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特別刑偵隊浸泡在凝重肅穆的氣氛中,各隊員一反平日閒散,如臨大敵般,頻頻爲隊長下派的指令奔走。
朱飛拎着幾套B高校服跑回部內,狠狠灌上兩口冰水,直叫要命:“Fuck,這什麼鬼天氣,熱得一B。”
老萬正一邊百度一邊寫試卷,這時候擡起腦袋,習慣性撿起白摺扇搖了搖,眼下兩片暗影給這位中年人增添了幾分落魄,更酸了。
“小朱,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除了你我,各們同袍仍在奮鬥中,唉……不知歸期吶。”
聞言,秉着飯可以一日不吃,八卦不可一日不挖的信條,朱飛打了雞血似的激動:“老萬,你說這個吳水牛究竟是哪號人物?怎麼隊長一會要我跟蹤他,一會又要把他弄進那貴族學校?你看隊長這陣子又是送禮又是套交情的,那手段是假公濟私,恩威並施,硬討來B高入學名額,現在還要我們去買教科書、買文具、訂做校服、甚至當槍手代做入學試卷,要說隊長是愛心滿溢要幫助山區窮小子,誰相信吶?會不會,吳水牛其實是隊長的私生子,是隊長當年酒後亂性留下來的孽債?喂喂,看那小子的膚色,那美女該不會是個拉丁美人吧?”
一邊說着,朱飛扭腰擺臀猛拋媚眼。
“幸好我13歲那年沒有遇上這種貨色。”
阮元沛淡漠地回了一句,拎起校服走進辦公室。
打從聲音傳出的那一刻,朱飛就成了一滑稽的S型雕塑,老半天以後他哆哆嗦嗦地問:“老萬,咋辦?”
老萬神情肅穆,沉聲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嗚哇,我要去韓國!”
“你還是去泰國吧。”
在燕十六要求上B高的第十天,他終於接到一紙錄取通知書,頓時激動地狠狠擁抱阮元沛。
“大夫人,你果真是我的賢內助,太棒了。”
“別叫我大夫人,現在你是吳水牛。”阮元沛狠狠敲這小子的腦殼,卻沒能讓這顆歡樂的跳豆停下來,他無奈地笑嘆:“事先聲明,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以後你就是B高二年L班的學生吳水牛,學業什麼的我都不能插手,你好自爲之。”
“沒關係,不就是高中嘛,我能應付。”十六自信滿滿:“你只要記得配合我就好。”
阮元沛斜睨這滿面笑容的小子,淡淡地說:“你認爲這樣生硬的轉折能讓燕裘信服嗎?”
“問題不是作信不信,有時候要打破必然的僵局,就不能拘泥於細節,有突破纔是關鍵。”說罷,十六挑頜得意地笑:“我接近了球球,他以後自然就會真的喜歡上我,畢竟我可是貨真價實的老爸呀。”
阮元沛看這小子得瑟,心中突然產生微妙的悸動,他想狠狠地捏這臉,至少要把得意給弄掉,於是他狀似隨意地提出:“對了,我已經取得你父母的同意,並且透過關係將你領養了,這樣比較方便辦事。”
“嘎?那你現在是我的……”
“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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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
阮元沛看這毛躁小子猴子似地猛抓腦袋,頓覺心情大好,呵呵直笑。驀地,阮元沛怔住了,恍惚間他意識到這是三個月以來第一次真正開懷,就因爲眼前這小鬼頭,不管這重生是不是一個慌言,不管未來如何,至少在這一刻他不後悔。
十六瞧見這人剛纔還笑呵呵的,現在雖然臉還在笑,笑意卻不着眼底,魂不知丟哪了,他禁不住嘀咕:“大夫人,你怎麼總愛走神呢?”
聞言,阮元沛眉梢高挑,他按住眼前這顆小平頭狠狠地搓揉:“大什麼夫人,叫老爸?”
