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傢伙,鐵定是要吃槍子兒的。這兩家也全完了,一個跑不了,全都要進去審查,祖宗三代都要查。”
周雲海又看了眼牆上掛着畫後,扭頭對李源說道。
李源呵呵道:“他們自己做的孽,死有餘辜。掛蔣光頭的像,早晚三炷香這是盼着他們總裁返攻大陸呢。”
周雲海聞言扯了扯嘴角,道了聲:“也是。”
看着這張本來俊秀不俗的臉上,滿是風輕雲淡的神色,周雲海這樣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殺星,心裡都有些觸動。
好狠的年輕人,他直覺這裡面有問題,但現在已經有了鐵證。
王衛國和馮國全如果今天不在這,還能咬死被人栽贓陷害,憑兩家的人脈關係,活罪難逃,但說不定能有條生路。
畢竟查的話還是很容易查清楚,這兩個年輕人就兩條小蛀蟲,和敵特什麼的,壓根沾不上邊,他們也不配……
周雲海都不信這兩玩意兒是敵特。
當然,現在不信也得信,不然這一屋子東西從哪來?
說他們不是,莫非在同情敵特?
妙就妙在兩人就在裡面,保衛處二十多號人親眼目睹,說明他們兩人知道里面有什麼,這就成了鐵證如山的死證,天王老子來了都翻不了案了。
這兩家人,完了。
再看看風輕雲淡的李源,早上才和兩家對上,下午就直接兩家全送進去,死幾個還不知道……
嘖,世道真是不一樣了,殺人不見血啊。
關鍵是,事情都辦到這一步了,李源居然不走,還要在這親眼看着這兩家人的下場……
這是明晃晃的告訴外面,害他的人,要小心一點,他是會殘忍報復的。
單這份魄力、頭腦和狠勁兒,就是多少年紀大的人,甚至是老江湖們所沒有的。
再往後,誰還想對付這小子,真得掂量掂量了……
萬一弄不死他,遭殃的就是全家老小。
狠的讓人害怕。
“不對!”
“不對!!”
“這不是我們的東西!”
“你們栽贓陷害,你們栽贓陷害!我要見我爺爺,我要見我爺爺!”
外面忽然傳來歇斯底里的尖叫聲,聲音裡充滿了驚恐和絕望。
聲音裡充滿絕望是什麼樣的,老實說,李源過去還真沒這麼真切的聽過。
這會兒聽着外面的嘶吼咆哮聲,如受傷瀕死的野獸哀鳴,他側耳傾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周雲海見之關心問道:“源子,你這……是不是有過毛病?”他指了指腦袋。
“……”
李源乾咳了聲,不接這茬,問道:“周叔,這事兒光咱們軋鋼廠保衛處恐怕接不下來,都涉及到敵特了,是不是去城東治安局那邊通個信兒?”
周雲海看着他笑了笑,道:“怎麼,怕有人想往下壓?”
李源點了點頭道:“外面那兩個咬死不承認的話,王慶澤和馮剛來了說不定還真能反咬我們一口。”
周雲海不屑的笑了笑,道:“就憑他們……不過你要是覺得不放心,我讓人去通知一下也行。”
李源忙道:“讓他們把宋鋌宋局找來,宋局鐵面無私,公正嚴明。”
周雲海哈哈大笑起來,指着李源虛點了點,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和宋家關係走的近?你這是信不過你周叔啊。”
話雖如此,他還是打發了一人去叫。
完事後,他拿出煙盒,磕出了一根菸,李源幫忙點上後,周雲海狠吸了一口道:“放心,連蔣光頭的畫像都出來了,誰敢往下壓?王慶澤、馮剛來了就直接扣下,哪還有他們喊冤的機會?看看地上這些糟蹋的糧食,這些畜生……老毛子轉盤機槍他們都敢搞,還有迫擊炮彈,呵呵,這已經罪該萬死了!”
