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榮妃匍匐在冰涼光亮的地磚上,甚至以看到自己卑微的模樣,她聽着康熙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覺得心也墜入了冰窖。

“.....朕對你一直信任有加,當年之所以選中你,不但因爲你謹慎貞靜更因爲你的無慾無求,自你有了三阿哥朕原本想收回你的權利,只是見你做的盡心,對太子上心所以才讓你一直做了下來,現在看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康熙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榮妃便覺得整個人被懸在了刀山火海之上,下一刻就有能殞命。

“朕這輩子除過對赫舍哩就是對你最信任,對赫舍哩朕只有愧疚,但你.....”落寞的聲音忽然又尖利起來:“朕也老了,連失望都嫌太過費神,以後你就安安靜靜待在宮中吃齋唸佛,朕不想計較你做了什麼沒做什麼,就當是爲了那幾個早逝的孩子積德積福吧!”

榮妃連聲音都卑微了起來:“謝皇上隆恩。”

自此她就真的只能在宮中碌碌無爲的老死,再不能有任何作爲,信任一旦被破壞,想在修復只怕在不能,辛苦經營了這麼久,就這樣煙消雲散......

外頭只聽得皇上又病了幾日,幾個阿哥都在跟前侍疾,說是右手抖的厲害,只能左手批閱奏摺,皇帝老了,這是所有人的感覺。

不論外頭人在做什麼,胤禛一下子癡迷起了佛學,時常吃齋唸佛,連康熙也過問了幾次,胤禛最終吞吞吐吐的透露了原因:“在爲皇阿瑪祈福,想叫皇阿瑪健康長壽。”

康熙頓了半響,忽的嘆息了一聲:“朕知道了。”

等到五十一年四月,牡丹盛開的時候恰好是權珮的生辰,胤禛一心要爲權珮好好辦辦,因牡丹園也已修建好,權珮又極其喜歡,所以就放在了郊外的牡丹園。

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是如此耀眼,叫所有的女客頭上的珠寶幾乎都黯然失色,大紅色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旗袍富貴雍容,襯托着權珮別樣的風度,她淺笑着緩步而行,便連院子裡的牡丹都成了陪襯。

三福晉用帕子掩着嘴:“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長的,也就比我小一歲,怎麼瞧着還似二八年華的姑娘一般。”

五福晉便指着權珮身旁的花蕊:“她纔是二八年華,瞧瞧還沒有權珮好看呢!”

五福晉一向偏着權珮,但說到也確實是真的。

牡丹園以牡丹爲主,但建造的風格奇特又大氣,瞧着還有些唐朝的風味,便看的衆人連連讚歎,明珠遙遙看着陪在權珮身旁笑顏如花的花蕊,臉上的笑意都有些僵硬,太子被圈禁,弘皙和她到還是自由的,自有自己的府宅,只是日子比起先前不知道艱難了多少,再不是人人捧着,而是避之不及的災難,她用手扯平衣裳上的褶皺,努力維持着端莊,只是在花蕊招呼到跟前的時候還是破了功:“你現在風光了,雍親王府的當家奶奶!”

花蕊只是淡笑:“若有招呼不周你多擔待。”

明珠便冷哼起來:“何必這樣裝腔作勢!你以爲你就比我好多少?你不知道吧,弘謙心裡一直是有個喜歡的人的,聽說不過是個江湖上的女混混,多年放在心上都忘不掉,前幾次到江南還見過那個女子的,說不得連孩子都有了!”明珠這樣說着連語氣也高傲起來,好似終於將花蕊踩在了腳下。

花蕊卻忽的笑了起來,仿若身旁綻放的牡丹:“你說的是媚娘姑娘吧,她早成親了,聽說剛剛生下孩子,我還見過她一次,長的確實漂亮,一身正氣活潑開朗,到不是你說的女混混,至少從來不胡言亂語挑撥離間。”

明珠的臉便驟然冷了下來,沒想到花蕊連這些事情都知道,見跟弘謙的感情確實親密,還轉過來諷刺她心懷不軌,挑撥離間,她還想張口,卻見得一旁的十三福晉笑着叫花蕊:“你過來給我們說說這些都是什麼牡丹。”

花蕊朝着明珠一笑,施施然走了過去,在一堆長輩面前遊刃有餘,談笑風生。

明珠的眼就暗淡了下來,垂下了眸不知道神遊去了哪裡。

年典儀的太太年太太跟王府裡的一衆官吏們的太太坐在一起,只是衆人都不大跟她說話,宋典儀的太太笑着稱讚權珮頭上的釵環:“還是福晉會打扮,那樣碩大的珍珠簪在頭上直瞧着貴氣,若是咱們只怕就是俗氣了。”衆人便都笑着說是,年太太伸長了脖子湊到跟前加了一句:“尤其是耳朵上的藍寶石南洋珍珠耳環襯的人膚色也鮮亮!”

衆人的說話聲因爲年太太的一句話戛然而止,沒一個人搭年太太的話,宋太太嘲諷的看了一眼年太太,起了身:“咱們去那邊看看牡丹,福晉的牡丹園只怕古今少有,錯過這個機會不好。”

衆人便都笑着起身隨着宋太太往一旁走去,沒一個人搭理年太太,將年太太乾乾的晾在了原地,年太太只覺得所有人都好似輕蔑的看着她,笑話她,羞愧的起身尾隨着衆人。

自從她求着年熙文救下了年典儀,王府裡做事的官吏們的太太,見了她就都躲的遠遠的,連年典儀在府上都多受排擠,年典儀每日回來都唉聲嘆氣:“求誰不好偏偏去求年側福晉,這不分明跟福晉過不去麼?這下好了.....”

