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令要捆了梅夫人,紅珠等了會兒卻不見太子妃有動靜,便勸解道:“太子殿下既發了話,您還是不要和他置氣,太子殿下的脾氣本就硬,您和他硬碰硬,鬧的僵了,吃虧的是您,得實惠的還是秋夕齋那位。”
抱着珏哥兒,撫着他的小辮子,望着落進殿裡的陽光,太子妃冷笑道:“他要‘烽火戲諸侯,博美人一笑’,我憑什麼替她去做這個惡人,紅珠你去秋夕齋傳話,讓她自己去捆人。”
紅珠一笑,蹲身一禮,後退出殿。
綠袖一手握拳砸在另一隻手掌內,奉承道:“還是您這主意好,讓她們狗咬狗一嘴毛。”
“不許你罵梅夫人是狗。”珏哥兒生氣的拿炕几上的小金桔砸綠袖。
綠袖被砸中額頭,雖不疼,卻很是惶恐,忙跪下告罪。
太子妃就笑道:“你是活該,明知在咱們珏哥兒心裡梅夫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和要好的玩伴,還要當着他的面說梅夫人是狗這樣的話,跪一會兒吧。”
綠袖癟了下嘴,認命的跪着。
“母妃,我跟去瞧瞧,從下人口裡得知,那個寶夫人總是欺負梅夫人,萬一梅夫人被欺負慘了怎麼辦。”說罷,從太子妃懷裡跳了下去就往殿外跑。
“你們快跟上,別讓他摔了。”太子妃忙命令左右伺候的人。
秋夕齋。
梅憐寶站在廊廡上,穿了一件緋色碧草朱藤的對襟襖兒,下頭是一條白綾繡一枝紅梅的馬面裙,腰間繫着蝴蝶綵帶絛子,裹着那細細堪盈一握的腰肢,讓她看起來嫋娜窈窕,耳朵上戴着的珍珠燈籠墜兒隨着春風微微搖晃,珍珠的光暈照在她的臉上,越見靡顏盛色。
在她身後,整整齊齊站着秋夕齋所有的宮女太監嬤嬤,手持棍棒,嚴陣以待,放佛要去跟人打羣架似的。
紅珠一進來就看見了如此陣仗,嚇了一跳,“寶夫人您這是?”
梅憐寶走下石階,笑盈盈道:“別問我,且說說你的來意。”
紅珠便道:“太子妃有命,讓您自己去暮雲齋捆人。”
梅憐寶的笑靨越發燦爛了,一揚手,“跟本夫人走。”
看着秋夕齋的人浩浩蕩蕩的走出了院門,紅珠愣在原地半響沒回過神來,心裡驚詫莫名,原來寶夫人早就算到了太子妃會把此事扔給她去做嗎?還是說,原本就是寶夫人想親自去捆人,但礙於太子妃纔是管制後院的人,故此繞了個彎。
紅珠連忙回了馨德殿,把看到的和自己所想的都告訴了太子妃。
太子妃聽後卻苦笑起來,“梅憐寶可不像是會顧忌旁人的人。是太子,應該是梅憐寶求了他,想親自去捆人,但太子卻顧忌本宮,尊重本宮纔是管制後院的正妃,故此讓本宮去捆人,卻又激了本宮一句,讓本宮惱怒,犯嫉,甩手將此事扔給梅憐寶去做。”
紅珠忙笑着道:“這說明太子殿下敬重您啊,不肯繞過您處理後院的事情。”
太子妃點點頭,露出了笑模樣。
暮雲齋內,孔雀開屏,梅憐奴正坐在藤蘿花架下繡花,梅憐寶就帶着人闖了進來。
“七姐姐你想做什麼?”梅憐奴站起來,警惕的看着梅憐寶及其身後的人。
“九妹妹,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梅憐寶一揮手,兩個強壯的嬤嬤一擁而上將梅憐奴制服。
梅憐奴慌了,“來人啊。”
暮雲齋也有人,卻不及梅憐寶帶來的人一半多,暮雲齋的太監宮婢們一看是太子身邊的福順公公帶人來的,一下子都萎靡了,縮着腦袋被壓在地上不敢吭聲。
“七姐姐,有話好好說不行嗎?”梅憐奴眼睛一紅落下淚來。
此時兩個嬤嬤已經將梅憐奴的雙手捆結實了,並將綵帶遞到了梅憐寶的手裡,梅憐寶猛的一拽,拽的梅憐奴一個踉蹌。
“七姐姐,你我同爲夫人,你沒有權利捆我,我要見太子妃。”看情形,梅憐奴心知今日梅憐寶是不準備放過她了,就褪去了哭啼怯憐之態,張皇起來。
梅憐寶又是一拽,猛的將梅憐奴拽到懷裡,她湊到梅憐奴的耳邊,悄悄的道:“阿奴,從你在御花園那日沉不住氣說嫉妒我開始,回來後我反覆琢磨,終於想通了一點,能激的你露破綻的只有我梅憐寶呢,可明明我還什麼都沒做不是嗎,你怎麼就沉不住氣了呢,我做到了你應該做的事情對不對,比如得到了孟景灝的寵愛。”
上輩子梅憐奴得了寵,故此她梅憐寶被厭棄,梅憐奴成了最後的贏家。而這輩子,她梅憐寶得了寵,那麼梅憐奴就會成爲棄子吧。
“你,彷彿變成了一顆廢棋呢。”梅憐寶笑的妖嬈,吐語冷酷,“當我把你重新塞回你本來應該呆着的地方,比如狗窩裡去,你會做什麼呢?”
