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琪胡思亂想着，秦少游和小思源已經將做好的幾個菜端了出來，老遠就聞得到香味。
程思琪詫異地笑着道：“看不出來呀。”
“那必須有真材實料啊！”秦少游將手裡兩盤菜放下，指着土豆絲笑道，“就這刀工有點拉分，不過味道絕對一級棒！”
“沒錯，我已經嘗過了。”小思源將土豆絲推到她跟前，“你快嚐嚐，真的好吃的，少遊哥可有本事了。”
“你這馬屁拍的，”秦少游揉揉他頭髮，“哥哥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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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思源咧嘴笑一聲，又蹬蹬跑開給三人倒好果汁，吃的喝的準備好，三個人才開始用餐。
程思琪反應大，基本上聞見葷腥都想吐，也就土豆絲，能下嚥。
秦少游手藝不錯，最起碼比她強一些。
程思琪就着土豆絲吃米飯，也就勉強半碗，又跑到洗手間一陣狂吐，留下小思源和秦少游面面相覷。
聽着她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心疼不已。
程思琪吐完，漱了口，也沒什麼吃飯的心思，蜷在沙發上重新拿了一個蘋果，繼續啃。
小思源和秦少游吃完飯，去了樓上書房。
她懶得動，拿了條小薄毯蓋着肚子，不一會，靠着沙發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察覺有人靠近。
一睜眼，司機大叔正撿了薄毯往她身上蓋，一臉疼惜。
“爸。”程思琪怔怔喚了聲。
“怎麼睡在這裡了？”司機大叔將薄毯搭在她腰上，一臉關切道，“天氣熱也不能往這裡睡，醒來可能也得感冒的，懷着孕不能吃藥，多遭罪。”
“嗯。靠着靠着就睡着了。”程思琪笑了笑。
“吃飯了嗎？”司機大叔回頭看一眼廚房，詢問道，“你媽呢？這個點怎麼都沒有下來？”
“幾點了？”程思琪抱着毯子從沙發上起身。
“五點多了。”司機大叔一隻手扶着腿面坐到她腳邊沙發上，瞭然地笑起來，“肯定還沒吃飯是不是？想吃什麼？我去做。”
“沒什麼胃口。”程思琪苦笑一聲，莫名憂傷。
下午睡覺就這點不好，突然醒來會覺得傷感，不知做什麼比較好。
“那也得吃點。”司機大叔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笑着道，“我走的時候泡了點燕窩，晚上燉個粥給你喝，據說這個對孕吐很有效。”
“不用那麼麻煩了。”程思琪有點不好意思，慢吞吞道，“晚上隨便吃點水果就好了。”
“那哪行？”司機大叔誒了一聲，一本正經道，“初期的營養補充對孩子很重要，尤其你飯量差，又是三胞胎，得千萬小心纔好。燕窩、核桃、牛奶、雞蛋，還有各種水果都不能少，蛋白質、脂肪、維生素這些東西都得適量補充，對孩子腦部發育也好，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您懂得真多。”程思琪忍不住笑起來，由衷地說了一句。
“這不喜歡聽廣播嘛，”司機大叔也笑笑，“那些健康養生節目什麼都說，聽多了就記住些。”
兩人正說話，睡醒的程瑜從樓上下來。
司機大叔扭頭看她一眼，起身道：“正說不見你呢？睡覺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就躺了一會。”程瑜勉強笑笑，看了程思琪一眼，緊張蹙眉道，“你剛纔在這兒睡覺了。”
“沒。”程思琪條件反射道，“你別緊張，我就靠着看了會電視。”
“懷孕了電視也得少看，”程瑜鬆口氣道，“有輻射，時間長了影響孩子。”
“知道了，知道的。”程思琪連忙應起來。
“這孩子，”眼見她求饒般的撒着嬌，程瑜的心情也好一些，和司機大叔一邊往廚房去，一邊詢問道，“我看你好像泡了燕窩，晚上燉粥？”
“琪琪吐得太厲害了，得調理……”司機大叔的聲音慢慢消失在耳邊。
程思琪看着兩人的背影，慢慢笑起來，覺得無聊，去庭院裡來回走着散心，蔥鬱的綠色讓她心情好起來，她坐在樹蔭下的藤椅上哼着歌。
六點多，宋望纔回家。
走到廳門口就看見歪靠着打盹的她，神色一怔，大跨步出門去。
