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幕降臨,坐在窗前的李氏瞧着胤禛進了書房,也不過片刻,福晉的屋子就熄了燈。雁雨從書房出來不知道跟小丫頭說了什麼,片刻又走進去,從小跟着的丫頭,她沒想到有一日也會這樣,半夜裡醒來要喝水,下意識喊着雁雨的名字,等清醒過來,又覺得嘲諷,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等醒來就見着雁雨侍立在牀前。

李氏輕笑:“不去侍候主子爺在我這做什麼?”

雁雨上前要侍候李氏穿衣裳,李氏躲了過去。

“奴婢一直都是您的丫頭。”

李氏滿眼嘲諷:“有一日我們都要平起平坐的,哪敢說你是丫頭?”

雁雨擡起清澈的眼:“奴婢是有野心,但奴婢也一直忠心與格格,這些並沒有什麼衝突!”

早春的清晨帶着溼潤的涼氣,權珮穿着大氅在院子裡走動,隱約瞧見雁雨在李氏屋子裡,曉月在一旁道:“她到是個聰明的丫頭。”

可不是,還知道自己勢單力薄,暫時離不開李氏。

夜幕降臨的早,權珮又容易犯困,胤禛便到了自己的書房,黃花梨木的書桌上擺着豆綠色的美人聳肩瓶裡插着幾隻潔白的玉蘭,吐露着柔軟的芳香,雁雨侍立在一旁安靜恬淡。

“這花是你採的?”

雁雨擡頭笑着道:“是奴婢採的,以前就聽說爺喜歡在書桌上擺着花,奴婢就記下了。”

少女稚嫩清甜的氣息讓胤禛止不住多看了幾眼雁雨:“福晉能挑你,到也有原因。”

書房門嘎吱打開的時候李氏就醒了過來,藉着對面的亮光看的見丫頭端水的身影,黑暗裡她嘲諷的笑了笑。

李氏宋氏還有雁雨都侯在外頭的廊下,有丫頭出來帶着幾絲福晉屋子裡特有的溫暖的香氣,片刻後福晉唸完了經,幾人才都走了進去,丫頭侍候着福晉將長髮綰起,打開的首飾盒子裡隱約折射着五彩的光芒,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配着煙霞色金銀絲鸞鳥繡紋旗袍,說不出的華貴富麗,繁盛如福晉這般的打扮,尋常人卻又未必撐得起。

嬤嬤捧了雁雨的帕子讓權珮看了看,下頭站的雁雨臉頰一紅。

“雁雨以後就叫雁姑娘吧,以後好好侍候爺。”雁雨忙謝了恩,受了權珮賞的一對翡翠鐲子。自此這後院胤禛的女人又多了一位雁姑娘。

宋氏出了屋子往西次間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孩子怎麼樣。

雁姑娘跟着李氏回了李氏的屋子還同丫頭一般侍候,院子裡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頭偶爾會將目光投進李氏的屋子,不知道自己可有這能耐?

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當着十三的去路。

十四道:“十三,你是不是又要去四哥院子?”

十三有些得意的仰了仰腦袋:“可不是,常能看見四嫂!她可厲害了,教我射箭的!”

一羣小阿哥的眼裡都露出了羨慕,十阿哥粗魯的推了推十三:“今兒我們都跟你去,也讓四嫂教我們!”

十三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四嫂不會隨便教人的,你們去了也白去!”

十四不服氣:“她是我四嫂,肯定也教我!”

九阿哥機靈的同十四攀關係:“你幫我也說說好話!”十二生怕落下自己,忙道:“還有我!”

十四拍着小胸脯保證:“放心吧!”

十三垂頭站在胤禛面前,身後跟着一羣討好的傻笑的兄弟們。

胤禛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幾乎是異口同聲:“我們來找四嫂的!”

丫頭們正搬着躺椅出來,在上頭鋪上皮褥子,權珮才坐下,一羣小阿哥都涌了上來,十四到底跟權珮能更親近點,大着嗓門:“您不能光教十三不教我們,我們也要學!”

十三白着一張臉,緊張的盯着權珮含着笑意的嘴,深怕權珮一張嘴就戳破自己,以後在兄弟們跟前擡不起頭,讓人笑話。

溫暖又帶着幾絲戲謔的目光瞧了十三一眼,權珮依在椅子上:“我有身孕了,你們不知道?哪裡能教你們?”

十三的面上立時就欣喜了起來,四嫂可沒說沒教過他射箭的!

