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遊溪……東晉王子猷雪夜訪戴,咱們大觀園內雪夜遊溪,也不失爲一種雅趣。”賈瑋笑道,“……近來常常下雪,園內又有現成的溪流,若乘着篷船,雪夜遊溪,定然心曠神怡。妹妹以爲如何?”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
寶琴眼前一亮,“……記得大前年年底,我們一家人在紹興,有一夜正好下雪,父親帶我們去訪友,也是坐着篷船,雪落在篷上,沙沙的響,後面搖櫓的水聲,嘩嘩的,從兩邊篷窗向外望去,一片潔白明亮,直到今日,此情此景,還保留在我心上呢……寶哥哥,我頭一個贊成你的雪夜遊溪……”
說着,她忽然放低聲音,神色略略黯然。
賈瑋望在眼中,自然清楚,前年五月,寶琴之父已然辭世,眼下提起,未免傷懷。
說起來,寶琴的父親是個喜歡遊歷的,並且各處幾乎皆有買賣,因此帶着家眷,常年遊歷,正因如此,寶琴雖說年紀不大,卻是見多識廣,閱歷豐富,這一點是園中各姐妹比不上的。
寶琴情緒流連片刻,便即抑制。
此時寶釵向賈瑋笑道,“雪夜遊溪,我也贊成,只是你們府上,沒有備有篷船罷,只有那種沒有篷子的小船,用來晴日裡撐着玩的,上回那個劉姥姥過來,大家坐的便是那種沒篷子的小船。”
賈瑋點點頭道,“可不是,船塢裡停的就是那種船,但究竟無妨,到外頭買幾隻篷船回來,也費不了多少銀錢,此事我明日就讓人去辦,耽擱不了十五的集會。”
沁芳溪,說是溪,但真正論起來,算是條小河,水流既寬且深,載着十來人的篷船在上頭平穩行駛,毫無問題,當然,最多隻能是三艙的小篷船,再大一些就難以行駛,小了也不行,不但載人少,在艙中也直不起身來。
船孃自然不用愁,榮府的船孃皆是從姑蘇選上來的,駕船的技巧相當嫺熟,倒不用外請。
寶釵聽了,便也笑着點點頭。
賈瑋接着說道,“……有了這些篷船,在艙中點上大燈盞,你們抹牌也罷,吃酒也罷,做什麼都好,若想釣魚,用竹篙定住,在外頭甲板上釣,帶上風爐,現煮着吃,比岸上還更有樂趣……”
他如此描繪一番,寶釵和寶琴想着其中的情景,越發覺得這主意不錯。
寶琴雙手托腮,微笑說道,“等到明兒,我便同林姐姐她們說去,她們必定也是贊成的。”
賈瑋視線投過去,笑了笑,隨後又望向寶釵,欲言又止。
他今夜到此,爲了借錢,眼下坐了好一陣子了,夜已漸深,不好再坐下去,不能不提此事了,但寶琴在側,讓他有些躇躊。
“寶兄弟有事請講,不妨的。”
賈瑋的神態落入寶釵眼中,以她的聰明細心,豈有看不明白的?
何況賈瑋深夜前來,定然有事,早在她預料之中。
此時她看了看身邊的寶琴,含笑對賈瑋說道。
賈瑋見寶釵這般說,又暗示自己寶琴聽到了無妨,便也不多想,將借錢的事兒說了。
“原來是爲這事兒,上回不是同你說了,若要借錢,儘管開口,我們太太一準是答應的。”寶釵手中抱着手爐,盈盈淺笑,“……不過今兒夜深了,明兒我同太太說去,明兒晚上,你還到這邊來,我給你銀票。”
“好的,如此多謝姐姐了。”
三言兩語,倆人略過這話題,再次說到雪夜遊溪的事兒上,又敘談了一陣,賈瑋起身告辭,寶釵寶琴倆姐妹送了出來,一直送到院門外。
彼此提着燈盞,馨黃的光暈下,倆姐妹亭亭玉立地站着,面容精緻,身材窈窕,望着賈瑋的身影漸然離去,隨即慢慢返回院中,一面走着,一面輕聲交談。
“姐姐,寶哥哥向大娘借過錢?”
適才賈瑋在的時候,寶琴沒問,此刻好奇問着寶釵。
“恩,借過,就是用來買杏花樓。”寶釵自然不會瞞着這位堂妹。
“哦。”寶琴哦的一聲,想了想道,“這麼說,寶哥哥也算怪人,借錢買的杏花樓,卻又分了股份給你們幾個。”
“你不懂,寶兄弟他是做大事的人,未必將一家酒樓放在眼中,他借錢買酒樓,自有他的打算,分股份給我們,只是他樂得如此而已。”寶釵向寶琴解釋道。
“姐姐像是很懂得寶哥哥啊。”寶琴不失時機地戲謔道,打量寶釵的神色。
“說什麼呢,過兩年就要出嫁的人了,還像個孩兒家似的,沒個分寸。”寶釵臉上一紅,瞪了寶琴一眼。
她這番話說出,寶琴頓時招架不住,羊脂白玉般的面容如染胭脂,不敢再說什麼。
論起嘴上的機鋒,她可遠不及寶釵這個堂姐。
“哦,寶兄弟借錢這件事兒,可不要同別個說。”寶釵轉過話題,叮囑寶琴。
“恩。”寶琴連忙應下來。
倆姐妹往前走了一段路,上了臺階,站在遊廊上,寶琴微微出神。
寶釵瞥了她一眼,道,“妹妹在想什麼?”
“我在想雪夜遊溪的事兒。”寶琴掉過頭說道,“……又想到前兒探春姐姐說的寶哥哥煙湖泛舟的事兒,寶哥哥爲此寫下了‘煙波輕拍英雄夢,明月偎進玉人懷’的詩句,應景得很……適才你又說寶哥哥是個做大事的人,聯繫到這兩句詩,倒真是如此,像是志向遠大的樣子……”
ps:這次卡文是沒精神,瑣事太多,加上胃病,頭腦暈沉,坐在那裡,寫不出來。當然,隨便寫寫,倒是可以,只是過不了自己這關,像什麼“妹妹住得可慣?”“還好,多謝寶哥哥關心”之類的無聊對白,我並不會寫。但眼下已恢復,明日起正常更新出來。//大觀園內的遊船一事參見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