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新的病友
倆老太太一番促膝長談後，王新鳳從高家那買到了四個豬蹄，一扇排骨，三斤五花肉，和拿回去熬油五斤大肥肉。
這些東西都不要票，價錢還比黑市便宜。
王新鳳喜得牙不見眼的，覺得五個餃子真是太賺了，還是她兒媳婦聰明。
“老姐姐，可多虧你了，我兒媳婦這次遭了罪，我正愁沒好東西給她補身體，你可真是及時雨，等下回我來看我家枝枝，我給你帶些我們農村的山貨，不是啥好東西，就是給你們嚐個鮮換換口味，大冬天的，也沒個新鮮菜吃。”
鄭金花也懂，這你來我往的才長久。
這家子雖然是鄉下人，不過瞧着不是個差錢的，也不是個喜歡佔便宜的，長得兇了點，但處事大氣，能走動。而且，能對兒媳婦好的人，心腸都不壞，跟她一樣。
再說這家的男人，雖然看起來不像個好人，卻也不是個十惡不赦的，至少在父母妻子面前會低頭，有人性，這就夠了。
有時候就需要這樣的人才能辦成事，他們家如今也是樹大招風，多結交些人，才能多條路。
“行，我不和大妹子客氣，以後來縣城，都到我家坐坐，咱兩姐妹多處處，我就和你聊得來，其他那些老孃們膩膩歪歪的，瞧着煩。”
“那感情好，老姐姐不嫌棄我是個鄉下婆子，那我肯定厚着臉皮經常上門。”
“那個，我我我……”
桑大壯瞧了眼時間，快中午了，昨天因爲榆枝突然改變態度，他懵得厲害，以至於幹啥啥不行。
男人們早已見怪不怪，躺牀上看戲。
算盤打得滿滿的，幾個小姑娘苦了臉。
恰到好處的露出手臂上和額頭臉上的傷，瞧着確實是個可憐人。
桑大壯是個工具人，沒有發言權，領着親孃去做身體檢查了。
王新鳳沒拒絕，家裡的孩子，她也疼。給榆枝留了她能吃的水果和奶粉，拎着其他東西風風火火的走了，她還得去高家拿肉。
擰了擰眉，旁邊響起老婆子尖酸刻薄的叫罵：“不下蛋的破爛貨，老孃讓你端杯水，大冷的天，你給老孃端冷水，你想凍死老孃翻身是不是？做你孃的春秋大夢，賤皮子就是欠收拾，喂條畜生還知道叫兩聲，你個破爛貨倒好，一聲不吭，憋了一肚子壞水。”
這時候，一塊布條都是珍貴的，哪能無限提供棉被。
“這下放心了吧，媽就說沒事，可別再胡思亂想了。天不早了，孩子們上學去了，家裡的豬肯定餓得嗷嗷叫喚了，媽得趕緊回去，明天做好吃的來看你，你好好休息，不着急出院，知道不。”
榆枝微微眯眼，沒喊沒追，反正她要回來的。
出了病房後，就紅着眼眶着急，不知道怎麼弄棉被。
醫院裡的被子都是要給押金才能用的，這年頭不像以後，物質豐富，牀單被套什麼的醫院都有準備。
其中就有王新鳳的事，說王新鳳在她離家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好堂姐說是被她氣的。
王新鳳最受不了榆枝的眼淚，趕忙拿出帕子給她擦：“好好好，快別哭，你這眼睛還要不要了？媽去，媽這就去行了吧？”
女人被臊得滿臉通紅，想哭卻又不敢，另一個女人和幾個小姑娘縮在一角，大氣不敢喘，更別說替女人出頭幫忙。
但也不全承擔，王新鳳身體瞧着很硬朗，雖然自己的離開會給她帶去影響，但絕對不會才一年多就撒手人寰，她還有兒子孫子孫女要照顧呢，肯定是有什麼隱疾。
扭頭看到旁邊站着的幾個孫女，好心情頓時沒了。
“傻孩子。”王新鳳哭笑不得，跟鄭金花說一聲，晚些時候去她家找她。
“媽，彆着急回去，讓大壯帶你去檢查檢查身體。”
榆枝勾脣冷笑，老婆子倒是好算計，支使怯懦的兒媳婦來她這賣慘，博取同情，理所應當的用熱水壺，用到最後，怕是就會成爲她家的。
榆枝昨天剛回來，心緒起伏太大，所以發了一回瘋，現在確認不是做夢，不會再重蹈覆轍，她也冷靜了下來，不會再抓着人不放。
一家子所有男人和一個老太太，一共四人，中了毒，兩個中年女人，和五個面黃肌瘦，三歲到十歲左右的姑娘沒事，謹小慎微的在一旁伺候。
那時候，爲了刺激她，好堂姐是什麼讓她痛說什麼。
