色彩和花紋更簡潔低調些。四嬸一看,心中就認定這不過是一般的商場貨罷了,可能還不是什麼商場大品牌,存心要讓夏綾在衆人面前展示出來,讓她出個醜。哼,明星怎麼了?明星還不是要在她這個闊太太面前低頭。
夏綾不理她,拉着葉奶奶的手:“奶奶,來拆開。”她引導着葉奶奶一起去拆那大紙盒子,老人家年紀大了,眼睛又看不見,動作有些遲緩,夏綾卻很細緻耐心,沒有一絲一毫的催促,幾個重要的封口都是交給了奶奶去拆,讓老人家體驗着拆禮物的樂趣。
終於,包裝拆開,葉奶奶的手摸上了駝絨的衣物。
“好軟和的料子,”葉奶奶摸着摸着,滿是皺紋的手就頓住了,問,“小丫頭,花了不少錢吧。”她年輕的時候在一處大牧場幹活,也接觸過一些擼毛的工作,此時用手一摸,就知道是最好的那種面料,一定不便宜。
夏綾卻說:“沒花多少錢。”她不想讓奶奶擔心,何況幾萬塊的東西,在她眼裡也確實不算有多值錢。這也是厲雷識趣,送的是最簡單百搭的基本款,沒有送來更貴的,要是超出她的經濟能力,她肯定二話不說退回去。
葉奶奶卻又叮囑了句:“你在外頭不容易,以後別爲奶奶花那麼多錢了,你奶奶我一個老太婆,還能穿幾年?”
“大過壽的,媽,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四嬸的聲音插進來,狡黠的目光在那套衣褲上轉了一圈,“小綾都說了沒花多少錢,您也不用太擔心了,是不是,小綾?乾脆你就直接說說到底多少錢啊,也好讓奶奶放心。”
夏綾還沒說話呢,一旁的劉姨已經先不幹了:“我說她四嬸,小綾這孩子不懂事,你也和她一樣不懂事嗎?小綾是大明星,這套衣服能便宜?她說沒多少錢,是在安慰咱媽呢,這種孩子話你也信?要是小綾這把價錢說出來了,那麼貴,不是給咱媽心裡找不痛快嗎?”她一番連珠炮似的話,就是要堵住四嬸的嘴,怎麼也不能讓老四家壓過自家的風頭去!
四叔看見有人欺負他的老婆,也加入了戰局:“三嫂,話可不是這麼說,再貴能有我們家送的這張紅木牀貴?小綾是當了明星,我看也未必能賺多少錢,未必買得起多值錢的東西吧,就算把價格說出來,反正便宜,就當給媽寬寬心。”
“你!”劉姨氣得眼睛都瞪出來了,卻無法可想。都怪葉星綾那個不爭氣的臭丫頭!叫她買個貴點的壽禮,她倒好,只買了一套衣服!這臭丫頭怎麼這麼摳,這麼不知好歹,害自己也被她連累得在老四一家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夏綾不想和他們爭,反正禮物已經送到,奶奶穿着暖和就好。
至於那些名啊利啊面子啊,她上輩子已經達到過頂峰,那是高不可攀俯瞰在場所有人的高度,再大的陣仗她都見過,至於爲了這點蠅頭小事和這幫市井小民鬧得不可開交?
當下,首要的任務,是讓葉奶奶開心。
於是,她淡淡地說:“真的是不值幾個錢的東西,論價格,那是遠遠比不上四叔的這張紅木牀的。”葉家這個四叔,是做傢俱生意的,送自家母親的東西是真材實料,一等一的原木和雕工,就算在紅木牀中也是上品,價值不菲,倒確實遠遠不是幾萬塊就能拿下的。
聽她這樣說,四叔四嬸這才重新高興起來。
四嬸得意洋洋地橫了劉姨一眼:“聽見沒?還是小綾懂事,知道買便宜東西。”
劉姨氣得吐血,偏偏找不到理由發作,只得恨恨地瞪了夏綾一眼。
夏綾只當沒看到,慢條斯理地幫奶奶把那套駝絨衣褲疊起來,叮囑了句:“奶奶,收好了,這衣料洗的時候要小心,保存的時候也要注意,別招蟲蛀了。”原本,她對衣服只知道穿,哪裡懂得這些存放和洗滌的知識?都是厲雷太貼心,特地寫了張小卡片,把注意事項都在上面交代清楚。他說,這種衣料是純天然的,蛋白含量高,比別的衣料容易招蟲多了,尤其是鄉下那種地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四嬸卻嗤笑一聲:“又不是多金貴的東西,蛀了就再買唄。”
這四嬸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夏綾終於有點壓不住火。她也是醉了,自己看在葉奶奶的面子上再三相讓,別人卻當她是軟柿子好欺負?!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給四嬸一點教訓的時候,一個乾淨的男聲插了進來:“他四嬸,這你可就說錯了,這套衣服單論金錢的話,確實不如你家送的紅木牀值錢,可是,你們能買到紅木牀,卻未必能買到這套衣服,這套衣服比你想的金貴多了,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這話一出,衆人紛紛看過去。
只見說話的是一名年輕男人,穿一件白襯衫,優雅地微笑着,文質彬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