李源將門簾挑起,就着泛黃的燈光,外面兩人才看清他的樣子。
剛纔在外面時李源出腳太快,天又黑,壓根沒給兩人認人的功夫。
這會兒看清是他,王衛國和馮國全真的,三魂七魄齊刷刷嚇飛了大半。
兩人明白過來是誰在害他們,隨後就用各種髒話開始問候李源的祖宗十八代……
李源也不怒,聽着聽着,還笑了起來,回頭看了眼牆上的光頭像,道:“周叔,這像看起來像是鉛筆畫的素描啊。嘖嘖,真是心心念念想總裁……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畫筆和紙……”
說着,他把門簾挽起,然後回身當着不少人的面,翻箱倒櫃找了起來。
當他打開大立櫃時,“哎喲”了聲,因爲他身高,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所以還故意側了側身體,讓外面人能看清裡面有什麼,他將放在櫃子裡面的幾根鉛筆拿出來,還拿出了三卷大開紙。
打開其中一卷,居然又是一副光頭像,旁邊還跟着他的達林……
這下,周雲海都不在懷疑其他了,打量着王衛國和馮國全兩人冷冷道:“白瞎了你們的名字,狗東西,也不知道你們家大人們都是怎麼教你們的,還懷念起這玩意兒來,真有出息!”
王衛國和馮國全兩人已經徹底瘋了,絕望的癱軟在地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罵,一會否認不是他們……
李源欣賞了片刻後,還是周雲海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出去透氣。
路過外間時,看到桌子上的四盤肉菜,周雲海罵道:“比老子吃的還好!”
李源哈哈一樂,道:“他們會做什麼?明兒晚我去您家裡,給元寶做一頓好吃的,到時候您嚐嚐就知道了。”
提及孫子,周雲海的疤臉都柔和了些,他問李源道:“早上是怎麼回事?部裡的保衛處都來人了,那麼大的陣仗,居然是朝你來的。”
李源將事情大致說了遍後,周雲海就理解李源爲什麼會下手這麼狠了,道:“這些人不僅想打倒你,連你師父一家都要牽扯進去,太過了。”
李源無語道:“光想打倒我也不成啊。我這不招誰不惹誰的,憑什麼來欺負我?周叔,一會兒說起來,能不能把之前我說的那一截兒掐了,別提什麼半掩門的事,就說我在工廠上廁所的時候,聽到這兩貨在背後罵我,正巧又聽見他們商議把贓物銷贓,就來舉報了。”
周雲海聽着點了點頭,道:“行,就這麼說吧。反正這一屋子證據,至於爲什麼被舉報,都無關重要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動靜了。
這會兒天早就黑透了,大門口偏三輪的大燈照進來有些刺眼。
最先趕到的,居然是李懷德。
從偏三輪上下來後,保衛處的人騎上車又迅速走了,還要繼續去接人。
保衛處有一輛長江牌吉普車,是照着老美的Jeep CJ5爲藍本長安廠和湘江機器廠共同製造。
除此之外,還有一輛東風大汽車,四輛偏三輪。
今晚全面出動,四處去接軋鋼廠領導。
吉普車當然是去接楊萬里的,李懷德就分一偏三輪……
他身上還有不少酒氣,到了後看到李源也在,不由一愣,問道:“小李,你怎麼在這?不是說有大案嗎?”
李源笑呵呵道:“廠長……”
李懷德干咳了聲,糾正道:“李副廠長,別叫錯了。”
李源點頭:“李副廠長,今兒這事就是我舉報的。裡面是王慶澤的孫子和馮剛的孫子。”
李懷德聞言,老臉都揪揪起來了,看着李源看了半天,道:“他們得罪你了?”
李源點了點頭,道:“我上廁所的時候,聽到他們倆在隔壁罵我,恨我不死。”
李懷德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他在軋鋼廠掌着後勤保衛處,軋鋼業務上不行,可其他本事卻天賦頗高,對軋鋼廠的風吹草動,不說了如指掌,也心中有數。
更何況今天想幹掉李源的人,未必沒有連他也一起拉下馬的意思,畢竟人家上來就問爲什麼醫院的藥房缺經費,爲什麼能從後勤要到款子?
