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裴子衡相處十餘年,她很清楚,如果她特別堅持一件事,只要不是觸及他底線,多半就會成功。在哪家醫院生孩子這件事觸及他的底線嗎?夏綾不知道,但無論如何都必須試一下。
鳳琨讓夏綾等着,自己當場打了個電話給朋友。他朋友的妻子去年才生的小孩,對本城幾家一流的婦產科如數家珍,告訴他,最好的非華馨母嬰專科醫院莫屬。鳳琨謝過朋友,掛了電話。
“我會幫你聯繫華馨母嬰專科醫院的專家,買通那裡最好的主治醫生,事情辦妥後,我會想辦法把醫生的姓名告訴你。”鳳琨對夏綾說。
夏綾感激:“還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從得知自己懷孕以來,她一直處於焦灼之中,孩子還未出生就要打一場關於生死存亡的戰爭,那種懸着心的感覺太痛苦。如今,聽了鳳琨的話,就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鳳琨又安慰了她幾句。
計議已定,兩人商量着把裴子衡搬回家中。
“你就打算這樣把他丟上牀,然後第二天早上醒來,告訴他你們昨晚共度了一夜良宵?”鳳琨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裴子衡,忽然問她。
夏綾一怔:“是啊,怎麼?”
鳳琨搖頭苦笑:“你啊。等等我。”
說着,匆匆離去了。
不多時,帶回來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沉默寡言,大蓋帽壓得很低。夏綾一開始只把那人當做普通保安,然而,那人伸手去攙扶裴子衡時,露出一小截手腕,肌膚異常白嫩。夏綾這才詫異地重新打量,發現,那竟是個女人,化着淺淺的煙燻妝,雖然穿得正經,眼角眉梢卻有淡淡的風塵味道。
“時間倉促,只能找到這樣的人了,”鳳琨對她解釋,“嬈嬈是在對面的夜總會裡做事的,很放得開,願意陪他一夜。你放心,嬈嬈很懂規矩,只要拿了錢就會好好辦事,而且事後絕不多嘴。”
辦事?
夏綾明白過來,這是要嬈嬈陪裴子衡真刀實槍地上一次牀,把場面做得逼真一些。她不禁有些尷尬,怪不得剛纔鳳琨搖頭苦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蓋棉被純睡覺和一夜旖旎的區別大家都懂,如果做過,牀上或多或少會留下痕跡,並不是簡單的睡一覺就能把人騙過去。
尤其是要騙裴子衡那樣有城府的人。
倒是夏綾疏忽了,或者,是她刻意不願去想這些細節。
她囁嚅着,謝過鳳琨。
嬈嬈抿嘴笑:“這位小姐,您放心,我啊,保準把事情辦妥,而且明天就離開s城,以後再也不會出現。”有錢能使鬼推磨,爲了幫夏綾辦好這件事,鳳琨砸下了大筆錢財,遠遠高於一個夜總會女郎的報酬水準——因爲,他有一個附加要求,這次事情過後,這女郎必須永遠離開s城。
只有這樣,小綾的秘密纔會安全。
夏綾感激地看了鳳琨一眼。
鳳琨招呼嬈嬈,架着醉酒的裴子衡出了酒吧,與夏綾一起來到裴子衡的勞斯萊斯車前。司機替他們開車門,問夏綾:“葉小姐,先生怎麼了?”
“喝醉了酒,不礙事的。”夏綾說,“鳳琨和保安幫忙送我們。”
司機是跟在裴子衡身邊的老人,認得鳳琨,嬈嬈又刻意躲避司機的視線,看上去真的就像一個平平無奇的保安。於是,聽夏綾這樣說,司機沒有疑惑,讓一行人都上了車,一路開回宅邸。
到了宅邸,幾個人用同樣的法子糊弄過周媽,進臥室。
幾個人合力把裴子衡放在牀上。
隨後,夏綾留了嬈嬈在臥室,自己與鳳琨去了臥室自帶的露臺。
寬敞的露臺上一片靜謐,月華如水。怕被人發現,他們沒開燈,就着朦朧的月色站在陰影裡,低聲聊着天。
“你變了。”鳳琨說。
“哪裡變了?”夏綾惦記着臥室裡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鳳琨看她一眼:“變得比以前堅強,能吃苦,有決斷。”以前的她,遇到困難只會發脾氣,大吵大鬧,指望着別人幫她解決。可是現在呢,她學會了自己去思考,自己拿主意處理問題,一旦決定,就迅速行動,絕不拖泥帶水。
鳳琨不知道這種轉變是好還是壞。
夏綾苦笑:“因爲以前有人依靠啊,後來才發現,有些時候只能靠自己。”她的手不覺撫上小腹,那裡還很平坦,可她知道,有一個珍貴的小生命正在孕育。“爲了它,我也要堅強,它只能依靠我了。”
它的父親選在天邊,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如今,只有她能好好保護它,因爲有了孩子,所以瞬間長大。
鳳琨嘆息,原本的她,自己也是個孩子,不懂成人世界複雜的規則,不識世間疾苦,不必與任何人勾心鬥角殫精竭慮。可是,爲了孩子,她必須與世界上最冷酷精明的男人周旋,稍有差池,就萬劫不復。
鳳琨把她的計劃前前後後又想了一遍。
“你先按兵不動,等我消息,”他說,“一定要等到我搞定醫院之後,再告訴他你懷孕的事。我會想辦法替你聯繫厲雷,讓他儘快來救你。”
“不用聯繫他。”夏綾說。
“爲什麼?”鳳琨不解。
“我已經託麥娜姐去聯繫了,”她說,“如果厲雷找到辦法,就會來救我。如果沒辦法……那就不用告訴他我懷孕的事了。”
“如果他沒法救你,你打算一輩子留在裴子衡身邊?”
“不然還能如何?”夏綾擡頭,望着夜空中迷濛的月色,語調也和這月色一樣迷濛,“如果回不去,不如斷了他的念想,連孩子的事也不必讓他知道。這樣的話,他才能安安穩穩地過他的後半生,娶一個妻子……忘了我。”
她說不下去了,又低頭。
鳳琨的心隱隱抽痛,卻也明白,她說的情況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了。如果真的回不去,就沒必要再生波折,否則,這個養在裴子衡名下的孩子,也許身世就會被揭穿。而她和這個孩子,在面對裴子衡的時候,都毫無自保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