女人躊躇着走向熱水壺，整個人都快縮成一團了，茶缸砸中的額頭鼓起一個大包也顧不上。
不是倒黴玩意，就是糟心東西，咱好歹也是親生的不是。
王新鳳雖然知道家裡不缺這點錢，但也不想做這些毫無用處的事，連忙擺手：“這孩子，有啥檢查的，媽身體好得很，別瞎想。”
榆枝揚了揚眉，這家子的家庭地位真是一目瞭然，被重男輕女了，倒是因禍得福。
“你們幾個吃啥啥不夠的賠錢貨杵在這幹啥，等着老孃來伺候你們是不是？沒瞧見被子不夠，還不趕緊去弄幾牀來。”
女人一哆嗦，忙垂下頭，不敢和榆枝對視。
要水要吃，又不給錢，稍微慢一點，不合心意了，又打又踹摔東西，鬧得跟菜市場一樣。
沒一會，病房裡又安排進一家人。
連洛完感情，王新鳳起身摸了摸榆枝的手：“有些涼，晚上讓倒黴玩意去找護士再拿一牀被子，別凍着自己。媽和你鄭嬸子去拿了東西，就不來了，直接回家，明天再來看你，想吃啥，跟媽說。”
上輩子傻了一輩子，最後落得個悽慘離世，再活一世，她雖然沒辦法活得多聰明，但絕對不會再蠢下去。
這家子穿得破舊，一路哎喲哎喲的被送進病房。
鄉下人家生病，不得不住院時，也是拿自己家的東西來用，所以常看到醫院裡有人大包小包的盤。
王新鳳沒搭理他，又絮絮叨叨的囑咐了榆枝好些事。
女人戰戰兢兢，看榆枝沒有任何反應，暗忖她要麼不在意，要麼是畏懼，只能忍氣吞聲。
往老婆子方向看了一眼，暗暗咬咬牙，二話不說，拎起水壺就跑了。
榆枝殷紅的小嘴一噘，臉上帶着哀怨：“吵。”
剛剛洗過胃，用了藥，幻覺沒了，肚子還是疼得厲害，好在不拉不吐了，要不然榆枝得瘋。
“好好好，都聽枝枝的，肯定坐車，媽有錢，別操心啊。”
“廢物點心，這麼點事也要在老孃面前嘰嘰歪歪，沒帶熱水壺也來煩老孃，你見着男人怎麼就知道自己往牀上爬，沒說來問問老孃？生了一窩賠錢貨沒說問問老孃？問問問，就你長了嘴咋的？”
“不可以。”
女人倏的擡頭，沒想到榆枝會拒絕得這麼幹脆，以往不管誰瞧見她這麼可憐，都會好心相幫。
桑大壯拎着吃食，歡歡喜喜回來的時候，又聽到病房裡鬧哄哄的，大黑臉一下就沉了下來。
榆枝破涕而笑：“媽最好了。”
浮躁的心情剛剛平靜下來，啪的一巴掌脆響，嚇得榆枝一哆嗦，好好的一篇字就這麼毀了。
榆枝眼眶一紅，眼淚汪汪的看着王新鳳：“媽，就去檢查一下好不好，不管有沒有事，圖個安心，求您了媽，您就去吧。”
今天可不能這樣了，媳婦要營養，他得去弄些好的。
榆枝聽得鬧心，等桑大壯回來，讓他換個病房。
老婆子罵人的聲音中氣十足，哪有一點哎喲哎喲叫喚時的虛弱。
想到這些，眼神越發冷漠。
女人在老婆子手底下生活，不管是慘也好，苦也好，肯定對老婆子的套路是熟悉的。
鄉下人，可沒有體檢這回事，純粹就是白糟蹋錢。
或許太過意外，擡頭的一瞬間，所有心思都表現在了臉上。
熊一樣的漢子風風火火的走了，榆枝看得哭笑不得。
鄭金花也沒什麼不方便，點頭說好。
榆枝收回視線繼續練字，女人拎着熱水回來時，她都沒多瞧一眼。
桑大壯在旁邊翻白眼，他是不配有名字嗎？
女人垂着頭，不敢反駁，不敢哭，等老婆子罵完了才戰戰兢兢的開口：“娘，我們來得急，沒帶熱水壺，我……”
獻寶似得的把東西遞榆枝跟前，道：“我去買了條魚，大黑魚，讓人燉了魚湯，他們說這個補身子，還熬了潤嗓子的糖梨水，都是熱乎的，快吃。還有煮雞蛋，媽說了要敷眼睛，敷了才能好，你別怕疼，忍忍多敷一會。”
老太太也不需要他懂。
這家子一直沒消停，除了哎喲哎喲的喊疼，還罵罵咧咧的指使女人孩子做事。
沒多久醫生來查房，榆枝沒什麼事，可以回家，也可以在醫院多觀察兩天。
走到門口，剛要吼一嗓子，就對上了榆枝帶笑的臉。
“媽，我叫桑大壯。”
沒心情看報紙了，拿出筆來練字，練字可以靜氣凝神，榆枝很喜歡。
聽說是誤食了毒蘑菇，全都腹痛腹瀉嘔吐，出現幻覺。
雖然，在桑大壯這尊鎮宅大神眼皮子底下被偷的可能很小，也不得不防。僅僅是讓人眼紅也是個麻煩事。
