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環市路就塞得水泄不通,車龍往前後延伸,都看不着頭。
車內,優美樂聲流瀉而出,道不出名字的外國歌手抒唱浪漫情調。
食指不斷敲擊方向盤,阮元沛難掩煩躁心情,終於忍不住切換頻道,一個接一個地換,電臺就好像跟他做對似的,曲子是一首比一首感性,好不容易轉到沒有音樂的頻道,節目正在宣傳某肝病治療中心,托兒們七嘴八舌地感謝某教授,據說是留洋海龜派並得獎無數的某教授舌頭上似乎打了不只一個結,用鼻音濃重的捲舌音一次又一次地複述地址和電話號碼。
阮元沛鬆了口氣,車子又前進半米。
十六挑眉,他往駕駛座上睞去一眼,總感覺大夫人最近變得特別毛躁,莫不是談戀愛了?他最近也在操心球球的戀愛問題,不覺感同身受,惺惺相惜般拍上阮元沛的肩膀,他關掉收音,不讓好友當鴕鳥。
傾刻間,車內靜得可怕,只聞隱約喇叭聲從車龍中傳來。
“不要關掉。”阮元沛正要把收音機再開,按鈕卻被少年的手先捂住,他不敢再前進。
十六搖頭,一臉不贊同:“你有心事,我們聊聊吧?我看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女人了?”
“這……”阮元沛苦笑:“沒有。”
“沒有?”十六斜睨阮元沛,一臉不信:“大夫人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想這些事了,你不怕說,我和你都什麼交情了?有需要就儘管提。”
幫忙?阮元沛笑嘆:“你這是什麼話呢?我沒有什麼心事。”
十六環手抱胸,一臉少年老成樣:“我最近在研究愛情,有煩惱就跟我講,我給你解答。”
阮元沛脣角輕抽,不覺扶額失笑:“你……好,燕教授,要是我也不確定自己的心情,那我該怎麼辦?”
“什麼?大夫人,你不像這麼遜吧?喜不喜歡不是自己知道?對方是怎麼樣的女人呢?”
阮元沛無法回答,因爲對方根本不是女人,目光掠過少年認真探討的神情,他只想嘆氣。踩下油門,車子又前進一小截,他狀似隨意地回答:“他性格豪爽,喜歡直來直往,對生活似乎缺乏心眼,幾乎不關心感情問題。”
十六驚奇道:“哦,原來你喜歡這種傻大姐呀?!”
元沛被總結逗笑了,眉目彎彎,看得十六也略略失神,以前十六就知道大夫人長得端正,倒是沒注意大夫人的魅力,這麼一笑,肯定要迷死不少女人。
十六不覺感慨:“大夫人,你就試試吧。”
“試?”目中異樣情緒閃過,元沛不聲色地接上一句。
“沒錯,你談論她的時候,神情挺是那麼一回事的,你既然不確定想法,那就多接觸她。”十六主動開導好友,表情認真。
然而這份認真到了元沛眼中,卻是讓他哭笑不得:“如果他直的只當我是朋友呢?”
“大夫人,你怎麼想不開?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要談純情少年愛嗎?她當你朋友,你就拐她上牀好了,到時候就不是朋友,是男女關係。”
拐上牀?阮元沛真想吐血:“有用嗎?”
聞言,十六立即就熱血了:“你還真笨,拐上牀就是給你們之間的關係來個化學變化而已,不然你還想怎麼樣?時代變了,現在就是生米煮成爆米花都沒有實際意義,後面你還得努力確立兩人之間的關係,讓她發現你是個好歸宿,不就結了。”
先上車後補票?
“是呀,我好笨。”阮元沛無力地扶額,脣角難以自控地劇烈抽搐,他長長出了口氣:“燕十六,你還是不要湊合燕裘的感情問題了,小心他跟你翻臉。”
十六倒不認同,他搖頭晃腦地批判無知的好友:“大夫人,球球那是未成年人,當然是要走純愛路線啦,等我找一個好女孩,讓他好好感受女孩子特有的柔情,那麼他就會返歸正途了。”
阮元沛除了嘆息,只能嘆息,他怕燕裘沒有返歸正途,他就要窮途末路了。自從牛奶事件以後,他就心緒不寧,活到30歲纔有這種毛躁小子的症狀,怎麼能叫他不煩躁?
“是嗎?”淡笑浮上眉目,阮元沛突然生起疑問:“你和你的老婆,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燕裘已經17,那麼燕十六20歲已經有兒子了,以前阮元沛從不深入別人的私事,但這一刻他很好奇,不知道那個無緣見面的女人是怎樣擄獲這顆愛情負值的男人心。
想起早逝的老婆,十六有些無奈:“阿桃?不是的。她是個好女人,也很聰明,當時我和她都被親人挾到同一個村子裡相親,逃走的時候正好碰上面,我們倆合計過就乾脆私奔了,反正自己挑總比被別人擺佈來得舒心。那時候我爺爺氣得夠嗆的,阿桃家裡也鬧得很厲害,後來不知道怎麼樣平息掉,我和阿桃在B市定居後生下球球,有一回她出國公幹,就這麼發生了意外,唉……算了,她臨走的時候說過了,沒有後悔,我也是。”
倆逃婚的碰上面,順便以湊合成一對?那般的轟轟烈烈……
阮元沛一腦袋砸方向盤上,尖銳的喇叭聲長鳴。
“喂,大夫人,你搞什麼?”
