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桂花樹金燦燦的漂亮,陣陣的清風吹過將香甜的氣息都送進了屋子,鈕鈷祿袖子裡的手不禁又漸漸握緊,大喜的日子裡外頭喜慶的聲音她幾乎聽不到,因爲她住的院子離正院有些遠,看熱鬧的人羣散去,她腦海裡只餘下掀起蓋頭時那男子幽深冷清的眼,叫她不敢在看第二次。
後宅里美豔的妾室們讓她深深的不安起來,她知道自己相貌平常家世一般沒有什麼優勢。
外頭漸漸走遠的人羣裡,納蘭明月笑着道:“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位。”
面頰圓潤但似乎過了些顯得豐盈,身材豐滿但畢竟個子不高,於是整個看起來確實算不上好看,但也看起來確實好生養。
武若曦和宋氏也抿嘴淺笑,只李氏微皺着眉頭,宋氏瞧見便輕聲道:“三阿哥只是偶感風寒,悉心照料很快就能好的,你也別太擔憂。”
李氏勉強一笑。三阿哥偶感風寒,搬到前院住的事情就暫時擱置了下來。
納蘭明月不想提這樣的話,轉而提起了如意:“那拉側福晉到不來看看,咱們就顯得沒有她沉穩了似的。”
如意解禁,只比以前更加少言,瞧着越發高深莫測起來,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宋氏和李氏也很少跟她說上話。
花園裡的木芙蓉正開的好,衆人說着話經過,又不免要丫頭都折了幾隻插瓶纔回了前頭。
當夜,胤禛自然宿在了天水齋。
早起籠子裡的鳥雀還在打盹,院子裡還有幾分濛濛的霧氣,後宅裡的側福晉格格們已經等在了廊下,有丫頭打起簾子出來,於是衆人越發挺直了脊背,依次走了進去,清淡的露珠氣息跟屋子裡淺淡的芙蓉香混合在一起,溫暖又醒神,衣袂偏偏輕拂過淺色的帷幔瞧着別樣的好看,整齊的對着穿着一身月白色裡衣尚且披散着長髮的權珮行禮,聽到一聲尚且帶着慵懶的聲音,才規矩的起身。
各自都有各自該做的事情,是不敢隨意發出什麼聲音的,剛剛起來的福晉脾氣並不好,若做的不好會得訓斥。
也只是一會,衆人就侍候着權珮就收拾打扮好了,搭上了曉月的手一經出了屋子,後頭跟着一衆側福晉和格格們。
蜿蜒曲折的遊廊兩側是繁盛的花木,朝陽漸漸穿破了晨霧露出了幾分色彩,於是連權珮頭上的赤金髮簪也炫目起來,開了窗戶的花廳環繞在花木之中,丫頭推開雕花的門衆人簇擁着權珮走了進去,等到權珮坐好才依次坐下,也只是片刻胤禛就領着新進門的鈕鈷祿走了進來。
像每一個新進門的人一樣,這後宅所有人的熱情友善叫鈕鈷祿覺得很不真實,她只是敏銳的察覺不論誰說了話都會下意識的去看一眼上首端坐的福晉,連冰冷的胤禛也總會看向福晉,見福晉微微頷首纔會繼續說下去,於是便知道這後宅不論受寵或者不受寵當家的是福晉。
她並不知道跟八福晉相比,名氣並不大的四福晉原來是這個模樣,帶着一身難以超越和比擬的光華氣度,叫人不自主的臣服,她深深的行禮,連眼裡都露着謙卑。
新進門的鈕鈷祿的相貌跟如意相比都差了幾分,但胤禛卻似乎對她還算滿意。
權珮打量這個面相本分,但卻比別人要敏銳的鈕鈷祿,不禁也露出幾分笑意,是個還算懂事的,那便好。
用了早飯送了胤禛走,權珮問了幾句三阿哥:“孩子怎麼樣,吃了藥可好轉了些?”
李氏垂着眸,卻也可以看見皺起的眉頭:“好似還是那樣,三阿哥往常不大生病,這一次瞧着病不大,卻斷斷續續的好不了。”
“總是這樣,對孩子的身子也不好。”
李氏的心猛跳了一下,語氣越發憂愁起來:“可不是.....真叫人擔心。”
鈕鈷祿似乎能從權珮微閃的眼眸裡看出些什麼,忙又垂下了頭。
一直送着福晉進了院子,這才各自散了,鈕鈷祿要去看看三阿哥,李氏到也沒有太過阻攔,於是便一起結伴去了錦繡園,難免跟如意和宋氏也說上了話,其貌不揚溫和敦厚的鈕鈷祿到確實不惹人厭,才小半響就跟衆人多了幾分熟稔。
丫頭侍候着權珮淨手,李沈從從外頭進來,站住腳頓了片刻,見權珮看他才忙向前走了半步,低聲道:“......漕幫的人並不給面子,因是生面孔,過往糧食徵收費用比別家的還高,咱們又不露名露姓,他們越發吃準了這一點吆喝。”
權珮接過丫頭手裡的剪子輕剪下牡丹花上不大好看的枝杈。
想在容易鬧災的河南陝西建糧店,從蘇州運過去的糧食要通過漕幫的管轄,有些話必須提前說好,免得到時候鬧起來大家都過不去。
“漕幫的幫主是誰?叫人去查了麼?”