看着榆枝白嫩精緻的臉，再想到自己，同爲女人，差別爲什麼這麼大？無端的，女人心裡生出一股怨氣。
黑臉瞬間揚起笑，笑得像個三百斤的大傻子，把變臉技術，表演到了極致。
桑大壯咧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傻樂：“誒，我肯定回來。”
榆枝笑着看了無語的桑大壯一眼，剛要點頭，想起她的好堂姐在她死前說過的話。
拉上牀簾，隔絕視線。
旁邊牀的老婆子得意揚起嘴角，家裡又多了個熱水壺，回去放大孫子屋裡。
小胖子也沒事，可以出院了。
老婆子揚手就把茶缸砸了過去，冰冷的水潑了女人一身。
“嗯，媽路上小心，記得坐車，不準再走路了。有錢嗎，沒有讓大壯拿。”
“別以爲老孃不知道，你個賤貨裝得可憐造孽博同情，在外人跟前給老孃上眼藥，這點小把戲，老孃都玩爛了，再給老孃嘰嘰歪歪耍把戲，老孃撕了你。還杵這幹啥，等老孃來伺候你啊，弄熱水去，爛下水的賤。貨，給臉不要臉。”
女人被盯得如芒在背，不得不開口。
王新鳳的檢查花了兩個多小時，有些結果要過兩天才能得到，已經得到的結果裡，都顯示沒問題。
倆老太太感情又好了一分，桑大壯完全看不懂爲什麼。
不管是什麼，女人都有些得意，長得好又如何，還不是個沒用的，東西被人拿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可當她死亡凝視一個人的時候，氣勢卻不弱。
幾個小姑娘頭都不敢擡，轉身就往外跑，哪怕是最小的那個三歲孩子。
榆枝的臉嬌俏稚嫩，很有欺騙性，一看就覺得是個可欺的。
轉瞬收起心思，唯唯諾諾的伺候一大家子。
高家父子和賀家舅舅全都來接小胖子了，偷偷瞅了眼病房裡，沒有桑大壯的身影才放心進來，鬧哄哄的把小胖子接走了。
朝榆枝那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榆枝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麼平靜淡漠的看着她。
“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一個人沒關係。”榆枝瞧着老大一個男人，糾結得說話都不利索了，也是着急：“去吧，中午回來和我一起吃飯。”
自己去不自知，怕被看出端倪，趕緊垂頭，哽咽道：“我，我就用一下，求求你，幫幫我吧。”
可憐無助的問：“我，我可以借用一下，熱水，水壺嗎？”
睡不着，閒着無事看報紙，桑大壯特地找來給她解悶的。
用受害者的無辜姿態，一聲不吭的想要拿水壺，骨子裡也是個心眼多，慣會借刀殺人的。
簾子後面的鬧騰一直沒有結束，榆枝心無旁騖的練了兩篇字，停下休息。
女人被榆枝平靜的眸子，看得生出一股難堪，好似自己所有陰暗心思都被她曝光在太陽下，無所遁形。
榆枝不爲所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再說，她並不覺得女人可憐。
“你瞎嗎，那不是熱水壺，需不需要老孃遞你手上，用轎子擡你去做事？沒用的東西，長了個腦子比豬都蠢。”
榆枝讓王新鳳把桑大壯買的東西都帶回去給孩子吃，她吃不了，放這被偷了就可惜了。
榆枝不否認自己的鬧騰和離開，讓王新鳳傷了心。
可隔壁牀的老婆子顯然不想給押金，也不想拿自家的，甚至這些東西用過之後，她還得帶回去。
桑大壯一聽就怒了，隔着簾子往旁邊斜了一眼，耐心安撫榆枝：“別急，我讓他們小點聲。”
帶笑的大臉一扭頭，就變得凶神惡煞，還不如貼心的拉好牀簾，不讓榆枝瞧見血腥的畫面。
“都他孃的給老子閉嘴，找抽呢是不是？”
熊吼一樣的嗓門，震得衆人耳朵直轟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