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藝人們常來的咖啡館,最大的好處是記者會被擋在了外面,很少能進來,私密性很強。孫伊真是這裡的常客,一進來就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位置坐下。這時不是高峰期,顧客不是很多,整個咖啡館裡只有寥寥數人。
孫伊真看了一圈周圍,沒有任何可疑人物,便摘下了面罩和墨鏡。井泰茜也跟着摘了下來。
“恩尼,你想喝什麼咖啡?”
“來杯琥珀咖啡。”
“琥珀咖啡?”孫伊真愣了一下,在翰國最流行莫過於鷹式和益達裡式的咖啡,琥珀咖啡產自谷霸,大部分出口和國、漢斯和華夏國,翰國這邊喝得人很少。
“沒有,那就算了,給我來一杯鷹式的就好,我再也不喝琥珀咖啡了。”最後一句,井泰茜是惡狠狠地說出口,好像琥珀咖啡是她仇人一樣。
“恩尼,你心情很不好,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下你的家人。”
“你打電話給我的弟弟吧,讓他來接我。”
孫伊真打通額李琯的電話,說了幾句,掛掉電話後對井泰茜說道:“恩尼,李琯說他現在在慶州拍廣告,趕回來需要三個小時。”
“那我就在這裡等他。”井泰茜意志消沉地說道。
“恩尼,要不要我再打電話給另外的人,比如他。”孫伊真說了一個敏感的詞,試探着問道。
“不,不要打電話給他。”井泰茜尖叫道,說着,眼淚又流了出來,“不要說他,永遠不要提及他。”
他是誰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提他?孫伊真心裡嘀咕道。
“恩尼,我不打電話給他,也不說他了。”孫伊真低聲道,然後安靜地陪在井泰茜身邊。
過了一會,井泰茜卻忍不住自己開口了。
“伊真,以後不要輕易相信男人的話。他說得越甜蜜,撒下的謊就越大。”
“恩尼,我知道了。”孫伊真現在的態度是一切順着井泰茜的話來。
“還有啊,伊真,你要記住,不要找有本事的男人,越有本事的男人,越花心。”井泰茜喃喃地說道。
這時,牆上電視裡閃過幾個鏡頭吸引住井泰茜,孫伊真也跟着轉過頭去看。原來是一檔電視節目,評論去年的翰國電影。現在正在評論去年大火的電影《1978年高中往事》。這是由權向友和寒嘉人主演的,獲得好幾項翰國國內獎項。此時的電視裡,正播放着電影中的片段。
“恩尼,怎麼了?”
“伊真,你覺得這部電影好看嗎?”
“還可以吧。”其實在孫伊真的心裡,這部電影只能說一般般,因爲完全不對她的口味。
“可是他卻說,這是他最喜歡的翰國電影之一。這是他心目中,能夠將暗戀、懷舊、青春躁動拍得最淋漓盡致的一部電影。我記得當時在LA的翰國城,陪他一起看這部電影。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眼睛紅了,看到他的臉上充滿了傷感。他那麼驕傲的人,那麼堅強的人,卻被這部電影給感染了。”
井泰茜喃喃地說道,孫伊真靜靜地聽着。
“當時我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因爲寒嘉人長得很漂亮?我記得他用一種很寂寥的聲音回答我,寒嘉人是很漂亮,但最重要的是,她的美麗,那淡淡的氣質,符合他學生時代的回憶。他說,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一份最美好的回憶。相隔不遠,觸手可及,卻最後在茫茫人海中遠離的傷感是主題。”
孫伊真聽得有些發呆,她轉頭看到屏幕上,正好出現寒嘉人跟權向友輕輕道別,然後下了車。就像同學之間往常裡的普通告別,在淡淡然的歲月裡最後沉澱爲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井泰茜突然唸了兩句漢詩,然後伏在桌子上低聲哭了起來。在翰國,絕大數人不懂漢語,但不少人卻懂一些漢詩,孫伊真能聽懂這兩句千古名詩,一時愣住了。
有一個白種人悄悄地走了近來,站在兩人跟前,孫伊真感受到了那種壓迫感,看神情似乎是找井泰茜的,便推了推趴在桌子上哭泣的井泰茜。
井泰茜擡起頭,臉色變得非常複雜,最後恨恨地說道:“是他叫你來的嗎?他怎麼不自己來?”
哈里森自顧自地坐下來,一聳肩膀道:“我老闆已經回國了,他事情很多的,時間不允許他待在翰國太久。”
井泰茜聽到這裡,忍不住咬牙切齒道:“這個混蛋,他倒是狠得下心回去了。那你來幹什麼?”