即使在小的孩子也知道有了身孕是不能隨意勞累的,想要跟着權珮學射箭根本不可能。

小一些的十四立時就蔫頭蔫腦了起來,到底九阿哥大一些:“這個弟弟們到沒聽說,所以才唐突了。”

孩子們這麼高興的來了,權珮並不想讓他們空手而歸:“前幾日做了幾樣好玩的東西,你們即來了就送給你們吧。”

丫頭用個紅漆盤子端出了幾樣玩物,到底十四眼尖一把就抓住了個彈弓,十二站的靠後只得了個不倒翁,九阿哥抓了個小火槍,十阿哥得了個陀螺。

雖說失望,但因得了禮物又都是高興的,興沖沖的一羣孩子又跑遠了。

十三站在胤禛身後,偷偷看了看權珮,見權珮正帶着笑意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以後在不撒謊了。”

明媚的陽光照在權珮身上看起來溫暖又光明,她微笑着閉上眼:“我只幫你一次,在沒有下一次了。”

胤禛安頓着十三在書房寫字,他自己到出來坐在權珮身邊:“一羣孩子要你教什麼?”

“前次見別的欺負十四射箭不好,我自己拉弓射了幾箭,沒想到被他們記下了,竟要我教他們。”

胤禛訝異:“你會射箭我竟不知道!”

權珮撫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不過是玩樂罷了。”

此刻的權珮看起來柔軟溫和,胤禛替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還有什麼你不會......”

五月的時候皇上巡畿甸,帶了大阿哥、三阿哥、胤禛、五阿哥和八阿哥一起出行。院子裡就只有李氏夠資格跟着去,沒有任何爭議。

權珮七月就要生了,如今肚子大的明顯,只是走動起來還輕巧,從後面看也看不出懷孕的樣子,她束着墨綠色的高腰裙,外面搭着件淺色的外衣,坐在榻上清點着東西。胤禛坐過去握着她的手:“歇着吧,又不是沒人做。”

他又嘆氣道:“你都快生了,我又不在跟前,萬事要小心些。”

權珮替他理了理衣裳:“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跟您說的事還是留心些,出了宮就在不能跟現在一樣了。”

胤禛點頭:“這個你放心。”

出宮建府府上要用的下人也會增多,到時候若都靠內務府撥,誰又知道里面混雜了多少別人的人,到底還是外出的時候尋些可靠知底的籤死契的才用的安心。

五月的天氣漸熱,花木繁盛綠樹成蔭,阿哥們外出,阿哥所裡就只一羣福晉在,沒了男主人,空氣裡都透出了幾分和諧。

三福晉也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穿了件水綠色的罩紗撒花旗袍,顯得很臃腫,她羨慕的瞧着權珮:“你倒好,一點都沒有發胖的樣子。”

五福晉坐在一旁猛嗑瓜子:“我到寧願胖死!”

亭子外的湖裡荷葉鋪滿了水面,權珮將魚竿下了下去。三福晉直笑:“若釣了魚,咱們中午喝魚湯。”

五福晉不高興,隨手撿了個果子扔進水裡,三福晉瞧她:“什麼事氣的你這樣?”

“我們家說我不得我們爺的喜歡,要在進來個庶出的妹子呢!”

三福晉低聲道:“就是你們那受寵的姨娘生的妹子?瞧着姿色不錯?”

五福晉哼了哼:“可不是。”她像是想到什麼,轉頭問權珮:“你有庶出的妹子沒?”

“有一個,小了我七歲。”

五福晉戳了戳權珮:“這個可更好了,等些年頭你不受寵了,指不定就要被送進來的。”

五福晉說話不中聽,權珮到不在意,她想了想那一團稚氣,眼裡卻總有幾點光芒的庶妹:“這個確實說不準。”

五福晉聽得這話就覺得好似找到了跟她一樣的人,又覺得不那麼氣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也不是想進就能進來的,不是還有太后還有宜妃?你去找宜妃娘娘哭哭,多的也不說,只哭委屈,宜妃娘娘是個要強的人,見不得別人隨便插手自己兒子的後院,這事就不大能成了。”

三福晉道:“路是人走出來的,你去試試,我就瞧着權珮的主意好。”

才說着話,權珮的一條大魚就上了鉤,丫頭們忙端了盆子過來將魚放進去,三福晉笑道:“今日有口福了!”

太陽將假山旁站着的人影一直投射到了湖面,有人低聲道:“我竟不知道四福晉這樣的有姿色.......”

三福晉和五福晉因覺得困先就回了,權珮又釣了幾條才收了竿,皇上不再連御花園都顯得冷清,走了好半響都不見一個宮女,湖水的一面圍着假山,忽的就聽到噗通的落水聲,權珮和曉月都站住了腳,曉月顫聲道:“好似是個人!”

天生敏銳讓權珮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三面假山一面爲水,道路崎嶇狹隘,陰影遍地,曉月手中還端着一盆魚,走錯一步只怕都是滅頂之災,陰影處好似有腳步聲,權珮帶着曉月向廕庇的地方退,有人道:“不是沒瞧見這裡有人麼?”

“說了讓看看你就看看!”

不知道又是遇上了後宮怎樣的事情,那掉進水裡的,到底得罪的是誰?

太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權珮握緊了手裡的簪子,青天白日就敢將人扔進水裡,必定不能小瞧,若被發現,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權珮撿起個石頭朝着水裡扔去,兩個太監的腳步一頓,又加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