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御街上依舊觀者如織。
江岸邊上,擺着個茶水攤子,彼時李斌主僕正坐在此處。
“小侯爺,咱們現在怎麼辦?”貼身的小廝苦着一張臉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你問我,我問誰。”李斌暴躁的踢小廝一腳,此時他連那個令他驕傲的自稱“本侯”也扔到臭水溝裡去了。
李斌又煩又急,使勁敲了幾下桌子,遂即端起粗瓷碗狠狠罐了自己一口涼茶,當清涼的水沿着食道流向肚腹,也緩緩使得李斌平靜下來。
這才發現自己竟用了這等腌臢的飲器,當時就給摔的粉碎,把茶攤的主人嚇的雙股顫顫,不敢吱一聲。
畢竟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他沒有那麼衝動,想了想便道:“現在回府我逃不了一頓臭打,我都是做爹的人了,那老東西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我,哼,我現在不能回去,死也不回。”
小廝眼睛一亮,道:“小侯爺,御街上不是有咱們一處園子嗎,不若在這裡躲幾天?”
“蠢貨,我要躲在這裡,家裡那老東西豈能不知。有了。”李斌靈光一閃,“前幾個月地方上有個三品官來找我走門路,送了我一處小宅子,我當時沒看上眼,就一直扔在那裡,這回正好用上。走,趁着家裡老東西沒派人來抓我之前,咱們趕緊走。”
一邊走李斌一邊發狠道:“那個叫什麼,叫錢金銀的,什麼東西,本侯還從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且等本侯緩兩日騰出手來,一定整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他背靠魯國公府又如何,李半朝不是叫着好聽的。”
小廝諂媚的附和,並接連說了幾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亡之法。
李斌聽的哈哈大笑。
直通宮門的朱雀大街上,一輛華車正緩緩行駛,在此車的前後都有騎着馬挎着刀的壯年男子守衛。
“你快跟本王說說,這個女婿你從哪裡翻出來的,我也得趕緊去找來做女婿,真是太合本王胃口了。這是本王自倒騰書畫收藏以來賺的最多最熱血沸騰的一回。你是不知道,本王看着那個混帳小子一步步踏入你女婿佈置的陷阱,本王那個高興啊。賺一百萬兩銀子都沒這麼高興。本王早看衛國公不順眼了,活該他有這麼一個敗家子。好,大好!本王現在暢快的就想大喝一杯。”
卻原來,祿親王和洛文儒是陪着盛康帝出來的。
騎在馬上,洛文儒一邊撫弄他精心養出來的鬍鬚,一邊謙虛的道:“他就是有點小聰明,難登大雅之堂,哈哈,難登大雅之堂。”
祿親王笑道:“你這是得了便宜賣乖。本王之前怎麼說來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看現在,不就讓你得了一個好女婿嗎。”
洛文儒點頭稱是。
華車內,盛康帝卻是滿臉陰沉。
在祿親王和洛文儒看來,李斌輸了銀子被打了臉就是錢金銀贏了,他就是把之前被李斌踩到地上去的尊嚴又撿了起來,可在盛康帝看來,卻爲錢金銀心疼,他看到了錢金銀的隱忍,看到了他的委曲求全。
堂堂皇子,猶如戲子,爲了構造那麼一個陷阱,他讓自己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唾面自乾、一會兒困獸猶鬥。
費盡心機的扭轉局勢,嘔心瀝血的反敗爲勝。
他面上帶笑,心裡是否有苦難言?
他一直就坐在那綵棚之內,把外面的動靜聽了個十成十,每當李斌羞辱錢金銀一句,他心裡就動一分殺機,那時那刻他心裡對錢金銀滿是愧疚,不禁自問,自己遲遲不認他,是對是錯?
一面利用壓榨他一面還要看他的笑話,是不是太殘忍了。
與另外三個兒子相比,錢金銀受過太多的苦。
此時此境,盛康帝難得的對錢金銀心軟了,對這個他始終看不透,攥不住,深覺危險不敢擺放到明面上來的兒子有了決定。
回到魯國公府已是深夜了,在御街上走的久了,洛瑾瑤從車上下來,腳踩到地面時就覺得針扎似的疼,情不自禁就哎呦了一聲,身子微微傾斜,錢金銀一把扶住,“怎麼了?”
