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兇險萬分地躲避着受驚的馬羣,來到小馬身邊。
小馬受了傷,倒在地上,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低低地嘶鳴了幾聲。它是在叫小主人快走,這裡這麼危險,多留一秒都性命堪憂。
可是,紹輝卻不走,他試着去拖小馬的身子,無奈人小力氣小,怎麼也無法把小馬移動分毫。紹輝急得都要哭了,怎麼辦?他不想讓小馬死。他小小的身體站在小馬前面,揮舞着小胳膊,驅趕着朝地上的小馬衝過來的馬匹們。
孩子手舞足蹈的模樣看上去又狼狽又可笑。
可是,小馬望着孩子的身影,一雙眼眸中滲出了淚水。
好不容易,驚慌失措的馬羣平息了下來,草地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個受傷的孩子,以及不知生死的馬匹。剩餘的一些馬匹,有的受驚過度逃跑了,還有的留在原地,靜靜的站在主人身邊。
紹輝這才放了心,跪坐在小馬身邊,帶着哭腔說:“小馬小馬,你一定要堅持住,我馬上就找醫生來救你。”
他沒有手機,舉目四顧,看見剛剛那個把他領到安全地帶的大孩子正在打電話。他顛顛地跑過去,對那大孩子說:“這位哥哥,借我一下電話好嗎,我有急用。”
那個大孩子一見是他,沒好氣的說:“這裡每個人都有急事。”才和他說了這一句話,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大孩子接起電話,“對,在清遠山溪旁邊的小樹林附近,加我一共七個孩子,大多數都受了傷。另外叫獸醫也過來,馬匹也傷得不輕。”那大孩子似乎是習慣了發號施令,語氣中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決。
紹輝稍微放了點心,這個大哥哥已經叫獸醫過來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大哥哥繼續打電話:“樂樂從馬上摔下來了,好像骨折了爬不起來,飛玉昏迷不醒,小慕容有點吐血,阿強和藍瑋渾身是血,不知道傷到了哪裡……”大哥哥的語速又急又快,電話那邊的人似乎給了他什麼反饋,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小紹輝,又對着電話說,“對,就是一個小白癡,擋在路上,我們從樹林裡衝出來的時候沒看到,馬羣受驚了,才傷成這樣。”
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低頭,看着身邊臉上還掛着淚珠的小白癡:“你,把衣服脫下來,去給那邊那個小孩按住傷口,他的血流得止不住。”
紹輝仰着臉說:“你先借我電話。”
大孩子很暴躁,都什麼時候了,這小白癡還和他討價還價,知不知道人命關天?!“你快去給人按住傷口!”他兇紹輝。
紹輝咬了咬嘴脣,不再說什麼,顛顛地跑回小馬身邊,卻是脫下了上衣給小馬按住了傷口。
大孩子看得目瞪口呆,這小白癡……還真是個小白癡!他這匹賤馬能值幾個錢?比人命還重要嗎?!要是倒在地上的那幾個孩子出了事,這小白癡賠得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小馬小馬,你一定要堅持住。”紹輝喃喃的說。不是他心狠,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血流不止的孩子出事,而是以他跟着舅舅生活在山野的經驗來看,那個孩子並沒有生命危險,自己給自己把血按住就行了。
但是,小馬呢?
如果他不管,就沒人管了。
他不理會大孩子投過來的憤怒又鄙夷的目光,努力地照顧着小馬。
醫療隊很快就趕到,給孩子們進行施救。能夠在這傢俱樂部裡跑馬的孩子個個非富即貴,磕着碰着了都是天大的事,更別提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故。
獸醫和孩子們的家長也來的很快。
一個家長咆哮着:“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是一個小混蛋擋了路,才害得馬羣受驚的?那個小混蛋在哪裡?!”
幾個受傷不那麼嚴重的孩子齊刷刷地把視線看向了紹輝。
那個咆哮的家長一楞,發現這個孩子一身一臉的泥,髒兮兮的面生得很,不禁問陪同而來的人:“這是誰家的孩子?”
隨行人員搖頭:“周總,這孩子不是和杜家小少爺一起的,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次,是以杜家爲首的一些少爺小姐聚集在一起,相約出來遊山玩水,因爲孩子們的年紀小,所以,很多家裡的大人們也跟了過來。
但是眼前這個孩子,明顯不是他們一個圈子的。
衆人心裡都犯嘀咕,這孩子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各色各樣的眼光中,紹輝沒工夫理會這些,自顧自跑到獸醫身邊,拉着獸醫的衣角:“叔叔,你快來看看我的小馬,它好像快要死了。”
一邊說,一邊往下掉眼淚。
獸醫跟着孩子走過去,看見倒在地上的那匹小馬,竟然是一匹血統駁雜的劣等馬,混在一羣受傷的純種馬裡格外扎眼。
那位周總冷笑起來。
他原本還有些顧忌,怕這個陌生的孩子有什麼來頭,但眼下卻放心了——這孩子只騎得起這麼劣質的馬,能是什麼好人家出身?估計也就是個三流家庭,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湊了點錢,偶爾來南山俱樂部玩一玩罷了。
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將獸醫扯開,呵斥:“那麼多純種馬受傷了你不去治療,在這裡和一匹劣等馬耗什麼耗?要是純種馬因爲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出了什麼問題,你賠得起?”
獸醫一凜,確實也是這個道理。
南山俱樂部有好幾位獸醫,眼前的這個,並不是上午給小馬治療的那個,不知道是厲雷給孩子買的馬。和周總一樣,他也下意識地以爲,眼前這孩子很窮酸,不是什麼有錢有勢的家庭出身,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對孩子說了一聲抱歉:“我先去看看別的馬,你等着吧。”
轉身離開。
紹輝氣得眼淚往下掉,所以他剛剛纔想問那個大孩子藉手機打電話,他就知道這麼混亂的情況下獸醫未必會先救治自己的小馬。他已經很上心了,在所有的大人孩子都忙着給人做治療的時候,只有他第一時間逮住了獸醫,請獸醫給他的小馬看傷,沒想到,還是被人從中作梗。
他仰起小臉,哀求着:“我的馬傷勢最重,先給它看吧,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