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瑋聽了,便望了寶釵一眼。
怪不得這女子只推不知呢,原來說的是她哥哥的親事。她待字閨中,又端莊自重,一向不願主動談及這類話題,對此,他清楚得很。
寶釵見他望來,笑着掉過頭去,同寶琴聊起話兒來,避開他的目光。
見狀,賈瑋也不覺一笑,隨後向薛姨媽道,“姨媽千萬別這麼說,薛大哥的親事,雖說我未必幫得上忙,卻也願盡力,往後我會幫着留意便是,姨媽且請放心。”
“好,好,姨媽這裡就先謝過你了。”薛姨媽含笑點頭。
賈瑋按按額角。
他自是能夠理解薛姨媽的一片慈母心。
之所以找上自己,無非抱着廣撒網的想法,在這其中,自然也因爲自己是個有主意,會辦事的,且靠得住,不像薛蟠所交結的那些個紈絝,大多除了吃喝玩樂,別的全指望不上。
當然,或許他……紅娘少爺的綽號,也功不可沒,讓薛姨媽覺得他天生樂意爲人牽線當紅娘。
殊不知,他只是緣於上輩子的紅樓情結,盡力避免兩府女孩兒的悲劇而已。
至於爲薛蟠牽線,他可是想都沒想過。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薛姨媽開了口,寶釵也有這個意思,他自是不可能推脫,何況他還欠了她們好大一筆人情,足足五萬六千現銀,到別處是再借不到的。
想了想,賈瑋開口問道,“不知姨媽對女方有何要求?”
薛姨媽見他這麼問,顯然是上了心的,不由高興地道,“寶玉,姨媽可沒太多要求,只要身世清白,人品端方,差不多的人家便可使得,高門大戶的咱們高攀不起,小門小戶的也不敢要。”
賈瑋點點頭,高門嫁女,低門娶媳,是一直以來的習俗,很少有例外的,看來薛姨媽也是這麼想。
薛家二房的薛蝌就娶了邢夫人的內侄女邢岫煙。
雖然邢夫人的孃家並非賈赦口中的小門小戶,其實也是鄉宦之家,只不過家道中落而已,但對賈家和薛家這樣的人家而言,無疑確是低門。
……
……
說罷正事,賈瑋又同薛姨媽閒敘一陣,方纔禮辭,寶釵、寶琴倆個也隨他一同進園。
涼風習習,三人結伴走着,如今已進入夏季,衣裳單薄,儘管薛家姐妹這樣的大戶千金,家教良好,在外裳之內至少穿着一件單襦、一件貼身小衣以及一件抹胸,裙子裡頭也套着絲褲,但料子皆是輕薄,因而輕易地便勾勒出彼此的身材。
寶釵身材豐盈,胸隆臀圓,腰肢卻細,呈葫蘆形的形狀,稱得是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瘦,曲線很是誘人。
寶琴體態窈窕,胸臀的曲線也不小,結合她的氣質容貌,以及剛剛進入豆蔻年華的年紀,可說纖穠合度,無可挑剔。
當然,同她們姐妹相比,黛玉的體態也自有一種美感,婉約秀弱,清幽嬌柔,望在眼中,便是楚楚可憐的感覺。
好比環肥燕瘦,各盡妍態。
來到怡紅院,此時姐妹們的聚談已然散了,畢竟李紈不在,又缺了他們三個,剩下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她們四個,迎春、惜春又不愛說話,自然熱鬧不起來,早早兒地便散了。
寶釵、寶琴便也不多留,帶着各自的丫鬟出來,往衡蕪苑去了。
賈瑋送了出來,隨即返身回去,來到東面耳房。
小紅見他進來,險些掉下淚來。
此刻時辰已是戌正(晚八點)過去一些,即便進入夏季,到了這時辰,不少人家皆已歇下,若賈瑋再不返回,她也只能離去,等到明日,她也不知是否還有勇氣前來,央求賈瑋幫忙。
倆人坐下,賈瑋示意她開口。
時辰已遲,小紅也顧不上什麼,不再像先前那樣吞吞吐吐,當下闢裡啪拉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芸哥兒的生絲生意垮了?”