程思琪原本就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一個激靈醒過來，對上正彎腰，準備抱她的宋望。
他眉眼疼惜，和剛纔的司機大叔如出一轍。
程思琪也怔了，莫名感動，聲音軟軟道：“老公。”
輕輕兩個字，宋望一顆心都化了。
小心翼翼抱她起身，微微蹙眉道：“起風了就別坐在外面，還一副要睡覺的樣子，着涼怎麼辦？”
“嗯，實在太無聊了。”程思琪圈着他脖頸，聲音小小地撒嬌道，“你也不在家，我不知道做什麼比較好。”
“有點事，”宋望更心疼，親着她額頭安撫道，“以後天天陪着你好不好？不出門了。”
“九個多月呢，你得悶死吧。”程思琪忍俊不禁。
“不會。”宋望一本正經道，“陪着你怎麼會悶，求之不得。”
“真會說話。”程思琪笑着誇獎他。
“那必須，”宋望覆脣在她耳邊，低笑道，“這個你不一直挺清楚嗎？”
程思琪抱着他脖子咯咯笑兩聲，宋望漂亮的眼眸看着她，抱她到洗手間洗了手，又抱到餐廳去。
晚飯已經準備好，除了粥，還有幾個清爽小菜，一點葷腥也無。
一大家子人都在遷就她。
程思琪抿抿脣，不知怎的又覺得感動，紅了眼眶。
“怎麼了這是？”宋望看她一眼，又緊張又好笑，“懷了孩子都這麼多愁善感，想到什麼了？”
“沒，”程思琪有點不好意思，抱着他的腰，“就眼睛有點疼。”
她這幾天被折騰得厲害，食慾不振，吐得又嚴重，情緒受到影響，愛撒嬌，卻也不怎麼使小性子。
就這眼淚，每每看見，都讓他手足無措，心疼得厲害。
其實不止這幾天，前世今生，每每看見她的眼淚，他都手足無措，心裡有再大的火氣也會被倏然澆滅。
宋望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拉了椅子坐下，也不避着其他幾個人，聲音柔柔地哄道：“是不是不舒服？好歹吃一些，我餵你怎麼樣？你就負責張嘴就可以了。”
“艾瑪，”邊上的秦少游撲哧笑起來，用筷子夾起一塊小乳瓜，遞到小思源嘴邊去，“來，阿源，哥哥餵你，你就負責張嘴就可以了。”
“少遊哥……”小思源不知是哭是笑。
“混小子！”司機大叔沒好氣斥一聲，“跟着搗什麼亂？”
程思琪一張臉都羞紅了，宋望正夾菜的動作停下，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我這不逗思琪姐開心嗎？”秦少游忙道，“沒有打趣的心思，真沒有”，他直接擱下筷子，擡手道，“我發誓。”
“吃你的飯！”宋望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誒。”秦少游重新拿了筷子吃飯，餘光裡，宋望將一塊核桃仁喂到了程思琪嘴裡去。
程思琪紅着臉，鼓着腮幫子聲音小小地咀嚼。
秦少游又忍不住往左邊看一眼，小思源也鼓着腮幫子，微微低着頭，聲音小小地咀嚼。
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呆得像一隻小倉鼠。
秦少游忍不住抿脣笑起來，胸腔裡一顆心非常柔軟，他是獨生子，也沒有兄弟姐妹，將小思源當成親生弟弟一樣愛護着。
也不曾想，這樣的愛護會在這少年的心裡紮了根。
以至於，在兩人此後漫長的一生裡，這樣的感情慢慢發酵、變質，湖水一樣的裹着他，讓他想逃也逃不開，痛苦沉迷。
阿源是他的劫。
他無法預料這柔弱清瘦的小少年以後會因爲他迸發出多麼決絕似火的熱烈感情，也沒想過，此刻單純稚嫩的他，以後會和他姐姐一樣，風靡萬千粉絲，成就絕代風華。
這一刻，他依舊是他的少遊哥，而不是被他執拗的喚一聲“秦少游。”
他年紀尚小，他更小。
他後來回想，覺得他們這年齡其實也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此刻，一衆人已經吃完飯，宋望抱着程思琪上了樓，他老爸和他打心眼裡喜歡的後媽去收拾碗筷。
屋子裡燈光溫馨，平淡幸福。
……
三樓房間裡。
程思琪一個人靠在牀頭，抱她洗漱完，宋望去了書房。
半個多小時未歸。
程思琪看着手中的表，時針指向晚上九點。
她抿脣想了良久，掀開被子下牀，一路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房間門開了小小一道縫，她擡眸看進去，燈光下，宋望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書桌邊，朝着菸灰缸裡撣了撣菸灰。
