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城偶遇
在蘇夏的記憶裡,姥姥得的病恰巧就是由中風引起的腦出血,又因爲腦出血後術後照顧的不當,引發了偏癱,在牀上一躺就是十幾年,吃喝拉撒睡全要人照顧。好在幾個兒女都是孝順的,舅舅沈國強夫婦看顧着老人,並僱了一個保姆,沈素梅姐妹三個每月都給老母親錢,當做母親吃藥和日常的消耗,所以兄妹四人之間相處還算和睦,並沒有大的矛盾出現。
雖然偏癱不至於要人命,但是半邊身子不能動彈,做什麼事情都要別人幫忙的感覺,真的跟個活死人差不多。趙元榮在得病的最初幾年,不止一次的掉淚,說“恨不得死了纔好。”到後來見兒女都孝順,孫輩們也都健康成長,纔算是沒那麼傷心了。
但是每天只能呆在家裡,偶然出行一次都要興師動衆,連洗個澡都要好幾個人幫手。姥姥最初得偏癱的那幾年家裡人偶爾還推着輪椅帶她去街裡轉一轉,後來市區越見繁華,交通日趨堵塞,姥姥幾乎是幾年都不曾見過市裡的模樣了。蘇夏陪伴了姥姥幾年,深切的瞭解姥姥的這種感受,所以在這輩子,說什麼都不想要姥姥再次得上偏癱這種病,然後在牀上躺一輩子。
實話說腦中風這種病並不是能夠預防的了的,它不像是其他的病,可以提前檢查出來並且通過手術或者吃藥來解決他們,要想不中風,只能在平時少累着,多注意身體。蘇夏雖然勸的姥姥雖然住了院,也吃了藥,但是卻不能說以後就不會生病了,只是減少了一些這種機率而已。
但是比起莫測的危險,家人能夠知曉它們的危險,並且進行預防,就是一種很大的進步了。起碼就算有最壞的情況出現,大家也不會慌里慌張的,可以最快的進行最穩妥的治療。
十二月底,蘇夏與全校其他九名複賽入選選手,在帶隊老師的帶領下,坐上了開往省城Z市的大巴。複賽同初賽一樣,是筆試,不過題目更加刁鑽複雜而已,而且複賽在省城舉辦,由專門人員監考,比初賽更具公正性一點。
A市距離Z市,有兩個小時的車程。爲了能夠讓學生們休息好,在考試的時候發揮出最佳狀態,學校領導囑咐帶隊老師,他們在考前一天的下午去Z市,在那裡住一天,第二天早上考完試之後再坐車回來。大巴是學校的車,酒店學校也訂好了,只是吃飯是學生自己解決。
同時從A市趕赴Z市的,還有市第二初中等其他學校的參賽人員,不過自古同行是冤家,市一中一向高高在上,爲其他學校所看不慣,所以他們別說結對同行了,相互之間還瞞着各自的情況,像是深怕自己學校的機密被打聽了一樣。
其他學校防着市一中,市一中也防着其他學校。市一中師資力量雄厚,平時學生們月考、複習用的卷子習題冊都是本校老師自己編寫的,老師們按人頭髮給學生們後,一般都會一再叮囑:遇見其他學校的學生,千萬不能將卷子和試題給他們!有的老師還這樣對學生說“其他初中的學生有了你們的習題,如果他們考的好了,你們上好高中的機率就低了!所以學校發的資料千萬不能外泄!”諸如此類的情況,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所以當市一初中的大巴行駛在國道上,司機猛然瞅見剛剛超越自己大巴的麪包車車門上印着“市三中”字樣的時候,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猛踩油門。車子飛速的向前奔,迅速超過了市三中的車子。然後沒多久,市三中的司機也超了過來,於是司機再踩油門……
明明是兩個大人,卻像是小孩子鬥氣一樣你追我趕的,都是各自的榮譽感作祟。他們爭強好勝的心是被滿足了,但是卻苦了車子裡的學生,特別是那些暈車的人……
“嘔——”坐在蘇夏鄰座的一個女生終於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酸臭的味道頓時瀰漫在狹小的車子內部,其他的學生紛紛捂住了口鼻。挨着窗戶的人更是把窗戶都打了開,原來那個女生一個沒忍住,來不及找袋子吐,居然吐在了車上。跟着他們一起去Z省的帶隊老師立刻嚷嚷道:“剛纔誰吐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正吐的難受的女生擡起頭,有氣無力的說:“老師,能給我個塑料袋麼,我還想吐……”
老師也沒從自己位子上動,而是讓人傳過來了一個塑料袋和衛生紙。蘇夏自認倒黴,先把塑料袋遞給了鄰座的女生,又幫她扯紙巾。
過了不久,那個女生覺得好了點兒了,就跟蘇夏說了“謝謝”,然後對老師和司機說對不起,吐在車子上了。
司機大叔面上有點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麼,只說到市裡洗洗就罷了。帶隊老師關照了她的身體幾句,就讓蘇夏和那女生換個位置坐,因爲原來的位子下面污濁不堪。
“蘇夏,你來這裡坐吧。”
正想着自己要挪去哪兒呢,蘇夏就聽見有人招呼自己,擡頭一看,卻見是坐在後排嚴楠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將靠窗戶的位子讓給了她,並示意她過去,自己可以坐在過道那個位子上。
蘇夏看那個位子靠後,通風也比較好,知道是嚴楠的好意,於是微笑着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好意。
蘇夏先是扶着那暈車的女生離開原來的座位,將她安置在一個空閒位置上,然後才扶着座椅慢慢的往後走,快到嚴楠那裡的時候,車子走的不穩,一個搖晃,蘇夏頓時想要栽倒。
嚴楠連忙扶住了她的胳膊,卻遇到司機的一個大轉彎,連累他自己卻也沒站穩,腳下一滑,兩個人一下子齊齊摔倒在位置上!
