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副市長搞出了一些動作！
於懷信瞭解柳俊的性格。親近的人之間，不搞雲山霧罩的彎彎繞，喜歡直截了當。所以一張口就談到了重點。
去年年底那次高新區負責人的座談會，李惠故意落柳俊的面子，姍姍來遲，結果紮紮實實吃了一癟，柳俊明白無誤的將他李副市長當成了下屬，請他提參考意見。
李惠原本就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在靳秀實身邊呆的時間長了，一般的副省長甚至省委班子排名靠後的成員，都不怎麼放在他眼裡。柳俊躍居其上，已經讓他很不高興，再來這麼一下，李惠簡直要氣昏了。只是市委班子分工，明確規定高新區和國有企業改制，歸柳俊分管，明面上，李惠也不好多說什麼。
但這並不代表着李惠就此認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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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市政府的分工，這一塊也正是李惠主管的，除了長河高新區這個副地廳級的開發區直接歸市長崔福誠分管，其他各區縣的高新區和國有企業改制工作。劃歸李惠名下分管，甚至連玉蘭市計委的工作，也是向李惠彙報的。
而市委卻明定柳俊指導工業工作和市計委的工作。
也就是說，柳俊和李惠在這一塊的分管工作，產生了重疊。雖然照組織原則，分管副市長，應該向分管副書記負責，但這個也很難說，要看雙方的手段和實權比較，到底如何，下面的人才會確定自己到底應該聽誰的。
一般來說，副書記比副市長權威更甚。
不過李惠卻是常務副市長，與尋常的非常委副市長有很大的區別。況且李惠背景硬扎得緊，乃是靳秀實的前任秘書，這個招牌，不是一般的好使。與強勢無比的柳衙內，算是棋逢對手了。
故而下面的人就很是頭痛，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只好抱着觀望的態度，爭取兩邊都不得罪。不過官場上真要做到誰都不得罪，需要的智慧實在是太高了些，迄今爲止，似乎沒有什麼人成功過。
柳俊示意於懷信說說詳細情況。
於懷信一邊給柳俊續上茶水，一邊說道：“春節之後上班的第三天上，李副市長召集所有高新區的負責人和骨幹國企的負責人開了一個會議，主題是如何加快高新區的建設和國有企業深化股份制改造……”
照官場的通行說法，非正式場合。副書記與副市長前面的“副”字會被省略。於懷信在稱呼其他副書記副市長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唯獨稱呼李惠，卻一定會將這個“副”字加上去。
“這個很正常嘛，這些工作也是李惠分管的。”
柳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說道。
柳俊去首都的時候，給於懷信打了一個電話，知會了一下自己的行蹤，吩咐他如果有重大事情，隨時可以聯絡。於懷信很懂事，五天時間內，沒有打過電話。特別是那件舉世震驚的大事發生之後，於懷信恍然明白柳書記爲什麼留在首都的原因，心中敬畏更甚，更加不會輕易打電話去騷擾柳書記。
李惠整出了一些動靜，在玉蘭市或者算個不大不小的問題，與柳書記在首都謀劃的大事比較起來，屁都算不上。等柳書記回來之後再彙報不遲。
“書記，如果只是普通的工作探討，確實很正常。但是李副市長在會上公然說，長河區的模式，並不見得適宜每一個高新區。長風總公司的模式，也不是每一個國有企業都能套用的……”
於懷信邊說邊觀察柳俊的表情。
柳俊依舊神色淡然，微微一笑說道：“李副市長這麼說，也很辯證嘛。我的方法，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確實是應該因地制宜！”
“是的，書記！”
於懷信便連連點頭，不再多說。
辯證不辯證的，於懷信不管他。他只知道，李惠公然在會上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實在在是犯了官場大忌。且不論柳俊如今是市委副書記，黨內職務比他高，就算李惠接替了杜文若的全部職務，柳俊還是市委排名倒數第二的常委，李惠這麼說，也是很不應該的。市委明確柳俊主管高新區建設和國有企業改制工作，你李副市長就來這麼一下子，不是要在下面幹部那裡製造不和諧氣氛嗎？