“腳疼,應該磨出泡來了。”洛瑾瑤苦惱的道。
“才走了多點的路,你就出泡了,可真是嬌氣,上來。”錢金銀做出一個蹲馬步的姿勢。
洛瑾瑤掃了碧雲秋夢一眼,二婢心領神會,連忙帶着前來迎接的下人們散了。
洛瑾瑤微微揚脣,心情飛揚,猛的跳上了錢金銀的背,這突來的衝擊力使得錢金銀微微前傾了一下身子,待將洛瑾瑤穩妥的背在身上,錢金銀擰了手心裡的小屁股一把,“竟會胡鬧,仔細把自己摔着。”
“我知道你一定會接着我的。”洛瑾瑤把臉埋入錢金銀的脖頸,親暱的噌他。
月光撒了一地在青石板小路上,曉風拂過花枝,有一片片帶着香氣的花瓣飄飄揚揚落下,有的落在地上被一踩而過,有的落到洛瑾瑤的髮鬢上,爲她平添幾分清豔,有的擦着錢金銀的耳朵飛過,柔化了他冷硬的眉眼。
“夫君,你一定做了什麼手腳對不對?要不然你也不可能掌控得了輸贏。”溫柔的月色下,洛瑾瑤好奇的道。
錢金銀一笑,停頓了一下,騰出一隻手來,“去我袖袋裡摸摸。”
洛瑾瑤聽話的照做,便摸出了四枚金幣,四枚銀幣和四枚玉幣。
“每一種幣,有兩枚落在地上的時候只會是正,另外兩枚就只會是反面。這是投機取巧的小伎倆罷了。”
洛瑾瑤伏在他背上咯咯的笑,扭着他耳朵道:“誰能精的過你呢,我的夫君。”
錢金銀微微轉頭望洛瑾瑤一眼,笑的溫柔似水。
洛瑾瑤心頭一顫,緊緊將他擁住,整個人都彷彿飄了起來,她忽然覺得月色下的夫君是虛幻的,她深深的害怕留不住他,她開始恐慌,好想被他緊緊抱住。
可現在她在他的背上,他不能抱她,於是換她抱他。
愛不釋手的抱,害怕失去的抱,用盡全力的抱。
錢金銀被勒的臉紅,忍不住扯她的手臂道:“你要謀殺親夫再嫁高門嗎?”
洛瑾瑤趕緊鬆開,慌亂的揉他的脖子。
“夫君,夫君,夫君……”小小聲的趴在他耳邊叫。
錢金銀失笑,“我在、我在、我在……”
洛瑾瑤心慌慌的道:“夫君,我覺得你有千百種面目,哪一個纔是真的?”
錢金銀一頓笑道:“不管哪一種是真的,就算我有千萬種面目,阿瑤,在每一個面目裡我都不會傷害你,更不會騙你,阿瑤。”
最後一個“阿瑤”,他叫出了悠遠纏綿的味道。
他脣齒裡吐出來的阿瑤,每一次都是情真意切。
西園內,燈籠已經都點了起來,從院門口到廊檐,一路上都是明亮的。
錢金銀把洛瑾瑤放在榻上就開始脫她鞋襪,另外一邊碧雲也把溫熱適中的水端了來,放要蹲下身替洛瑾瑤洗腳便被制止了,讓伺候的人都出去。
洛瑾瑤的這些丫頭,上到碧雲秋夢下到那些灑掃庭院的粗使,就沒有一個不敢不聽錢金銀話的。
“夫君,讓丫頭來吧。”洛瑾瑤見錢金銀竟然一卷袖子要來給她洗腳,嚇了一跳,連忙紅着臉阻止,白玉似的小腳丫都不知道往哪裡藏了。
他一把抓住,揉搓了一把,笑的浪蕩,“親都親過了,還不給看?”
一邊說着話一邊輕輕刮她的腳心,鬧得洛瑾瑤上氣不接下氣的笑,渾身發顫的半伏在被子上叫喚道:“我肚子疼,我肚子疼,你饒了我吧。”
他就沒見過比洛瑾瑤還愛乾淨的女子,從頭到腳,哪裡都嫩嫩的,一點灰都搓不出來,他愛的不行不行的,就像此刻,只是握着她的腳罷了,他渾身就酥起來了。
一口就咬住了那圓潤粉嫩的腳趾頭。
“啊~”
此時的洛瑾瑤何止臉蛋呈現緋色,怕是全身都紅了。
嬌喘微微,她縮腳也不是,丟也丟不開,望着他沉醉着迷的模樣,忽然她就是滿心的痠疼,靜靜坐在那裡,兩滴淚就落了下來。
錢金銀愣住,忙坐上牀榻來哄,“可是咬疼你了?我逗你玩呢。”
洛瑾瑤一下撲到他懷裡,緊緊抱着他,哽咽啜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自己虧欠他太多,太多,這些虧欠一瞬就將她淹沒了。
“我到哪裡再去找這麼好的你。”過了一會兒,洛瑾瑤睜着泛紅的眼睛看着他道。
錢金銀一怔,雙眸閃爍數下,擁着她道:“傻妮,你不知道,娶了你纔是我的福氣。”
四目相望着,在這一刻靈魂都契合起來。
洛瑾瑤捧起他的臉,望着他紅潤的薄脣,微咬了一下自己的脣,紅着發燙的臉緩緩印了上去。
當被堵住脣的那一刻,錢金銀登時反應過來,欣喜如狂,頃刻奪回了主動權,揮手扯下帳幔,便將人猛的壓在了被褥裡。
“阿瑤,阿瑤,你愛我是不是……”
沒有回答,回答的只是洛瑾瑤學着他的模樣吸吮他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