所以,李懷德對軋鋼廠內誰人在挑事很上心,也查出來是誰。不過這邊還沒等他出手回報一番,李源就先一步動手了。
且不說李源怎麼知道是這兩家的,單這份睚眥必報的心性,還真不愧是老李家的人……
只是,到底還年輕,不知道打蛇得打七寸,否則打蛇不死易遭反噬的道理。
光憑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就算能把王慶澤和馮剛的孫子送進去,也只會進一步激怒兩人,回頭出招只會更狠辣。
太年輕啊……
周雲海似乎看出了李懷德的心聲,他聲音低沉道:“李副廠長,您還是進去看看,裡面都是些什麼吧。保管讓您大開眼界。”
李懷德看了周雲海一眼,雖然他是周雲海的頂頭上司分管領導,但這個老軍伍還真不是對他言聽計從,所以他纔會花大力氣拉攏了保衛科二科科長馬長友。
不過對周雲海,他還是表示很尊敬,也很親近,笑道:“好,那我就進去看看。你們繼續在這等着。”
周雲海和李源點了點頭,一起目送這位挺有意思的副廠長進了北屋……
一!
二!
三!
兩人幾乎同時在心裡默數了三聲,隨後就聽到李懷德的驚吼聲:“周雲海!周雲海!!這都他媽的什麼玩意兒?!”
周雲海和李源對視一笑後,一起進了北屋。
李懷德指着那一堆軍火,目瞪口呆道:“這是什麼?”
周雲海乾淨利索,往裡面房間又是一比劃,道:“李副廠長,您往裡看,就都知道了。”
李懷德驚魂未定,往裡面走去,都沒進到裡面,在門口就看到牆上掛着的畫像,整個人都懵了,不可思議的扭頭看向地上癱軟的兩個年輕人,看了片刻,忽地豎起大拇指對着門口的李源誇了句:“小李,了不得!”
李源謙遜道:“就聽這兩個王八蛋在背後罵我,又見兩人鬼鬼祟祟的,一路跟了過來,正巧看到過兩人進出這院子,就給他舉報了,意外之得。”
李懷德自然半句也不信,哈哈大笑起來,道:“那你也是福將,大功一件!”
報復的事讓他來辦,都絕無可能辦的這麼漂亮!
外面又傳來動靜,心情大好的李懷德讓李源和周雲海出去迎接,他則繼續觀摩蔣光頭的畫像,有日子沒見了,真別說,畫的還挺像……
心裡則琢磨起來,王慶澤倒了後,他能不能再分一口肥肉……
李源和周雲海迎出去後,就看到大門外廠長楊萬里從吉普車上下來。
楊萬里面色深沉,也詫異的看了李源一眼,不過沒問什麼,而是看着周雲海道:“老周,怎麼回事?”
周雲海道:“廠長,今天李源同志找我來舉報,說發現了採購科的王衛國和運輸科的馮國全兩人,利用職務之便,侵吞工廠財產。我再三確認後,就帶隊來查。沒想到,查出了了不得的東西。您往裡面請。”
楊萬里深深的看了李源一眼後,大踏步進了北屋。
一進門,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後,臉已經成了鐵青色。
他是軋鋼廠的廠長,也是第一責任人。
工廠員工鬧出了這樣的事來,他也是有責任的。
走到角落裡看着那一堆軍火,特別是還有老毛子轉盤機槍,軍隊出身的楊萬里臉色更難看了。
真出點亂子,他的腦袋都要搬家!
李副廠長這時從裡屋出來,熱情招呼道:“廠長來了,沒想到啊,咱們軋鋼廠內部居然隱藏着敵特,簡直太不像話了。”
“沒有!我們不是,這些不是我們的,我們被栽贓陷害了!”
“楊廠長,救救我們啊!我爺爺是馮剛,李源在打擊報復我們!”
李源隨他們的願,上前“啪”“啪”就是兩耳光,直打的兩人耳朵嗡嗡響,張不開嘴……
“這才叫打擊報復,狗特務!”