“我靠,痛痛痛!我死也不要叫。”十六被這粗魯的大掌弄得直打踉蹌,好不容易掙脫魔掌,他恨得牙齒癢癢:“操,你小子乘機報仇了是吧?好呀,老子現在17歲,總有一天又長得比你高,你等着瞧吧。”
在這悲憤的宣告之下,阮元沛失笑:“好,我會等。”
“哼哼,你可記得好好地活下去。”十六搓着腦門,哼起曲兒整理東西去,順道嚷嚷:“對咯,爲了慶祝入學,我要做燉牛肉,晚上帶二鍋頭回來,咱倆喝上一回。”
阮元沛往沙發上坐去,施施然翻起報紙,回了一句:“未成年人禁止喝酒。”
房間裡傳來暴吼:“臥槽!”
阮元沛心情更好了,經濟版也看得特別滋味。
第二天清晨燕十六穿上B高校服,扛着書包,在鏡前細細打量了一番。鏡中帥氣的山民小子濃眉高挑,眼中盡是興味。十六左瞧瞧右瞧瞧,擠眉弄眼,嘴裡嘖嘖有聲:“嘖嘖,果然是人靠衣裝,吳水牛穿上這身衣服還挺人模人樣嘛。”
剛纔打開門就瞧見這情景,阮元沛無力地扶額:“對,你之前長得像怪獸,走了。”
“你才奧特曼呢。”啐了一記,十六扛起揹包跟着走。
“揹包是用來背的。”
“哦,之前扛着麻包習慣了。”
上課鈴響起,B高二年L班學生們匆匆歸位,嘴裡也不閒着,吱吱喳喳地談論聽來的小道小息——轉學生。終於,教室門徐徐打開,聊天聲刀切豆腐似的斷得乾脆利落,頓時鴉雀無聲,數十雙眼睛掃向走進教室的二人,掠過班主任,死死粘住陌生小夥。
老頭清了清嗓子,眯起眼睛瞄了瞄手上點名本,慢吞吞地說:“嗯,從今天開始這位新同學也會加入L班,大家要互助互愛。”
下頭一下子炸開了窩,人人交頭接耳對新同學評頭論足……挺帥的、烤得真焦、鼻子好高、睫毛真長、印中混血吧?不,聽說是山民、哦,那是哪方面特優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對新同學很感興趣,那麼這節課就來即興作文,題目是——轉學生。”
“嘎?怎麼這樣!”
“不好吧,姚老!”
“吳同學,你就自個挑座位,哪都沒關係,有人願意讓出位子也行,但記得低調處理。”老人家已經戴起老花眼鏡,一邊喝自帶的茶,一邊讀報,順道補充發言:“關於作文,吳同學可以隨便挑一位感興趣的新同學來寫,大家允許互相討論,但不允許談戀愛……要和諧。”
“哦,那問問有沒有女朋友總行了吧!”
“嗯,尚在接受範圍內。”
“耶!”
十六狠狠地囧了一把,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這老頭:“就這樣?”
姚老頭也不擡地說:“吳同學,這是促進你跟大家親密度的機會,好好交流。”
交流?十六不想只差了二十幾年,教學方式竟然差這麼多,眼下同學們已經摩拳擦掌,那雙目發光蠢蠢欲試的模樣堪比一羣餓狼,他不禁翻了記白眼。掃過三十來名小鬼,十六終於找到坐在窗邊座位上的燕裘,後者正皺眉朝他看來,比起之前打砸那時候的猙獰,燕裘此時是冷靜多了。曉的是十六早有心理準備,見着兒子的冷臉還是有些受打擊,可他畢竟是燕十六,他從不逃避問題,一如當初老婆離世,他選擇積極學習照顧年幼的兒子,而不是盲目否定失去親人的悲傷。
既然球球厭惡他,那他讓球球重新認可他就得了。
十六暗暗握拳,懷着滿腔熱血大步走向燕裘,行進間十六注意到與兒子同桌的男孩正一臉緊張地盯緊他,十六記得,這是打架事件裡勸架的男孩,球球跟這男孩的關係似乎不錯。原本已經頓住的腳步再一次邁起,十六撤消同桌計劃,繼續往後一位置走去,恰巧那位置突兀地空出來一塊,靠窗邊的短髮女孩直勾勾地打量他,毫不掩飾。
十六直接問:“能坐這裡?”