公然向柳書記宣戰，李惠大約又想走杜文若的老路了。
於懷信追隨柳俊一年多時間，對柳俊的性格益發瞭解。這位年輕的書記，表面上越是風平浪靜，出手的時候越是風雷迸發！
且看李惠又有何本事！
“書記，這裡有一份羣衆來信，反映玉西機電總公司的一些問題，您有時間的話，我建議您看一看。”
於懷信將放在一摞文件資料最上方的一封信件輕輕放在柳俊面前。柳俊估計這封信有點名堂，不然於懷信不會如此鄭而重之。
“嗯！”
柳俊點了點頭，抽出信看了起來。
於懷信就在一旁整理些資料。其實柳俊今天下午纔來上班，辦公室所有文件資料都是整整齊齊的。於懷信只是留在辦公室，以備諮詢罷了。
這封信反映的是玉西機電總公司總經理尚越的問題。信中說，尚越在玉西機電總公司搞一言堂，軍閥作風，聽不進不同意見，經營管理上十分霸道。導致玉西機電總公司經營不善，內部管理漏洞百出，公司常年虧損，職工大批下崗，已經到了破產倒閉的邊緣。希望市委市政府能夠果斷出手，解決玉西機電總公司存在的問題，讓機電總公司恢復正常生產經營，給職工們應有的保障。
出乎柳俊意料的是，這封信竟然是實名反映。
寫信的人名叫張文波，自稱是玉西機電總公司技術科的工程師。目前已經下崗，在外地打工。柳俊拿起信封看了一下。
“江口市的郵戳！2月4號發出來的，春節前兩天。”
於懷信在旁邊解釋了一句。他一直都在關注着柳俊的一舉一動，這也是做秘書的基本功。
“懷信，你怎麼看？”
柳俊便擡頭問道。
大凡自己看中的秘書，柳俊都會刻意加以培養。先頭潘知仁如此，現在換了於懷信依舊如此。甚至在選擇秘書的方向上，柳俊都比較一致。潘知仁和於懷信就有許多相類似的地方。潘知仁如今擔任寧北縣審計局長，工作極其出色。頗得石重賞識，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於懷信年紀與潘知仁相當，學歷相當，智商很高，沉穩紮實，只要多加培養，必定也能成長起來。
於懷信就站到柳俊面前，說道：“我覺得可信度比較高。這個張文波，在信裡也談了尚越可能存在經濟上和作風上的問題，但他也說，具體的情況他並不清楚。只是聽聞，不能肯定。這就說明，此人確實比較嚴謹，像是技術幹部的作風。一般來說，這樣的人，不大會說假話。”
柳俊微微頷首。
他也和於懷信持同樣的看法。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來，張文波是一個很嚴謹的人，一封五六頁紙的信件，竟然沒有一個錯別字，遣詞造句也很講究，一手瘦金小楷工工整整，如同一件藝術品一般，讓人看上去十分舒服。
都說字如其人，多少是有幾分道理的。
“玉西機電總公司……”
柳俊輕輕複述了一遍這個名字。
“玉西機電總公司是市屬國有中型企業，正處級架構，廠址在玉西縣城郊，六十年代建廠，在冊職工五百多人。以前是市政府直接管理的，後來委託給市工業局代管。現任總經理尚越，四十七歲，籍貫玉蘭市遠河縣，以前是市工業局副局長，四年前調任機電總公司總經理。”
於懷信簡單介紹了一下玉西機電總公司的基本情況。
柳俊剛剛接手全市國有企業改制的工作不久，對玉蘭市大大小小的數百家國有企業，暫時還沒盤點清楚。不過玉西機電總公司也要算得是玉蘭市的骨幹國企之一，柳俊多少有些印象。
這個機電公司，名字裡雖然有“玉西”兩個字，卻是市屬企業，不過因爲工廠建在玉西縣，因之而得名，與玉西縣屬於平級單位，互不隸屬。在一個地級市而言，縣處級的工業企業，算得上是重量級的。經營好了，每年能給市裡上解不少利潤。像現在這樣，連年虧損，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包袱。每年要從市財政割走老大一塊肉去。
柳俊臉上露出一絲讚賞之色。
李惠剛在會上說了一些不大妥當的言語，於懷信就將這麼一封信件清理了出來，又對玉西機電總公司做了一番調查瞭解，工作做得很紮實。
領導和秘書之間，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默契。
“書記，李副市長祖籍也是遠河縣的，與尚越是同一個鄉鎮。”
於懷信又加上一句解釋。
柳俊淡淡一笑，問道：“崔市長那邊，怎麼說？”
“崔市長向丁書記提議，調整市政府副市長的分工，將高新區建設和國有企業改制這一塊剝離出來，直接向您負責，丁書記沒有表態。”
柳俊點點頭，雙眼眯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