拿出帕子來擦了擦手,李源回身對面無表情的楊萬里微笑道:“下午偶然的機會聽到兩人罵我,恨我不死。我順勢跟到這裡,見兩人拿了不少東西進院子,就找到周處長舉報。開始以爲兩人就是貪點公家財產,讓兩人挨一頓懲罰出口氣也就是了。沒想到周處長敲開門後,裡面居然是這些東西。”
周雲海也道:“兩人就在這裡面大吃大喝,全是好酒好肉,那麼好的麪粉灑一地也不在乎。我們一進來,就看到這些東西堆在那。裡面還掛着一副東西,廠長一看就知道了。”
楊萬里往臥房門口一站,看到牆面上蔣光頭的畫像,差點沒氣暈倒過去。
周雲海道:“畫畫的工具已經找出來的。”
楊萬里點了點頭,沒什麼好說的了,已經是鐵案了。
他看了看手錶,道:“在院子裡等吧,不然來一個說一遍,也是麻煩。治安局那邊的同志通知了嗎?”
周雲海點頭道:“已經通知城東區了,這種大案,按規定必須要通知。”
一行人不再說話,站在了庭院裡。
沒過太久,副廠長聶遠超來了,副廠長趙德成來了,副廠長王慶澤來了,工人醫院院長徐志民、副院長劉凱歌、醫務處主任馮剛也都來了。
城東區治安局長宋鋌,也帶人到了。
一時間場面有些盛大……
王慶澤看到居然是自家小院,臉色陰沉的厲害,但到底是老江湖,率先上前找楊萬里承認錯誤道:“廠長,工作太忙,對家中子弟疏於管教,我要向您和班子同僚們檢討啊。”
楊萬里淡淡道:“這裡是你家的院子?”
王慶澤點頭慚愧道:“是,幾十年的老舊宅子了,大孫子要結婚了,就先給他了。沒想到,惹出禍來。”
楊萬里指了指李源,道:“李源同志今天聽到你孫子和馮剛的孫子背後罵他,一路跟了過來,發現這裡後就到保衛處舉報了。沒想到啊,你還真生了個好孫子。”
王慶澤聞言,臉色難看的要命,看了李源一眼,眼神瘮人的啊,感覺跟惡鬼差不多,然後再次低頭對楊萬里認錯道:“廠裡給什麼樣的處罰都是應該的,只求廠長看在是咱們工廠自己的孩子,給孩子留條路,畢竟孩子還小,都還沒結婚……”
一旁馮剛也流着眼淚,說了差不離兒的話。
李懷德在一旁微笑道:“態度還是好的,起碼敢於主動承認。”
楊萬里眼睛瞥了眼這個老陰逼,心裡一嘆,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他問王慶澤和馮剛道:“你們承認王衛國和馮國全犯下的錯了?”
王慶澤和馮剛爲了爭取楊萬里的支持,連連點頭表態,然後對着周圍同僚們不斷鞠躬作揖。
只要先把今天過了,回頭就能想法子把事情平下來。
今天要是硬頂着死不低頭,話頂話頂出火氣來,讓城東治安局把人帶走了,那才叫壞大事了。
王慶澤低聲下氣道:“廠長,咱們軋鋼廠的事,就廠內處置吧?”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邊說,一邊還看向李源。
冰渣子一樣的目光好像在說,等過了今天,再慢慢算後賬。
沒想到楊萬里卻不肯再搭理他,徑直走到宋鋌當面,握手道:“宋局,出了大案,辛苦你們跑一趟了……”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慘叫,嚇了他一跳,回頭看去,就見李源一邊拿着手帕擦手,一邊謙遜道:“這狗特務死到臨頭了還敢威脅我,我一時沒忍住,就打倒了狗特務。”
本來見他突然動手打人,眉頭緊皺的聶遠超還有宋鋌等人,聽到“狗特務”三個字,又聯想到以有大案爲名緊急接到這來,一羣老狐狸就不急着訓斥李源了,且看到底怎麼回事。
而王慶澤、馮剛二人,卻如墜冰窟。
再看李源臉上和煦的笑容,落在二人眼中,猶如地獄惡魔的微笑。
畜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