女孩挑眉,冷笑:“行呀,如果你坐得住。”
十六也挑眉,就不管女孩如何了,他定下這座位便專心醞釀情緒,準備跟球球進一步交流。意外的是原先表現熱烈的同學們並沒有靠過來,只是頻頻往這邊觀望,似乎有什麼在無形中約束他們,使他們不敢靠近。雖然奇怪,但十六更加滿意這情況,他暗暗自勉,而後毅然伸手輕拍燕裘的肩膀。
這行動先把燕裘的同桌嚇了一跳,男孩回過頭來,大眼睛瞪得幾乎要脫窗,而後燕裘才徐徐轉過臉,表情淡漠。
十六扯脣燦笑:“你好,我是……吳水牛。”
燕裘不動聲色。
十六沒有退怯,他笑得更加燦爛:“上一次是誤會,我剛剛從鄉下出來,沒有組織好語言。”
“哦?”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燕裘暗暗打量這改頭換面的人,淡淡地問:“那你真正想說什麼?”
十六差點要歡呼,強壓住心中狂喜,他的脣角快要咧到腦後了,把計劃好的臺詞背出來:“其實我很仰慕燕隊長,我是他的粉絲,聽說他出事了,我就特地從山裡出來就是想鼓勵你好好生活!沒想到說溜了嘴,就造成了混亂,真抱歉。”
“……”燕裘眉頭緊皺,沒有迴應。
旁邊的女孩卻噗嗤地笑了:“真假。”
十六睨了這女孩一眼,臉不紅,心不慌地說:“這是真的,我發誓,如果我說謊就遭滑坡給埋掉。”阿彌陀佛,水牛,趕明兒就給你燒很多很多的紙錢。
“哈,那是挺壯烈的。”女孩不再摻和,趴桌上睡覺去。
“那你是從哪裡知道我爸的事?”
燕裘雖然沒有表現得太友善,卻願意交談,十六等的就是這個,他熱心地說:“是阮元沛,我的……養父告訴我的。”
“阮哥?”
然而聽見這名字,燕裘並沒有一絲放鬆,異樣情緒浮上臉龐,但一瞬間又被淡漠撫平,讓人難以捕捉,緊接着他發出一連串尖刻的質問:“你們山裡有條件一直通電話?是哪個山裡?我也打個電話去給問個好,畢竟你崇拜了我爸這麼久。”
十六跟罪犯周旋了這麼多年,自然沒有忽略細微的變化,那是多麼複雜的表情?似乎是懷疑,排斥,還有怨恨。但他沒來得及細想,問題接踵而來,他只能繼續辯:“沒有的……那是寄信。”
燕裘點點頭:“嗯,能把信給我看?”
十六正準備回答。
“別告訴我是燒掉了。”
十六笑臉微僵,他是想這麼說沒錯。
“如果你崇拜我爸,那就應該好好保存那些信。”燕裘支了支眼鏡,微笑着說:“如果你能讓我看看那些信,那我可以相信你。”
這一刻,燕十六知道無論如何都要提出有力證據,不然行動就徹底失敗。
“那……我只帶出來了一部分,剩下的留在山裡。”
“沒關係,那就給我看一部分,剩下的以後再說。”
“哦……好……好呀。”燕十六心中滴血:靠,兒子,你不是才17嗎?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精?!
阮元沛正在閱讀文件,又一陣鳥鳴聲響起,分神睞一眼液晶屏上‘小子’二字,他接起電話:“怎麼了?有沒有好好上課?”
一分鐘後,阮元沛表情嚴峻地走出辦公室:“特別任務,全體加班。”
組員們全部瞪着隊長,似乎有所預感。
阮元沛淡定地看向這次任務的要員:“老萬,我要你僞造一些書信,材料和內容由我提供,全體組員配合,一晚上完成。”
果然……
老萬一手搖扇子一手敬禮:“隊長放心,老萬雖不才,但造假技術堪稱東方不敗。”
溜過……大夫人呼聲真高,接下來候選們開始加油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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