搞什麼?阮元沛無力地扶額,狠狠剮上這少年一眼,咬牙切齒:“我看老天爺讓你變回17歲,是要你把扭曲的人生糾正吧?”
糾正?燕十六眉梢一剔,他可不認爲自己有什麼值得糾正的,他原本事業順遂,家庭和諧,不知有多好。
“你操心我的時候,先把自己的感情問題解決了吧。”揶揄上一句,十六再也待不住了:“這要堵到什麼時候?罷了,我跑步回去,大夫人,下週我們有校運會,你要有空就來參觀吧。”
不讓人有挽留的餘地,車門開關,矯健身影在車龍間穿梭,很快隱沒在遠方。
阮元沛落了車窗,點起香菸,菸草味道讓他冷靜,也成功驅散另一個人的氣息。他反覆思索剛纔的對話,不覺莞爾,笑罵:“燕十六,你個二。”
十六一路小跑回B高,突地打了個噴嚏,他正揉着鼻子鬱悶,眼角餘光瞅見一幕——壞小孩勒索乖小孩,而恰恰這乖小孩穿的是B高校服。B高是貴族學校,就讀者大多是富二代、富三代、富後代什麼的,絕少數憑獎學金入讀的平民特別生,能在街上攔住的只有貧民學生,不然富家子弟們都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保鏢護着,什麼時候輪到這些壞小子截劫?
有些臭小鬼就是不懂事,愛恃強凌弱,十六扳着指關節,一邊搖頭一邊走進小巷裡。
巷內一陣動靜,未幾五六個壞小子揉着屁股,哭叫着爭相奔逃。
十六扔掉隨手撿來的棒棒,拍拍蜷在角落的人:“喂,起來,上課要遲到了。”
終於,那人擡起被揍得很精彩的臉,大眼睛裡滿是驚慌,看見十六更是驚訝:“吳水牛?”
“肖緹?”十六也很驚訝,沒想隨手救到球球的大眼睛同桌,他之前還在考慮怎樣拉攏這個小鹿斑比似的男孩呢,真是天助他也。十六興奮地拉起肖緹,語氣激動地吼道:“同學,你沒事吧?!”
肖緹瑟縮一下,扯了扯脣,立即又痛得齜牙咧嘴:“沒事,謝謝你。”
十六一把搭住肖緹的肩膀,一邊走,一邊笑呵呵地搭訕:“不謝,怎麼,原來你也是特別生嗎?”
無法習慣這熱情的舉動,肖緹有些侷促又無奈:“是呀,水牛同學也是?”
“嗯嗯,我是體育全能。”十六延着一臉笑:“你呢?”
“嗯,烹飪。“
十六打了個跌,雖然他會做飯,但是沒有想到有男孩子以烹飪這項才進入B高。
肖緹沒有放過這細微的小動作,善解人意的他解釋:“我家經營西餐廳,我曾經在外國的比賽裡得獎。”
“哦,那是挺厲害的。”好吧,十六,英雄莫問出處,肖緹這是烹飪界的人才,你行麼?想罷,十六重重拍打同學的肩膀,釋懷了:“嗯,我說你呢,長得這麼乖還穿這身校服走街上實在是太招搖了,要不我以後去接你?”現在的小孩真不讓人省心。
肖緹微訝:“吳同學……你真熱心。”
十六抓抓腦門,擺了擺手:“叫我阿牛吧,反正你這樣不妥。”
肖緹淡淡一笑,對吳水牛的認知重新建立了,覺得這熱心的同學很不錯,態度也放鬆:“沒事,平時我和燕裘一起上學,今天有些特別。”
提到兒子,十六多留了一把心,他立即探問:“他怎麼了?”
肖緹這時候不提防十六,也就沒有多心:“聽說他昨夜去蘇教授那裡,沒回家。”
蘇卷卷?!去蘇卷卷家過夜?
十六驚起:“這不是找他幫忙跳級而已嘛,用不着過夜吧?”
“咦?”肖緹嚇了一跳,有些結巴:“這個,我也不清楚。”
想來之前球球也在蘇卷卷那住了幾天,燕十六直覺這事不單純,蘇卷卷那小子長成大叔以後特別的壞,肯定不安什麼好心,指不定球球當蘇卷卷是教授,但蘇卷卷實際是隻叫獸!十六越想越不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衝回學校去看看兒子有沒有被禽獸給□□了。
大腳邁開,十六才跑出幾步又回頭看一眼怔住的肖緹,實在不放心把這純潔的小鹿丟在路上,十六立即牽上肖緹,大拇指比向前路,十六無限熱血地說:“走,我們上學去!”
“唉!阿牛!”
肖緹被十六拖着,一路上磕動絆絆地奔跑,苦不堪言。
肖緹心想,這山裡人實在太熱血了。
作者有話要說:某飄過……好吧,十六子是個二,是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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