“不,我不是廢棋,你胡說。”梅憐奴劇烈掙扎起來,用身子撞擊梅憐寶,梅憐寶往後撤了一步,拽着梅憐奴就往外走。
“我已經替你打聽好了,府裡最西邊有個貓狗房,那裡最不缺狗窩了。”
“不,不,太子妃救我,珏哥兒救我。”梅憐奴拼命掙着左右扭頭喊人。
“寶夫人你站住。”珏哥兒從後面追上來,擋在梅憐寶身前,板着小臉道:“父親只說讓捆了梅夫人扔到空房裡去,並沒說要扔到狗窩裡去,寶夫人,你陽奉陰違,可有把父親放在眼裡?!”
看着眼前米分嫩漂亮的小傢伙,他眉眼間有三分像孟景灝,梅憐寶心裡既稀罕又嫉妒,就軟着聲音哄道:“珏哥兒乖,去旁處玩去吧,婢妾也是奉命行事,這裡頭複雜着呢,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能知道的。不如你去問你父親?”
珏哥兒背手在後,站姿都和孟景灝如出一轍,擰着小眉毛,瞪着梅憐寶,“這麼說,寶夫人要一意孤行了?”
梅憐寶稀罕死了這小東西,笑的越發溫軟可親,珏哥兒只覺眼睛要花了,更不夠使,擰着的小眉毛舒展開,呆呆的盯着梅憐寶看。
梅憐寶嘻嘻一笑,摸了珏哥兒嫩嫩的小臉一把,拽着梅憐奴依舊往貓狗房走。
“珏哥兒救我。”梅憐奴急的渾身淌汗,大聲呼喊。
珏哥兒窘迫的捂住小臉,撒腿就往馨德殿跑,“梅夫人你等着,我去找母妃幫忙。”
梅憐寶皺了下眉,對兩個強壯的嬤嬤道:“你們將她扛起來,咱們快點去貓狗房。”
“梅憐寶,你怎麼不去死!”被扛起來後,梅憐奴心慌之下,大聲怒罵。
“跑起來。”梅憐寶道。
跟着前面的兩個嬤嬤跑,綴在後面的梅憐寶被罵了卻更開心,這說明她找到梅憐奴的死穴了——狗窩!
梅憐奴的噩夢。
“梅憐寶你去死!去死!去死!”梅憐奴被扛着,腦袋倒過來朝下,臉朝天,她看着梅憐寶,一雙眼睛橫起,滿滿都是惡毒之嫉。
“我偏要活着,美美的活着,逍遙的活着,我活着,讓你去死。”梅憐寶笑着道。
貓狗房到了,梅憐寶早讓福順過來打過招呼,讓伺候貓狗的太監都避開,把貓狗房暫讓出來給她使。
貓狗房裡養着些精緻漂亮的貓、狗,還有小狐狸,狗窩沒有,但是卻有鐵籠子,籠子裡鋪了甘稻草。
“把她塞到裡面去。”梅憐寶指着一個最髒亂的鐵籠子,籠子裡還養着一條小黑狗。
“不——”
看着那狹窄的籠子,流着口水的狗和糞便,梅憐奴崩潰了,瘋了似的大喊大叫,兩個強壯的嬤嬤都差點制服不了她,還被抓了一臉血道子。
“佛祖救我,佛祖救我——”
當她的頭被塞到籠子裡,狗臭味撲鼻而來,她的臉離着那一灘狗屎只有一掌的距離,梅憐奴涕泗橫流,大喊出聲。
樂平郡王!
這是梅憐寶心裡猛的蹦出來的四個字。
樂平郡王,白衣似雪——她的監刑官!
“住手!”
卻在此時,太子妃帶着比梅憐寶更多的人來了,看着悲慘的梅憐奴,她一臉憤怒。
“寶夫人,你膽子不小啊。”太子妃冷笑不止。
此時,珏哥兒帶着太監就跑向鐵籠子,對着兩個壓制梅憐奴的嬤嬤肅着臉冷喝,“都滾開,你們這些刁奴。”
梅憐寶氣的跳腳,卻已知功虧一簣,再也不能問出什麼。
福順機靈,忙要溜走去尋救兵。
“拿下他。”太子妃冷着臉給馨德殿掌事兒大總管康泰使眼色。
“是!”
“太子妃,你向着她,遲早會後悔的。”絞盡腦汁纔想到這麼個辦法,卻被人輕易破壞,梅憐寶也冷了臉。
“本宮向着你纔要後悔。”看着梅憐寶無一處不精緻美豔的五官,黎明心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你長成這種妖精模樣,本宮早該想到你是個不安分的,竟然還是被你給騙了過去。早知你是這種輕狂囂張的賤人,本宮當初就不該對你好。”
梅憐寶恨死所有拿她臉說事的人了,當下就反脣相譏,“真是笑話,我何時騙過你,就因爲我現在受寵了所以就欺騙你了?我永遠不得寵,太子妃你纔開心吧,纔對我好吧。你的好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多少籠絡多少心機夾在裡面,你自己心裡清楚。再說我臉,妖精模樣?妖精模樣也比你清湯寡水的好看,殿下最喜歡了。”
“你!”太子妃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