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嗣和把完顏康拽起來,拍着他的臉道:“可你知道不知道,這大齊是我的,你們敢搶我的東西,問過我了嗎?嗯?”
完顏康不怒,而是笑着誇讚道:“二皇子的心思如此縝密,真是佩服。大齊皇帝,舍你其誰。”
“綁起來。”武嗣和將人推給周泰峰,就對某處屋脊揚聲喊道:“把高恆扔下來。”
一聲令下,“吧唧”一聲,就從屋脊上摔下一個人來。
不是高恆又是哪個。
一個錦衣衛過去,將人拎過來,扔到武嗣和腳邊,“二皇子,人在這裡。”
武嗣和“嗯”了一聲,“我尊貴的高小侯爺,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啊,嘖嘖。”
“武嗣和你好、你好啊……”高恆此時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我自然是好了,比你這個蠢貨好多了,憑你也想三分大齊,西夏和大金這兩頭老虎,怕是一開始就打算卸磨殺驢了,你還想做大齊皇帝,做夢去吧。”
彼時,忖度着拖延的差不多了,完顏康就哈哈大笑起來。
“武嗣和,聽你一條一條講的這麼多,講的這麼詳細,你一定很得意吧,一定在想,我怎麼這麼聰明啊,我再一次的把這個人踩到腳底下去了,但是,武嗣和,你們大齊有句俗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武嗣和心頭莫名一痛,不待他逼問,完顏康就笑道:“你若敢殺了我,玉九就會讓你失去最心愛的女人。你想不到吧,玉九有個妹妹,現在的名字叫秋夢。”
眼見武嗣和變了臉色,完顏康猖狂大笑。
武嗣和眼前一黑,只覺心口塌陷出血粼粼一個黑洞。
立即想翻身上馬,第一次踩馬鐙卻踩空了,昂藏身軀晃了一下。
“二皇子,小心。”周泰峰想去扶,武嗣和一擺手,上得馬去便戾聲道:“錦衣衛第一至九衛,隨我出發,其餘人等看押重犯,守衛皇城。”
在這一刻,隱藏在武嗣和體內所有的暴戾之氣,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噴薄而出。
魯國公府。
門,大敞四開,中間放着一張高几,高几上亮着一盞水仙燈,燈下壓着一張花箋,旁邊放着一根血乎乎的手指。
玉九看完之後,面上猙獰可怖。
“洛瑾瑤!你敢傷我妹妹,我必讓人奸|你至死!”
憤怒,叫囂,卻不得不沿着洛瑾瑤用血滴出來的路線,急急尋找過去。
很快第二張高几就出現了,又是一座水仙燈,燈下壓着一張指路的花箋紙,上頭的字是簪花小楷,簪花小楷應該是婉約秀雅的,而此時那一筆一劃之中卻帶出了凌厲決絕的筆鋒。
不像洛瑾瑤寫的,然而卻真的是她寫的。
可是花箋旁邊不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整個手掌,手背上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這是鳳寧的右手,這真是她的手,他認得。
玉九的心在滴血,憤怒涌上頭顱,整個靈魂都炸開了一般,若說收到第一根手指之時,他有懷疑,他還有理智,那麼此刻,玉九什麼理智都沒了。
大聲喊着洛瑾瑤的名字,叫罵不疊。
卻,下意識的沿着血滴形成的路,慌急追去。
他怕,他怕晚一會兒,他唯一的親人就會血流而死。
士兵,有一個優點,講究令行禁止,一切都服從上級安排,而此刻,領頭的玉九不作爲,這些士兵就跟在他身後,他去哪兒,這些精兵就跟去哪兒。
前頭有光,挨着牆根下點着兩排矮小的蠟燭,致使腳下的路很清晰,燈光是暈黃?色,在這秋風蕭瑟的深夜,讓人看了情不自禁卸下一絲防備,想起溫馨的時刻,心中一暖,而屋脊牆頭卻更顯黑暗,更容易被人忽略,
這是一條巷子,不算窄,但也不算寬,鋪着青石板,巷子的那一頭,月洞門上掛着一個半裸的女子。
玉九一看,眼眶欲裂,心如刀隔。
“妹妹!”吼聲痛徹心扉。
與此同時,從天潑下一種淺綠色的液體。
頓時,慘叫聲沖天而起。
一箭穿心,死的痛快。
被刀多砍幾下死了,死的也痛快。
可是活生生的人被腐蝕呢?