蘇夏壓在嚴楠身上,兩人的頭重重的磕在了一起,腳也絆着了,蘇夏的頭被磕的生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前排的同學聽見後面的聲響,以爲發生了什麼事,往後面一看,頓時就是“啊!”的一聲大叫。
這一聲尖叫倒把蘇夏和嚴楠兩個人嚇了一跳,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臉紅。蘇夏囧的不行,扶着疼的要命的腦門,連忙站起來,嚴楠也趕快乖乖坐好,各自摸摸自己的胳膊摸摸自己的腦袋,都覺得疼的不行。
“後面怎麼了?”帶隊老師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向後喊着問。
“沒什麼老師,我和嚴楠同學不小心絆倒了。”蘇夏趕快回道。老師“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蘇夏摸着自己的腦門,覺得上面好像起了一個大包的樣子,摸起來刺刺的疼。她看向嚴楠,卻瞅見他將臉對着過道,身子繃得直直的,硬邦邦的。
蘇夏:“嚴楠,你的頭……還好吧。我頭上都起了個大包呢。那個,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嚴楠飛速的回了一句,然後就着背對着蘇夏的姿勢,直接將腦袋放在了椅背上:“我累了,睡會兒。”
蘇夏:“……”
好吧,蘇夏想,既然嚴楠說要睡覺,那自己也裝作沒看到他腦門上那個腫起的大包,和那通紅的耳根好了……-_-|||
車子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到達了Z市。大巴在省實驗中學附近停下,老師領着蘇夏她們十個人下了車,直奔附近的一家旅館辦了入住手續。
兩個人住一間房,分配好房間後,帶隊老師又囑咐他們一會兒收拾好行李就下來吃晚飯,去實驗中學裡面轉一轉也可以,但是一定要在晚上八點之前回來,晚上要好好休息,以備明天的考試。
省實驗中學是Z省赫赫有名的一所高中,國家級的重點中學,百年名校,每年光是保送上清華北大的學生就有二三十個。基本上在Z省舉行的各類大型活動競賽,都有省實驗中學的一份,全國中學生數學競賽也不例外。
回到房間洗了把臉,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紙筆文具,蘇夏看了看時間,才下午五點鐘左右。於是詢問與她分到一間房的一位初三的女生要不要一起下去吃晚飯。那女生卻已經抱着一本《全國奧數競賽習題集》開始看了,聽到蘇夏問她,也只是頭也不擡的說:“晚飯我帶了麪包,不下去了。”儼然一副要利用最後的時間衝刺一番努力備戰的派頭。
於是蘇夏只好自己出了旅館,嚴楠她沒敢叫,一是怕兩個人沒話說,自己行動更自在一些。二則是擔心嚴楠臉皮太薄,自己再看見那些通紅的臉皮耳根什麼的,好不尷尬。
旅館周圍有好多家小吃店,蘇夏撿了一家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店要了碗米線慢慢吃着。店裡很多穿着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男生髮型大多是板寸,最長也不過耳朵。女生要麼是及耳短髮,要麼是束起的馬尾,看起來非常的乾淨利落。
以前早就聽說過省實驗中學的校風極嚴,不僅是唯成績至上,更對學生們的穿着打扮,行爲舉止有着明確的規定:比如說不能留奇形怪狀的髮型,在校內不能穿便服等等。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不過學校管得着學生們的外表,卻管不着學生們的心理。
就蘇夏一頓飯的功夫,隔壁幾桌男女生們的討論話題已經從網絡遊戲到當紅明星,從上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到隔壁班花班草的戀愛故事,從課外書到化妝品越野車……差不多趕了一個來回,讓蘇夏小小的驚爆了一次眼球,她在之前可一直以爲實驗中學是一所校風淳樸,學術氛圍非常濃厚的學校來着。學生們也該是那種帶着厚厚的瓶底眼鏡,說話古板嚴謹,張口閉口的考試成績排名的形象來着,沒想到現實差距這麼的大。
