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甍逝,連皇上也輟朝三日守孝,前一日幾乎哭倒在靈前,讓所有哭喪的命婦和大臣們也更爲哀慟,連哭聲也格外響亮。
上首的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停!”權珮彷彿聽到了不少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聲音好似齊齊的被夾斷,哭聲驟然停了下來,只偶爾還有抽抽噎噎的聲音片刻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三捶着腰拉着權珮站了起來,五福晉也跟着起身,命婦們斷斷續續的起來,走向臨時歇息的地方,五福晉纔剛剛坐下,便腫着一雙眼湊到權珮跟前:“瞧見了麼,八弟妹沒到場。”
當然是不能到場的,宗人府迄今爲止只怕也就關過這麼一個女眷,皇上不給八福晉臉面又何嘗是給八阿哥臉面,聽說八阿哥這幾日沒少找人下功夫,只是都不奏效。
連遠在的胤禛也被康熙招了回來,另派了別人去處置案情,權珮起了身:“我去外頭透透氣。”
蘇培盛遠遠瞧着見權珮出來,就迎了上來:“王爺剛回來,已經跪着哭了一回了,剛剛皇上把王爺叫了,想必是去詢問江南的案情了。”
安全回來就好,權珮便微微頷首,八阿哥不知道從哪出來,叫了一聲:“四嫂。”
權珮轉頭看他,見這位溫潤君子此刻也如五福晉般紅腫着一雙眼,瞧着操勞的精神都減了好幾分,她也只是頷首:“八弟。”
這聲音不冷不熱,叫八阿哥的話一時竟有些說不出口,只是時間不多,他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平安在家往常總贊四嫂爲人熱忱心善,對四嫂的映像一直頗好,這次太后的事情四嫂其實看的最清楚,太后會.....跟平安並沒有多大關係,這話也只四嫂說了會管用,宗人府那個地方哪裡是女子待的地方,不說吃睡有多差,尋常人待上一日只怕也受不住這份煎熬,求四嫂替平安在皇阿瑪跟前說上幾句話吧!”
又是拉近關係又是博取同情,八阿哥說話可真有策略,連眼神神情也配合的很到位,好似權珮若不爲八福晉說幾句就是不善良不仁慈一般。
“我是看的很清楚,所以才一直沒有多說話,八弟若是有精力還不若想法子叫八弟妹在裡面住的舒服一些。”
這話說的八阿哥一怔,當時在宮裡的情形九福晉和十福晉回去都說了,八福晉對權珮實在算不上恭敬,更何況還在太后宮中大吵大鬧。權珮的意思自己已經對八福晉手下留情了,畢竟沒有因爲記仇而在皇上跟前刻意說八福晉的壞話,算是對八福晉很不錯了,到是八阿哥若是在求,就確實得寸進尺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聽得權珮說話,八阿哥纔回過神,見胤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漆黑的眼裡泛着點點的幽光正打量着他,叫他不自主的繃直了脊背:“四哥。”
胤禛微微頷首,面頰上的神情很冷峻,站在權珮身前看着八阿哥:“我纔回來也是剛剛聽說弟妹的事情,做哥哥的多說幾句,若你有空以後也好好教導教導八弟妹,讓她少惹些禍事,這樣也是你的福氣。”
這語氣冰冷冷的,絲毫不給八阿哥情面,是因爲他剛纔對權珮說了那些話麼?人人都道他護着平安,現在看胤禛對權珮,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垂着眼瞼,握緊了手,這樣的話他不好反駁,更何況現在爲了平安更不敢得罪胤禛和權珮,便只道:“我先回去了。”說着轉身就走。
八阿哥走了,胤禛才轉頭打量權珮,皺起眉頭:“怎麼把眼睛哭的這麼腫?”
“難道別人都腫着叫我一個人像沒哭過一樣。”
自然大家都要腫着纔好,胤禛皺眉握了握權珮的手:“以後遇見八阿哥了你不要理會,自家做了錯事到來招惹別人。”
有小太監尋了過來:“四福晉時間差不多了,該去哭靈了。”
權珮便朝着胤禛:“我知道了,這就進去了。”
胤禛微微頷首,見着權珮進了大殿,自己也走到了阿哥們這邊。
太子不自覺的向後看了一眼,只是瞧着胤禛垂着眼也不大看的清楚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江南的情形怎麼樣了,這幾日好似連消息也不大靈通,太監喊了一聲“哭”,於是悲慟的哭聲驟然響起,太子顧不上多想,用帕子沾了一下眼睛連忙也放聲大哭了起來,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敢有差錯......