他什麼也沒做，就坐在椅子上抽着煙。
有心事嗎？
程思琪沒有進去，靠在門邊的牆壁上，淡淡地想着。
會不會是因爲顧市長，因爲顧市長的事情，他心煩。他如果知道了顧市長和她的關係，不會去故意害他，可也許，顧市長車禍的事情的確和他有些關係，讓他此刻心煩意亂？
程思琪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微微握緊，沒有幾分鐘，房間裡有了響動。
宋望將手裡的菸頭摁滅在菸灰缸裡，起身關了燈，面無表情地出門去，伸手在自己眉心按了按。
如他所料，顧市長重病，尤其，顧老爺子差了撈了顧青倫。
他緊抿脣，剛一轉身，兩隻手無聲地捕捉了他。
程思琪從背後抱着他的腰，臉頰貼着他筆挺的背，聲音小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聲音軟軟的，帶着點悵惘和試探。
宋望一愣，握着她的手轉身看她：“怎麼跟着下來的，也不披件衣服，着涼了怎麼辦？”
說着話，他打橫抱起她，往臥室方向走。
“宋望，”程思琪抱緊他脖子，仰頭看着他線條利落一張臉，聲音輕輕道，“我知道顧市長是我爸爸了。”
宋望腳步一頓，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他出車禍，和你有關係嗎？”程思琪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
宋望目光專注，微微抿脣：“有。”
程思琪看着他沒說話，宋望抱着她的胳膊緊了緊，低聲道：“對不起。”
程思琪也攬緊他脖子，小心翼翼地吻上他脣角，聲音低低道：“別說對不起。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該道歉的是我，”她嘴脣貼着他脖頸，“一直讓你擔心的是我，一直讓你費神的也是我，別有壓力好嗎？”
“傻子。”宋望大手按着她的頭，抱緊她，重新往臥室走去。
他的確有些壓力，在顧市長出事的那一刻，這樣的壓力就突然而至。
他開始懷疑，一直瞞着她到底對不對？
他爲了她，對付顧青媛和顧青倫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眼下，顧青倫出獄，他又有了些猶豫。
畢竟，顧青倫和她有一些血緣關係，這事情，他該不該瞞着她？
甚至，顧市長出事的真相，他該不該告訴她？
骨肉至親，血緣的力量有時候難以想象，饒是他也猶豫，他知道程思琪不至於怪罪他，卻怕她因此緊張傷心。
她懷着身孕，這樣的事情，當真是讓他爲難了。
甚至顧青倫的事情，都讓他爲難了，已經有了一個顧青媛，他不想再給手上多染一條人命。
並非怕，只是想給他們的孩子多積攢一些福澤。
某種程度上，他還挺信命。
因爲他和程思琪神奇的不可思議的經歷，讓他越發覺得許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人在做，天在看，他便不能狠下心腸做得太過分。
有點好笑。
他竟然也有這樣瞻前顧後的時候，對待敵人，他竟然也有這樣心慈手軟的時候，今天，李侯提議做了顧青倫，他竟然猶豫了。
他實在太爲難了。
可就在剛纔，他出門的那一刻，程思琪突然從後面抱着他，她乖乖巧巧地蜷在她懷裡，小心翼翼地說話、親吻他，他一顆心似乎突然間找到了歸處。
宋望抱着程思琪上了牀，揉着她頭髮，聲音低低道：“你怎麼知道的？”
程思琪一隻手攬着他的腰，小聲道：“我媽說的。”
她說着話，在他懷裡仰起頭，一本正經道：“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媽知道。就顧市長出事的真相，不能讓她知道。怎麼辦，宋望，她好像還愛着顧市長。”
“也許是執念。”宋望摸着她的臉，“很多事情其實很難說清。你媽能和秦叔叔在一起，已經做出了選擇，可能這刺激來得太突然了，她一時間慌了神。”
“我有點難受。”程思琪往他懷裡蜷了蜷。
“會好起來的，”宋望道，“應當不至於有生命危險，總會好起來，你得好好養胎，別放那麼多心事。”
“你覺得我這樣想是不是很自私？”程思琪抿脣道，“我對顧市長沒有感情，我覺得他還不如秦叔叔呢，我寧願讓秦叔叔當我爸爸。”