想來這肯定是一所競爭非常之殘酷的學校。蘇夏上的市一中已經是這樣了,學生們比成績,比相貌,比穿着,隨着年齡的長大,也開始比家世,比零花錢的多少,比暗戀自己的男生的優異程度。省實驗中學建立在Z市這個比A市繁華太多的地方,又是全省排名前三,全國都排的上號的高中,想必裡面的學生們除了成績,互相攀比的項目肯定更多,說不定還會拉幫結派,拉攏這個打壓那個。
就剛剛蘇夏順耳聽見的幾個男生的討論,已經是在互相吹噓自己賽車的昂貴程度了。這個說他的車子是花三千多塊錢買的,那個說他的賽車是叔叔特意從國外購得的,第三個又說自己已經準備成年後去考機動車駕照了……
是不是好的學校都是滋生愛慕虛榮的攀比的溫牀?蘇夏猶疑着,心理想要高中來Z市上實驗中學的念頭不禁打消了幾分。她先前是真的有幾分來Z市上高中的想法的,畢竟人往高處走,越好的學校,給她的選擇就越多。實驗中學也是她選好的學校之一,現在嘛,她倒是準備再次慎重考慮考慮了。
不過,既然難得來Z市一次,她也想順便參觀參觀這所學校,畢竟實驗中學的校園風景之秀麗也是Z省出了名的,佔地面積校園綠化程度甚至不下於一般的大專綜合院校。
吃完飯結了帳,蘇夏穿過馬路,踏入了省實驗中學的校門。這個點正是下午放學後,該吃晚飯的時候,校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偶然出現一兩個穿便衣的,不是老師就是校雜務人員。蘇夏穿着粉色的長款羽絨服,衣服背後還印着一隻可愛的泰迪熊,帶着米白色的帽子,同款的小熊手套,乳黃色的耳暖,蹬着黑色的小洋靴,一副嫩的簡直要掐出水來的樣子,混在藍白色校服的海洋裡,配上她白嫩的臉蛋,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還真是不一般的打眼。
來來往往走過路過的男生女生們,就沒一個不看她的,蘇夏的回頭率簡直是百分之兩百。蘇夏從未想到過自己會遇到如此尷尬的情景,那些人的目光盯着她,好像她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隻ET。
依稀着,還聽見有個嗓門大的男生嘮嘮叨叨道:“喲?小女生?長得真可愛……還上初中呢吧,怎麼跑我們高中來了?”還有個看着就流裡流氣的男生衝她喊:“小妹妹上初幾啊?中考要考我們學校哦小妹妹,告訴哥名字唄,以後來了哥罩你!”
上初中的就不能來高中部參觀了麼?再說,我長得嫩跟你有半毛錢關係?!蘇夏繃着臉直衝衝的往前走,心中鬱氣越積越多,真想衝着那些人大喊一句:再說我是蘿莉就跟你急!我是御姐御姐御姐!老孃心理年齡都要三十了!
低頭瞅見自己一身粉嫩嫩的打扮,蘇夏又鬱卒了,跟母親去買衣服的時候,自己不要這顏色吧,她還非要買,而且越是可愛的衣服她越喜歡,什麼嫩綠嫩黃粉紅乳白……所有嫩芽似顏色的衣服蘇夏居然全都有!結果打扮的自己跟個移動粉紅包似的,走大街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花骨朵一樣的未成年……--
正低頭悶悶前行呢,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叫喊:“蘇夏?”
蘇夏擡起頭,順着聲音的來處瞅過去,正好看到一個熟人:丁亦軒!
剛想打招呼,在丁亦軒的身邊,蘇夏又看見了幾個人,有她不認識的,也有她認識的。而認識的那兩個人,偏偏是她印象不怎麼好的。
霍亞寧……這個存在感強烈,又相貌俊美的男生,只要是見過一次,就沒人可以忘記。
不過,範曉琪,丁亦軒……他們怎麼會和這麼一個來自首都的富家少年認識的?範曉琪自從看見蘇夏,臉色就一直不大好,此時更是冷冰冰的站在丁亦軒身邊,一點同學同桌的情誼,要和蘇夏打招呼的想法都沒有,也硬生生的將蘇夏本就扯出嘴角的笑容給逼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男主角什麼的需要不定時出來溜溜,所以,他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