從宮裡出來夜都已經深了,胤禛在馬車上候着權珮,等權珮上了車就遞給了她一碗熱茶,馬車緩緩的也動了起來,權珮喝茶潤了潤嗓子覺得舒服了不少,這纔看胤禛:“江南那邊的事情還順當麼?沒有什麼爲難處吧。”
“我到是都好,只怕太子那邊就不大好了。”
“難道又是太子的事情?”
胤禛攬着權珮靠近自己:“考生們行賄的金子全都送到了太子手裡,我回來的時候這事情雖還沒有定論,只怕也*不離十了,太子這樣簡直是動搖了國本,如果只要有錢就可以做官,那些當官的又能有多少願意爲民真正的做事,國家處處都是蛀蟲,也遲早毀掉。”
胤禛看起來也很生氣,也很不齒太子的這種行徑。只怕康熙知道了更生氣吧,無論如何康熙這樣的都不會把皇位交給一個會毀掉江山的人,這樣如何去面對大清的列祖列宗。
既然可以預見即將要到來的,太子又總想找胤禛談話,胤禛便選擇裝病臥牀不起,直到文武百官朝廷命婦送太后靈柩去皇陵安葬,胤禛才“硬撐”着起牀去送行。
這一次也終於在皇子福晉們的馬車隊伍裡看見了八福晉的身影,只是總不見從馬車上下來,只聽得五福晉道:“也就關了半個多月,就瘦的不像樣子,精氣神都減了!”
江南那邊本來就有學子鬧事,裡是不敢將孫媳婦氣死了奶奶這樣的事情鬧出來的,只怕被有心人利用又是禍事,八福晉被關對外是沒有明確的原因的,但這種事情誰又敢多問。八福晉被放出來那天,八阿哥又被皇上罵的狗血淋頭,說他治家不嚴,難當大任,連貝勒的俸祿都給停了,據說爲了八阿哥,十阿哥還跟八福晉鬧在了一起,說八福晉是個掃把星,八阿哥遲早被八福晉害死,只是聽說八阿哥還是一如既往的護着八福晉。
女子能做到像八福晉這樣能闖禍實在,但男子能做到八阿哥這樣無論妻子做什麼都護着的也不容易,不知道這不容易的一對夫妻以後到底會怎樣。
皇陵邊上自然有下榻歇息的地方,榮妃纔剛剛躺下,三阿哥就過來看望,她不得不坐了起來。
“真好,太子終於快下馬了!”
榮妃看着幸喜的三阿哥有些煩躁:“總想着叫別人下馬了,但你也該做些大事叫你皇阿瑪對你刮目相看,不然只要皇上的兒子不全廢,你就不一定是下一個太子,瞧瞧老四,也沒誰幫襯,竟然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說到底你們誰敢小瞧他,敢在他跟前多說幾句?他在陝西河南開的那個萬民糧店,一旦鬧出來不知道要得多少好名聲?你有沒有?”
胤禛還開了糧店,三阿哥到一點都不知道,榮妃這樣說,他也不高興:“兒子編修的書本也不少,文人們哪個提起兒子不讚一聲?”
“文人在贊又有什麼用,重要的是你皇阿瑪心裡怎麼想!”
母子兩的談話不歡而散,三阿哥憤憤的出了屋子,想起榮妃說的話越發的不痛快,他能叫大阿哥、太子和八阿哥都下馬,還能收拾不了一個孤鬼四阿哥?等到四阿哥也成了階下囚,看他額娘還會不會這樣說他?!
皇上留了太子在朝監國,自己親自來送太后,胤禛和三阿哥幾個往常便陪伴在康熙身邊,好似誰也沒聽到動靜,等到知道的時候皇上已經將太子再次關押了起來。
“太子聚衆議事,皇上說是意圖不軌,所以就抓了起來。”胤禛說起這些,連目光都有些深邃。
到沒說是因爲江南的科場案,畢竟牽扯上太子,連皇上的名聲都會受影響。
太子被抓,兩江總督入獄,主考官副考官紛紛獲罪,試卷另出,考試另選吉日,這一場持久的鬧劇才終於在太后安葬之後落下了帷幕,而隨之而來的還有太子的再次圈禁。
一個太子被廢兩次,這輩子都跟皇位無緣,而皇上對太子也是真的死心在不抱任何希望。
因爲八福晉在雨地裡跪久了的八阿哥帶病從皇陵回來之後就一病不起,這可不像胤禛一樣是裝出來,八阿哥病勢洶涌,幾乎連牀都下不來。
說太子廢了,八阿哥的境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爲重病連內務府也去不了,藉着這個藉口便連差事也被奪了,五十年的冬天着實是慘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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