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流言蜚語可殺人
在船上到底是有許多的不方便,別的暫且不說,只說吃食上就不如在家裡時精細,而洛瑾瑤脾胃又弱,嘴又刁,這大半個月過去就瘦了一圈,襯的她一雙杏眼越發大了。
“你啊,就是從小嬌慣的,吃的少把腸子都練細了。”錢金銀坐在牀沿上,摸一把她纖弱的手腕子,愁的眉間蹙起一座雙峰。
“上次我出嫁,從京師來你們杭州,也是這般遭了回罪的,這又有什麼呢。總不能爲了這身子,一輩子就不回本家看望父母了吧,那纔是不孝呢。”
一時碧雲端了一碗煮的嫩嫩的雞蛋羹來,錢金銀接過手來喂到她嘴邊去,洛瑾瑤只聞了聞便推開了,“一股子油腥味兒。”
寒煙便又送上一碗清淡的百合蓮子漿,洛瑾瑤這才吃了兩口,又推開道:“我知道你們的心了,都是爲了我的身子,可我打心眼裡不餓,懶怠的吃。都拿下去吧,讓我一個人躺躺。”
碧雲愁的抹淚,憂慮道:“再有一日便能到京師了,若是讓夫人瞧見小姐您瘦成這個樣兒,我們這些服侍的人哪裡能得着一個好呢,看不被打個臭死。我的好小姐,但凡你爲了我們也要把自己吃的潤潤的啊。”
寒煙也道:“也並不只是我們怕受罰,也是真心的擔憂小姐,這一趟回來,怎得比上一次瘦的還要嚇人呢。”
洛瑾瑤嘩的落下兩滴淚,轉了臉,背對着她們,道:“你們讓我清靜會兒。”
“出去吧,再去換着花樣兒煮幾樣粥飯來。”錢金銀摸着洛瑾瑤瘦條條的胳膊,沉默半響兒道。
秋夢走上來拽了拽碧雲的袖子,低聲道:“咱們出去吧,我有話說。”
三個丫頭收拾了碗碟托盤等物靜靜的退將出去,錢金銀便道:“洛瑾瑤,一直到了現在我都還覺得自己是在夢裡,我怎麼就忽然等到了你的回心轉意了呢,今兒個我才明白,你心裡本就沒有我,你就是哄着我玩呢。”
洛瑾瑤慌慌的轉過臉來,一搖頭一落淚。
“若非如此,人都說夫妻一心,而你呢卻對我遮遮掩掩的,這又算什麼呢。”錢金銀低下頭,一副黯然神傷模樣。
洛瑾瑤急了,脫口道:“並不是這樣的,我、我是沒有臉和你說啊。”
她面色悽楚,羞愧淚流,把着他手道:“你不知道她們說的有多難聽,我、我是在燕京呆不下去了才被嫁給了你啊。可我現在又回來了,我又成了她們嘴裡浮花浪蕊一樣可以隨意被作踐的人。夫君,你可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我怕見到那些人,怕看她們的眼,她們一個個的彷彿都是惡鬼似的,她們能吃了我啊。”
此番說出了心裡話,洛瑾瑤再也憋忍不住,啼哭出了聲來。
自古流言蜚語可殺人,錢金銀一想頓時就明白了她日漸消瘦的根本緣故,心疼的針扎似的,坐到牀頭上,將她攔在懷裡,撫着她散亂的髮絲道:“都有我呢,怕什麼。但凡被我親耳聽到一句對你不利的話,我定是不饒的,管她是什麼玉皇大帝,天皇老子。”
“夫君,我只怕我的名聲也會帶累了你,我更怕你會因此厭棄了我。”洛瑾瑤偎在他懷裡,擡起杏眼來,哽咽道:“夫君,我的過去也不敢瞞你,除卻我真的起了愛慕之心外,我發誓我是真的沒有什麼浮浪不妥的舉止的,不曾藏起那些豔詩,也不曾爲了嫁給趙筠使出故意落水的計策來,夫君,她們愛說嘴由得她們說,我只願夫君你別也厭棄了我,你不知能再見你,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主心骨,若連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要被逼死了去。”
說罷,靠着他胸懷咬脣啼泣。