“很正常。”宋望安慰她，“你和他從無瓜葛，自然沒什麼感情，別因爲這個有心理負擔。”
“你真好。”程思琪抱緊他，“你真好。”
“嗯。”宋望笑起來，“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好了，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快睡覺，明天還有期末考試。”
“唔，”程思琪抑鬱道，“我今天忘了看書。”
“沒事，掛科了還可以補考。”
“去你的。”程思琪握拳捶他，“那個多丟人，我纔不要。”
“那就養精蓄銳。”
“可是我這會有點睡不着了。”
“白天睡太多了？”宋望聲音低柔道，“那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你還會講故事？”
“嗯，”宋望低低道，“很久很久以前，這世界上有個美麗的人間天堂，叫青城。青城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養育了一個美麗的小姑娘，叫寶貝。寶貝能歌善舞，長得漂亮，眼睛很大，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好看……”
“你在說我嗎？”程思琪聲音萌萌道。
“不害臊，”宋望刮刮她鼻子，“我說的是寶貝。”
“唔，”程思琪鼻子皺了皺，蹭他胸膛，“我就是寶貝，你的寶貝。”
“沒皮沒臉，”宋望聲音裡泛上笑意，繼續道，“寶貝唱歌很好聽，聲音清脆婉轉像黃鸝鳥，每次都能引得花朵競相開放，花香飄出很遠，吸引了一個小男孩……”
“是你嗎？”程思琪又仰起臉問他。
“你還要不要聽故事了？”宋望忍着笑，蹙眉問了一句。
“唔。”程思琪又乖乖埋下頭，宋望繼續道，“小男孩看見了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美麗潔白的小裙子，蝴蝶一樣地跳着舞，邊跳邊唱，快樂的不得了，小男孩看呆了，第一眼就愛上了她，可是小女孩並不知道。小男孩看呀看呀……”
“思琪？”宋望垂眸喚了一聲。
程思琪伏在他胸膛上，一隻手攬着他的腰，已經睡着了。
宋望停了聲音，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撫摸着她的臉，指尖從眉毛到眼睛，到鼻樑，再到她豐潤的脣瓣。
她脣瓣好像花朵一樣，晶瑩粉嫩，好像染着蜜。
“不是你還有誰呢？”宋望聲音低低地笑起來，“在我心裡，這世界上的寶貝只有你一個。”
他關了牀頭燈，將程思琪身子放平些，抱着她入睡。
程思琪在他懷裡，發出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鳥語花香的青城，空氣清新，陽光明媚，她才五六歲，穿着白裙子在花叢裡跳舞。
花叢裡有蝴蝶翩翩起舞。
她和蝴蝶一起，不知疲倦地轉啊轉啊，一回頭，看到一個漂亮的少年。
那少年挺拔俊俏，立在花枝邊看她，眉眼清雋，好像宋望。
她停下步子，癡癡地笑起來。
“哥哥。”
“做春夢呢？”邊上一道戲謔的男聲接了話。
程思琪倏然醒了，陽光清澈。
天亮了。
程思琪看着近在咫尺的宋望，他側身，一隻手撐着下巴，神色慵懶散漫，一隻手捏着她嘴角，笑道：“睡個覺口水都快笑出來了，老實說，夢裡幹什麼壞事呢？”
“幹你呢。”程思琪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宋望詫異挑眉，下一瞬整個人撐在她身上，捏着她下巴，俯身湊到她耳邊，聲音魅惑，“想要了？”
“沒有。”程思琪側過身子捂着臉，“我錯了。”
宋望不依不饒，又從她身上下去，面對面側身躺着，拉着她手道：“你摸摸，這可怎麼辦？”
“額。”程思琪指尖滾燙，可憐兮兮看着他。
“出息。”宋望放開她的手，拍着她臉蛋，“害怕就別撩我。時間還早，你再躺會，我去洗個澡。”
“額。”程思琪縮縮肩膀鑽進被窩裡，“委屈你了。”
“要不你幫我？”宋望剛下牀，挺拔高挺，只穿着平角內褲，轉過身來，居高臨下非常有壓迫感。
程思琪目光落到一處，臉發燙，急忙轉身道：“不要，我睡覺。”
身後響起宋望低低的嗤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