“漕幫幫主馬世俊,是上一任幫主的養子,現年三十二,膝下只有一女,他的現任夫人是當年郭世隆的幼女郭彩雲。”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巧的事情,郭世隆的案子是胤禛一手操辦,胤禛自此在朝堂上立住了腳,郭家卻從此家破人亡,家中女眷們都充了官妓,這位郭彩雲到命好,遇上了馬世俊,只是身份只怕還是官妓,要是真追查起來也不能好過。
權珮撫弄着半開的牡丹:“你瞧着這事情怎麼辦好?”
“查得馬世俊這月月底會帶家眷進京遊玩,或許可以當面談一談。”
漕幫勢大,數的上名號的人物只怕也上千了,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能拉攏自然是最好,見見到也可以。
“那你看着安排吧。”
“是。”
才一會又有成衣鋪子當季的分紅送過來,一併有康親王福晉的帖子,說家裡的菊花開了,叫去賞菊,賬本便叫曉月幾個看了,權珮自己回了帖子,說到時候一定去。
權珮因起興想大量種植牡丹,便叫人在郊外去買了一處地勢平坦的莊子,連花匠都找好了,鬆土養地,只等來年就種,這幾日又畫了圖紙叫人修繕莊子,大致上等到明年秋季也就成了樣子,可以住人了。
是照着前世她自己在長安城外的莊子畫的,拉開隔扇跪坐在軟墊上只要一偏頭就可以看見滿園的雍容牡丹,那時候沒有女皇沒有傑澤也沒有云右只有她一個,天高雲淡,連心也廣闊,她記得那時候院子裡還種着幾顆梨樹,開花的時候風吹起來都能落進屋子裡,她仰頭望覺得天也帶上朦朧的潔白......
權珮喜歡絢麗的寶石,打扮上也從來都不少,只是卻又不叫人覺得俗氣,只透着別樣的富貴雍容,康親王福晉聽到權珮來,親自迎了進來,那炫目的寶石几乎奪去了所有人的光輝,但那雙清淡的眼卻依舊清晰,衆人都笑着招呼。
從漢白玉的橋上走過,在向高處走上一段進了亭子滿園的菊花盡收眼底,康親王福晉請了衆人坐下,就有丫頭端了一個大漆盤上來,裡面滿滿的都是各色折枝的菊花,叫衆人選了戴在頭上,康親王福晉親自將一朵大紅色的菊花別在權珮鬢邊,笑着道:“還是這樣的顏色適合你。”
世子福晉笑的臉上都出了褶子,只是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額娘對四福晉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我這個兒媳婦都比不上,真是.....”
一旁康親王福晉的孃家嫂子鈕鈷祿氏到笑了:“你這是嫉妒人家四福晉了?誰叫你沒人家長的好看,也沒人家嘴甜,這怨得誰?”
說的衆人都笑起來,世子福晉看了一眼裝的一臉清高的權珮,沒好氣的輕哼了一聲:“您說的是,我是比不上的!”
直到感覺到康親王福晉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友善起來,世子福晉纔不大坐得住,慌忙起了身:“我去瞧瞧下頭人準備的怎麼樣了。”
晌午的宴席上自然跟菊花有着千般聯繫,鈕鈷祿氏到特地坐到了權珮身旁:“....聽說本家有個姑娘進了四爺府,沒給福晉添麻煩吧?”
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在。
“她到還好,是個懂事的孩子。”
鈕鈷祿氏便淺笑起來:“一直聽說四福晉是個大度的人,做事的胸襟別人都比不上,那孩子自小沒有額娘,是在她祖母跟前長大的,比別的孩子都懂事,我跟她額娘到算熟識,那孩子也見過幾次,到也不容易,幸好是進了四爺府,這樣她額娘泉下有知也算欣慰。”
聽着這位鈕鈷祿氏到也是個心善的人,權珮也只是微微頷首。
鈕鈷祿氏一時到不好在說話。
回去的時候康親王福晉給每人都裝了好幾匣子的各式菊花點心,又特地叫權珮挑了幾盆喜歡的菊花讓人給送了回去。
權珮回去將這些點心讓給後院的人都送了些過去,進了屋子,便瞧見胤禛站在書房裡在翻書,不免站在門口問了幾句:“爺今兒好像回來的早?”
胤禛聽見是權珮,轉過頭答應:“皇上叫我當欽差,去山西陝西巡視民情,明兒就要走,我找幾本書。”
聽得這樣權珮便走了進去:“怎麼忽然就要巡視民情?”
“這兩年災情太多,也怕下頭民衆多有怨氣,所以想要叫我去看看,也是查查當地官員作風,若有貪污*的,絕不留情。”
權珮忽的道:“是不是有個伊爾根覺羅家的人在那裡做官,跟康親王府也有些關係?”
“這你也知道?陝西同知伊爾根覺羅秉耀是康親王福晉的孃家外甥。”
原來鈕鈷祿氏有個兒子在陝西做同知,難怪今兒會特地跟她拉關係,想來是早一步知道了朝堂上的消息了。
匆忙進來的丫頭打斷了權珮和胤禛的說話。
“三阿哥不好了,突然上吐下瀉止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漕幫好像在康熙年間還沒有吧,大家對這別太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