皇宮裡,承天門前的廝殺聲算什麼。
肌膚、肉骨被慢慢腐化成肉糜,這些慘叫才如入了十八層地獄。
洛瑾瑤慢慢走來,眸光清澈如水,乾淨到了極致,便無是非對錯,正邪之分,佛魔之念。
她只想着,守護住親人愛人,不受傷害。
“玉九,好久不見了。”
“我殺了你!”玉九猙獰如瘋。
再不復初相見之時,那個總愛說着:你無情你冷酷你無理取鬧,有時如女人,有時如粗漢子,很有趣,讓人難忘的玉九了。
就在玉九衝上來的那一刻,洛瑾瑤舉起了手。
“不要——”
秋夢看見了,在武嗣和殺死洛誠的時候,她就看見了,她發現了,武嗣和總是在手指上戴很多枚戒指,她知道,那些戒指有問題。
燃燒生命最後的力氣,靈魂最後的掙扎,秋夢撞開了玉九,一霎,毒針射出,沒入了她的脖頸。
有一個血點,血點開始慢慢變大,變成血洞,秋夢張了幾下嘴,緩緩閉上了眼。
洛瑾瑤看懂了,她說:我不欠你什麼了,二小姐。
洛瑾瑤頓時心中大痛。
眼看着,秋夢的脖子被腐蝕沒了,玉九瘋了,抱着秋夢的頭和身子,啊啊大叫。
“阿瑤,我來了,你在哪裡——”
倏忽,府裡響起武嗣和發顫的呼喚聲,洛瑾瑤登時就哭了,亦大聲的迴應,“夫君,我在這裡,在這裡——”
“姑爺回來了?”
“姑爺回來了!”
“姑爺回來了——”
躲在屋脊牆頭上的管家娘子媳婦們,倏忽不再害怕,歡呼着叫起來,提醒藏在府裡其他地方,準備偷襲的人,她們得救了,安全了。
武嗣和循聲找來,就發現了這一條燭光之路。
光,是暖人的暈黃?色,青石板的路上卻躺着臉被腐蝕沒了的大金士兵。
武嗣和心頭一亮,“是解石液!”
“夫君……”洛瑾瑤哭的慘兮兮的,站在那裡如同做了錯事,十指緊張的糾纏在一起。
武嗣和一把將她抱起來,心中戾氣盡散,失而復得暢快之極,道:“我的阿瑤真聰明!”
щщщ•ⓣⓣⓚⓐⓝ•C ○
洛瑾瑤破涕爲笑,亦緊緊的抱住武嗣和。
這個夜裡,不止承恩公府被滅,魯國公府遭受襲擊,其他王公大臣府上也是如此,但站在武嗣和這一方的大臣那裡都早就做好了防備,而和高恆結盟的人家就慘了,他們萬萬沒想到身爲盟友的大金和西夏的士兵會滅殺他們。
有些人家,甚至傻乎乎的敞開門,親自把這些殺神迎到了家裡。
結果可想而知,武嗣和不費一兵一卒,將外戚全部清除,包括平南侯府、衛國公府。
這一夜,不太平。
見洛瑾瑤有驚無險,他再不放心把她留在別的地方,但尾巴還沒收拾完,他還不能甩手不幹,就用皮裘裹了她,帶在身邊,去清除亂黨帶着,去殺人帶着,去和人商量事兒帶着,總之走哪兒帶到哪兒。
如此,燕京剩下來的王侯貴戚,無一不知無一不曉,這位鐵板釘釘的皇帝,很愛重這位鐵板釘釘的皇后啊,夫人小姐們尤其眼紅。
有些小姐甚至咬着帕子纏磨自己母親道:您瞧魯國公夫人多有眼光,挑個商人做女婿,到頭來女婿卻成了皇帝,成不成皇帝的那是命,可不理會,關鍵是咱們陛下獨寵皇后啊,我不管,您也去給我找個這樣的商人嫁。
此後,商人成了貴族小姐們青睞的香餑餑,又是後話了。
塵埃落定,就需要盛康帝上朝,穩定人心了,盛康帝卻遲遲不上朝,萬事不搭理。
奇異的是,從內閣六部,到下頭的大小衙門,都正常運作,並且,無人偷懶、無人渾水摸魚,都兢兢業業的幹好自己分內的事兒。
誠然,是週一正、洛文儒、週一聖這些定海神針的作用,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他們都怕武嗣和。
爲何?
武嗣和在黑水稱霸,血洗全城,殺了半個城的事兒,被去過黑水城的人傳回來了。
咱們未來的皇帝不走仁慈施恩風啊。
於是,大小官員們的皮都繃緊了,絲毫不敢懈怠。
就怕撞在武嗣和手裡,被當成殺雞儆猴的雞。
一場秋雨一場寒。
洛瑾瑤披着一件白貂圍領的銀絲錦緞披風,低頭輕嗅海棠花,不遠處就是個亭子,盛康帝和武嗣和對坐。
盛康帝跟前放着個鳥籠子,籠子裡是一隻畫眉,叫聲婉轉逗人。
“老頭子,你不上朝是幾個意思?”武嗣和道。
“朕還上朝幹什麼,朕在那些人眼裡還有龍威可言嗎?”
盛康帝撇嘴,打掉武嗣和的手,“別動朕的畫眉。”
“他們早就把你當皇帝了,朕不幹了,你幹吧。”
武嗣和笑道:“你這是和我鬧彆扭?行吧,你不幹了,就下旨退位給我。”
盛康帝哼笑一聲,“掌管玉璽的那小官都是你岳父的岳父的門生,蓋個章不就是你二皇子一句話的事兒嗎,還用得着朕?”
“那不行,我費心費力的把外戚給你除了,把西夏和大金這兩個大國的野心給按下去了,你還不讓我名正言順的登基,這買賣我可就虧了。趕緊的,你要真不想幹了,明兒大朝就露一面,說一句話,就說讓我繼位,之後,你愛幹什麼幹什麼,我不攔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