賈瑋皺皺眉頭,建元帝四十萬壽期間,日本國、佛朗機等朝賀使團同大夏朝進行鉅額勘合貿易一事,晨報自然也有刊登,不過他也只是略略瞭解,並無太多關注,更沒有聯想到賈芸這一頭。
如今乍然聽說賈芸生絲生意血本無歸,倒是意外得很。
“二爺,婢子現下能想得起的貴人就是你了,除了二爺,再沒人能幫這個忙……婢子也知道,當初相公不識好歹,推拒了二爺給的報社差事,此番婢子原是不敢登門求助,只是想到二爺一向寬厚,並不會計較此事,因而還是厚起麪皮,前來央求二爺……”小紅說罷事情緣由,緊接着便是一番求懇的言辭。
而後,兩道飽含期盼的目光投到賈瑋臉上,一瞬不瞬。
“你倒是一張利嘴。”
賈瑋一面聽着,一面沉吟,片刻之後,心中已有了幾分盤算,此時伸手指了指,對小紅說道,“……你以爲拿話兒擠住我,我便不計較此事了麼?你今兒過來,無非是想向我借一筆銀錢,你倒想差了,我可不會借一分銀子給你們……”
話未說完,小紅神情霎時一黯,整個人也怔住了。
她來到怡紅院,可是滿懷希翼而來,眼下賈瑋一口回絕,好似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賈瑋這裡若借不到銀錢,她還能指望哪個?
昨夜裡,她可是向相公說好了的,要借一筆銀錢回家,讓他另做買賣,眼下這般回去,相公定然失望得緊。
罷了,罷了,好歹爹孃還給了四十兩銀子,就用這筆銀錢,勉強給相公開個小雜貨鋪子罷。
只是寶二爺……不念在他同相公的叔侄份上,卻也不念在她這婢女的份上,不管怎樣,她也服侍了他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就一點兒不念主僕舊情。
想着,她神情中除了失落,還帶上一抹幽怨。
“呵,怎麼這樣望着我,我話還未說完呢……”賈瑋倒是笑了起來,“……適才我說了,不會借你們一分銀子,這個不假,但也沒說不幫你們……芸哥兒這廝,當初推拒了我的差事,如今還讓他過來到我手底下當差,他是孫猴子,我就是如來佛,還由得他了,終究逃不出我的手心……”
“二爺……”
小紅先是一愣,隨即喜極而泣,賈瑋到底不計前嫌,肯拉相公一把。
聽着賈瑋恨恨數落着相公,她又忍不住想笑。
“二爺,婢子給你磕頭了。”
感激之餘,小紅跪下來,給賈瑋磕了幾個響頭,一旁的眉兒也忙跪了,一道磕頭。
“起來,起來。”見她有孕在身,賈瑋忙離座攙扶,同時說道,“你回去後,讓芸哥兒明兒下午到報社見我。不過,這回我給他安排的並非是報社的差事,而是酒樓掌櫃,幾個月後,我要另開一間酒樓,便由他來當這個掌櫃,現下先讓他到杏花樓向潘又安和司棋夫婦學學酒樓掌櫃事務。”
“婢子記下了。”
“還有,你同他說,在杏花樓期間,薪酬只有五百錢,往後當了掌櫃,是二兩紋銀,至於分紅,倒是不會少的,一年三四百兩銀子罷……”
“是。婢子謝過二爺恩典!”
小紅歡喜地面色都變了,又要再次跪下磕頭。
此番賈瑋給的差事雖比不上上回,上回的發行部主事是每月五兩薪酬,每年二三千兩的乾股分紅,但畢竟是錯過了,再想要而不可得了。
此番這個掌櫃的差事,說起來也是極好的。
既不用自個出本錢,收入又比得上生絲鋪子。
她還有什麼可奢望的,這已比她想像的好得多了!
賈瑋忙止住了她再次下跪,笑道,“就是這些,你回去說給芸哥兒,若他再要推拒,從此我可不理會他。”
小紅知他是打趣,相公眼下如此境況,哪能推拒,便也嬌笑道,“二爺太擡舉他了,他若再要推拒,小婢便拿棍子打着他來!”
……
……
時辰已深,賈瑋命人備上轎子,送小紅主僕回去。
自己稍事洗漱,便回到臥室歇息。
臨睡前,他又想了想賈芸之事,不由露出笑容。
現下他手下還是缺少人才,尤其是賈芸這樣,又是本房親族,又有些本事的更少。
下半年,他打算開一間南北風味的大酒樓,有別於杏花樓的特色經營,這也是之前計劃中的事。
不過無論是選址、店名,還是掌櫃,皆未定下,如今正好讓賈芸去當這個掌櫃,至於擔任杏花樓連鎖店的掌櫃,倒是不大合適,畢竟要經常同寶釵、黛玉等這些個姐妹打交道,雖是本房親族,但賈芸是成年男子,又是已婚,雙方過於頻繁地接觸,未免於禮不合。
賈芸的薪酬會比潘又安、司棋夫婦高些,乾股分紅更是多了不少。
但南北風味的大灑樓將來也會開連鎖,屆時會將潘又安調過去當掌櫃,獨當一面,薪酬和分紅自然也是向賈芸看齊,因此潘又安、司棋夫婦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此後,杏花樓掌櫃的薪酬和分紅也會提升,同南北風味的酒樓持平。
此舉雖有因人而異之嫌,不過看在賈芸在他賺第一桶金時,所立下的功勞,賈瑋還是決定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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