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陵南心裡的煩躁就像要爆開,她的聲聲質問,讓他無法回答。
是啊,爲什麼都有阿珞了,他還總是忍不住來找她?他冷着臉,壓下心裡紛亂的思緒,用牙咬開自己的左手手腕,撕出一道猙獰的傷口來。另一隻手把夏瓔珞的滿頭長髮抓得更緊,強迫她的頭仰得更高,再把受傷的手腕湊到她嘴邊,鮮血如瀑布流入她的口中。
她被嗆得一連咳嗽了好幾聲,血的腥氣和他兇狠的眼神讓她快窒息。
她徒勞地擺動着頭,想要掙脫他的控制,浴缸裡的水濺起來,沾溼了兩人的身體。
他把手腕又往她嘴邊湊,幾乎要塞進她的嘴裡,聲音暴戾:“不想死就喝下去,你浪費那麼多能量去攻擊阿珞,知不知道自己這條命和世界樹都會保不住?”
她透過氤氳的水霧和瀰漫的血氣看着他,這才明白他是來幹什麼。
大約是以爲她的能量損失太多,這才追蹤到這裡替她補充,新的藥劑來不及做,就直接咬開自己的手腕喂她喝血。她有些怔忪,這個男人冷酷殘暴的表象下竟然隱藏着一顆細緻的心,還知道關心她的死活,讓她……竟然又酸楚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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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陵南見她呆愣,不耐煩,抓着她長髮的手猛然一拽,把手腕處的血灌進去。
她痛得發出一聲模糊的慘叫,所有的酸楚和旖旎幻想都化作灰燼,下意識地,她狠狠咬住他的手腕,就像咬住一個不死不休的仇敵,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尖銳的疼痛刺穿他的血肉,他皺了皺眉,卻沒動。
水霧朦朧中,那個被迫半仰着的女孩子容色蒼白,瘦得讓人心疼的臉上沾着斑斑點點的血跡,一雙嘴脣卻被鮮血浸得殷紅,兩排小巧的牙齒也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她死死地咬着他,眼眸中迸發着恨意,又帶着近乎絕望的悲傷,那麼用力,那麼淒涼。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痛,比手腕上的劇痛還強烈,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抓住她長髮的手慢慢鬆開。
她卻沒有放過他,嗚咽一聲順着浴缸邊緣滑下去,雙手抱住他的手臂,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掛在上面,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花灑劈頭蓋臉地衝刷着她的身體,她的牙齒依然咬着他的手腕,深深地嵌進去,就好像天荒地老也不分開。鮮血,順着她的脣齒滑落,暈染在她白皙光潔的身體上,宛若披上了一層豔麗嫁衣。她半跪半靠着,拼了命地咬他,淚水瀰漫,細碎的哭聲淹沒在花灑持續不斷的水聲中,微不可聞。
他卻聽見。
一點點地跪下來,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把她擁入懷中。
她柔軟的身體硌在他漿得筆挺的白襯衫上,於是那混合了血跡的水也染紅了他。
他失血過多,膚色一點點變得青紫,卻始終任她咬着自己,不曾推開。直到她咬累了,哭累了,無力地放開他,他才發現手腕上的齒痕是那麼深,真的就差點被她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水霧中,他捧起她的臉,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她側了側頭,偏偏還倔強:“幹什麼,我沒哭。”
他不喜歡她的忤逆,想放幾句狠話,然而看了看她狼狽凌亂的模樣,把衝到嘴邊的那些傷人的言語都嚥了回去。“怎麼總是和自己過不去,”他的聲音宛若嘆息,“阿珞心裡不順,來找你麻煩,你就讓着她點。你現在能平平安安懷着我們的世界樹,都是她的恩賜。”
“她的恩賜?”夏瓔珞擡起頭來,聲音尖銳,神色淒涼,“在你眼裡,我就該永遠仰她鼻息?”
衛陵南微微皺眉:“她是女王。”
她推開他,身體脫離他的胸膛,抵上冰涼的浴缸壁:“你走。”
“瓔珞!”他又皺眉,不經意間,叫出了她的名字。這是自從發現顧錦繡就是女王以來,他第一次叫她瓔珞。不再是連名帶姓的夏瓔珞,也不是什麼生疏的夏小姐,而是一聲那麼自然的瓔珞,就好像在夢裡呼喚過千百遍。
她的心顫動起來,旋即狠狠側開臉:“走!”
他留下來又能如何?繼續勸她不要違逆顧錦繡嗎?就算明白他是礙着對方“女王”的身份,她也依然無法忍受。曾幾何時,他會爲了別人委屈她?
衛陵南看着她。
她的身體依然很瘦,剛剛喝了他那麼多血,能量轉化率卻不高,此時肌膚還是蒼白,半透明的膚色下隱隱可以看見青色血管。他很擔心,這樣孱弱的身體該怎麼孕育世界樹?只是這些擔心如今說出來也沒用。他看了她許久,見她一絲一毫都不願再搭理他,於是慢慢起身,離去。
走到一半纔想起來——
他好像忘了什麼事?
剛剛來這裡的時候,除了給她緊急輸送能量,他還打算興師問罪的。她得罪了女王,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必須付出代價!可是,看到那樣悽楚絕望的她,一切懲罰的心思都拋在了腦後。
衛陵南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到底是怎麼了?
懷着心事,一路回到衛氏地下基地。
基地的秘密休息區裡亮着燈,顧錦繡站在一片燈火通明中等他。
“你去哪了?”見他回來,她強作鎮定地開口,微微顫抖的聲音卻泄露了內心的激動。
衛陵南的腳步頓了頓,他沒想到這麼晚了顧錦繡會在這裡,不是已經把她安頓回房休息了嗎?見到她興師問罪的架勢,他大致能猜到她是爲了什麼,然而,長久以來對女王的忠誠讓他不打算隱瞞她:“我去看夏瓔珞,給她輸送了點能量。”
“輸送能量?”顧錦繡的聲音更抖了,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氣的,“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直接喂她喝你的血嗎?失血那麼多,你怎麼就不擔心自己會撐不住?”
她朝他走去,一襲煙藍色針織刺繡長裙如月華般鋪開,擡頭,伸手撫摸他微微凹陷的面頰:“南,我不許你爲了那個女人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