“我娶你時便是打聽清楚了的,說句你要惱我的話,即便你真的失身給了旁人,我也照娶。”
一句話把洛瑾瑤感動的雙眸清淚直落,只覺得心頭上壓着的巨石碎了一大半,貼着他越發緊,哭的越發厲害。
“乖乖兒,這也哭那也哭,你怎有的這些淚,莫不成真是水做的。這一身子皮肉嫩的彷如能掐的出水來,這也罷了,那一處呢,也是如此的好。真是個又嬌又嫩的好小人。”
但見洛瑾瑤銜着水汪汪的淚一臉迷濛,他癡癡笑了,在她耳朵又露骨的註解了一番,本是傷心的洛瑾瑤登時面飛紅霞,一把捂住他嘴道:“你就壞吧,這壞嘴,這壞人,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這些下里巴人的粗話。你再說,我就真惱你了。”
“罷罷罷,不說只做。”頓時又挨一記粉拳,他攥在手心裡親了一口,嬉笑道:“這便不哭了吧。瞧你這眼兒哭成兩個核桃了都,還有這面上,全是淚痕。”他出其不意的舔了一口,砸了砸味兒,“又鹹又澀。”
“和你說正經話呢,你就不能別動手動腳的。”哭完又笑,笑完又哭,她累的什麼似的,軟軟的靠在他懷裡,一陣的唉聲嘆氣。
“既來之則安之,我已令人先去你們公府報信去了,等咱們下船的時候,但看你們府裡如何反應吧,若是來接,咱們便住到你家裡去,若是無人來接,我在京師也有宅子,實話告訴你,比你們家御賜的公府也小不哪裡去。”
洛瑾瑤突的擡起頭來,神色堅定道:“不管來不來接,我都一定要住到府裡去。”
艙房外秋夢便道:“我瞧小姐還是心病。近鄉情怯,你們兩個好好想想我的話就明白了。”
都是伶俐聰明的丫頭,一經提醒便了然了,禁不住一起嘆氣,碧雲忽的面色大變,將聲音壓的低低的道:“壞了,小姐命懸一線矣。”
魯國公府,墨雲樓議事廳,正陪着周氏聽管事的媳婦兒們回事的紅薇打眼就瞧見鶴壽延年的竹捲簾外有人影晃動,她悄悄的走了出來,見是二門上的小廝壽兒便道:“小鬼頭,不在二門上當值,跑這裡來探頭探腦的做什麼,仔細被大夫人瞧見打你的板子。”
壽兒一見紅薇便覺妥當了,茫茫的把事兒悄悄的一說,紅薇臉色卻是大變,從隨身帶着的香囊裡掏出半錢銀子來賞給壽兒,囑咐道:“這事你先別張揚,待我回過大夫人再說。”
壽兒一把搶過銀子藏在自己袖子裡,一抹鼻子水道:“來人就站在大門外等着回話呢,和我一起當值的是天福,那可是三夫人安排進來的親信,瞞不住的紅薇姐姐。”
“要你在二門上還有什麼用,這點子眼力勁兒都沒有。”紅薇氣得戳了壽兒腦門一下忙忙的迴轉身去回周氏。
周氏正對賬呢,紅薇等她算過這一筆便低聲稟報道:“大夫人,不好了,二小姐回京來了。”
周氏先是沒在意,稍微一頓,一雙鳳眼一睜,臉色唰一下子就變了,只覺眼前一黑,周氏拄頭趴在桌子上靜了靜,睜開眼時就鎮定許多,“誰來送信的,你趕快去把人給我領過來。”
紅薇忙福了福身小步跑出去,一把拉過壽兒來焦急道:“你快跑去大門上把那個來報信的人領進來,夫人要問他話。”
壽兒領命,小跑離開,兩盞茶的功夫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
紅薇便罵道:“你個好吃懶做的貨,不過讓你領個人進來,你又去你哪個爹家裡耍了,若耽誤了大夫人的事兒,有你的板子吃。”
“紅薇姐姐你先別罵我,先聽我說,咱們去晚了一步,大門上李成說人已被三夫人叫去了,我又跑三夫人那裡去打聽,你猜怎麼着,三夫人又領着人去見老夫人去了。”
周氏猛的掀開簾櫳走了出來,沉肅着臉道:“咱們去慈安堂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