年太太自然知道年典儀是抱怨她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經做下那還有什麼圈轉的餘地?不遠處好似也被孤立起來的年熙文瞧見年太太便走了過來,年太太看見年熙文好像看見瘟神一般,得罪不起卻也不敢在沾染,遠遠的就轉道溜到了一旁。

年熙文站在原地,半響才哼了一聲,全是些沒骨氣的東西,竟然叫一個福晉嚇成了這樣!

一旁在招呼自己人的納蘭明月看見了這情景,笑着問:“年妹妹這是打算去哪?怎麼也不幫着招呼招呼客人?真當自己是貴客了?”

不知道是誰輕笑了一聲,不少人便都笑了起來,年熙文維持着柔弱但卻優雅的姿態,傲然的掃視所有人,笑吧,總有一日這些瞧不起她的人會哭起來的,因爲她知道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她註定是胤禛最放不下最心愛的女人!

牡丹園的中間有個湖心小島,權珮領着女眷們坐了船,遠遠的聽見有禽鳴聲,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那麼多孔雀開屏了!”衆人便都站起來看,只見得滿島上都是簇簇的白色牡丹,牡丹之間的各色孔雀全部開屏,異常的豔麗壯觀,彷彿只有畫中才能見到這樣的景色。

隨船的李沈從笑着道:“這是王爺特地送給福晉的生辰禮。”

衆人這才瞭然,看向權珮不免滿是羨慕,難怪四福晉年近四十還容貌不變,想來也是因爲雍親王的寵愛,十三福晉笑着道:“誰還敢說四哥冷麪冷情,那要看是對誰!”

權珮便也彎着脣角淡淡的笑起來,從容不迫又雍容富貴。

後頭船上的年熙文幾個大抵也聽到了消息,納蘭明月輕撞了撞年熙文:“怎麼樣?有沒有知難而退?”

年熙文轉頭看了一眼納蘭明月:“這又算得什麼?”

比起當年後宅獨寵的她,這還差的遠了,她握着手裡的帕子狠狠的想。

納蘭明月看着年熙文握緊的雙手輕蔑的笑了笑,事實面前嘴這麼硬又能怎樣,她就看這位年側福晉打腫臉充胖子,裝到什麼時候去。

這一天順當又熱鬧,胤禛也爲權珮掙足了臉面,只是不巧的是從湖心島上回來下船的時候納蘭明月了個暈栽倒在了淺水裡,雖然人沒事但也出了個大丑,等到賓客們散盡也沒露面。

權珮纔剛換了衣裳,閉着眼躺在榻上休息,納蘭明月便哭哭啼啼的進來:“福晉您要爲我做主!都是年熙文害的,要不然我也不會跌到水裡,不但壞您生辰的氣氛,害的自己也丟了面子!”

權珮淡淡的道:“你要是有十足的證據,我自然替你做主。”

要真有什麼證據把柄納蘭明月哪裡用得着在這哭,早咄咄逼人的去找年熙文的麻煩了,納蘭明月的哭聲一頓:“這就是她狡猾的地方,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就叫我跌下了水!您慧眼如炬一定不要饒過她!”

曉月溫和的上前勸:“忙了一天了,側福晉也回去休息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在說也不遲。”

納蘭明月也不敢太張狂,也怕惹的權珮不高興,便抽抽噎噎的答應:“曉月姑娘一定記得提醒福晉。”她爲的不過是給年熙文在權珮跟前點個名,爲以後報仇做準備。

曉月是權珮的左膀右臂,極得權珮信任看重,等閒跟她說話不管是誰都客氣有禮,曉月笑着答應,一面將納蘭明月送出屋子又安撫了幾句。

給權珮過完生日,胤禛又去宮裡看了一趟康熙,說是身體好了不少,還給權珮賞賜了些東西,叫胤禛帶了回來。

權珮洗漱換了月白的裡衣,正依在榻上看書,胤禛從淨房出來,坐到了權珮身邊,握了她的手:“累了一天了,早些睡下吧。”

他一面說着,一面就將手順着權珮寬大的衣袖向上攀爬,摩挲着前進,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問:“送你的禮物還喜歡?”

溫熱的氣息吹進耳朵裡無端的就讓人覺得曖昧又溫暖,權珮淺笑着轉頭看他,眼裡猶如綻放着一朵花,繁盛好看:“自然是極喜歡的。”她說着用蔥管般的指甲輕點了點他的胸口,便聽得胤禛的呼吸一滯。

寬大的月白裡衣下,那修長的腿隱隱約約的露了出來,白玉般的細膩白嫩,花朵般的腳趾飽滿圓潤輕蹭了蹭胤禛的腿,胤禛的眼猛的瞪大,連呼吸也跟着粗重起來:“你就只穿了條裙子?!”

笑聲如同銀鈴,連那白膩修長的胳膊也攀上了胤禛的脖子:“難道你不喜歡?”

胤禛的眼裡也有了笑意,輕咬了咬那俏皮的嘴脣:“怎麼能不喜歡?!”

下人們早早的退了出去,只偶爾聽見裡面傳來的聲音,好似連天邊的月亮都害羞起來,躲進了雲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