哈里森稍微解釋道:“老闆委託我轉交一封信給你。”說罷,遞過去一封信。
井泰茜猶豫了一會,還是接了過去,打開信封,裡面有一張紙,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話,井泰茜卻看了一刻鐘。
看完後,井泰茜的淚水又忍不住流出來了,嘴裡喃喃地念道:“這個混蛋,真是混蛋。”
不過這次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一邊用紙巾拭去淚水,一邊問道:“他還有什麼交待嗎?”
“叫我派人繼續保護你,還有,這段時間如果你心情不好,可以去昆塔利亞或紐西蘭度假幾天,老闆在那邊有一個莊園和一座城堡,打好招呼了,隨時可以過去住幾天。”
井泰茜默然了一會,“只有這些嗎?”
哈里森抓了抓頭,又說道:“老闆還說,如果你找到了合適的人了,又或者忘記了他,請及時告訴我。我會把一切手尾都處理好,不再打擾你的生活,也不會再出現他的一切痕跡。”
“哼,他想得倒挺周全的。”井泰茜鼻子一哼道。
“Hee,說實話,我真搞不懂你們亞洲人的思維方式,或許這就是你們獨特的文化吧。”哈里森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
“老闆委託的事情我都辦好了,我現在要告辭了。再見,兩位美麗的女士,祝你們有個愉快的下午。哦,抱歉,我說錯話了,Hee,願你上帝祝福你。”
孫伊真在旁邊全程旁觀,她鷹語一般般,勉強能聽懂井泰茜和哈里森的對話。從話中她大致猜出,井泰茜的神秘男友似乎是這個白種人的老闆,兩人應該出了什麼問題,鬧矛盾了,而那位神秘男友回國去了,這個白種人受委託過來轉告一些事情和一封信。
原來是這樣。在孫伊真心裡,她已經認爲井泰茜的神秘男友應該是一位花旗國大財團的公子。井泰茜家也有背景,找這種人應該是門當戶對。這就能解釋井泰茜能夠得到NRC和西萊塢的片約,能夠在翰國傳媒界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因爲翰國財團背後的“親爹”就是花旗國和約翰國的財團。
孫伊真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她雖然有幾分驚訝,但沒有到“大驚失色”的地步。翰國這種情況太多了,自己要不是因爲背後的經紀公司靠山硬,早就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自己在銀幕上是玉女,在某些腦滿肥腸的人眼裡,只會是“欲-女”。
井泰茜找到大靠山,是人家的本事,旁人除了羨慕還能如何?
“伊真,你都聽到了。”
“恩尼,我聽到了。”孫伊真咬了咬嘴脣,勸道,“恩尼,你不要太傷心,我看你們應該是有感情的,氣頭一過,他還是會回頭的。“
“回頭?男人啊,心都會比女人要硬,而且,唉,不說了…。伊真啊,這世上的事總不會有十全十美的,以後不要找太完美的男人,越完美的男人,帶給你的傷害越大。就像越漂亮的泡泡,一被戳破,就越失望。”
孫伊真坐在旁邊,靜靜地聽着,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井泰茜,急需要情感的宣泄。剛纔她已經哭得夠了,現在心裡有滿腹的話要說給別人聽。只是說給自己聽,合適嗎?要是知道的太多了,井泰茜或許不會怎麼樣,她那個神秘的男友會不會把自己滅口了?
不過這個念頭孫伊真只是一想而過,她看着對面的井泰茜。這位翰國萬千男女追崇的女神,此時就像一個普通的小女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男人對你太好時,你一定要小心。當你陷進溫柔和甜蜜的蜜罐裡,你就很難脫身出來了。”
“恩尼,他對你溫柔體貼,難道不好嗎?”孫伊真反問道。
井泰茜默然了許久,長嘆一聲道:“就是對我太好了,給我編織了一個綺麗的夢,讓我在裡面迷醉沉淪,已經無法從這場夢中醒來。”
孫伊真聽明白了井泰茜話裡的意思,或許這纔是她最痛苦的事情吧,無法從那個綺夢中醒來,無法接受夢醒回到冰冷現實的殘酷。
現場又陷入寂靜中,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難言的氣氛。這時,電視裡放着《《1978年高中往事》的插曲,《Feelings》,一首七十年代的英文歌曲。這首歌深沉含蓄,旋律優美動人。在緩緩的歌聲中,井泰茜陷入了回憶中,她的眼睛閃動着甜蜜、羞澀、憧憬,還有幾分惆悵和迷茫。
孫伊真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就像是在看一部名字叫《首邇往事》的愛情故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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