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自己覺不出來，可是作爲一個流連情場多年的老手，江若兮第一眼便看出，何小冉身上那股子倔勁兒最容易吸引強勢的男人，比如洛陽，甚至安城西。
想到這裡，江若兮心裡忍不住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她不卑不亢看着洛陽說道：“是的，洛總，設計部對新任職的員工進行考覈是慣例，不能因爲何小冉是您介紹來的人就特殊對待，我想您也不希望這樣，對吧？”
洛陽將嘴裡的咖啡嚥下去，苦澀的味道溢滿了口腔，看江若兮這咄咄逼人的樣子，想必安城西早就跟她交代好了。
江若兮的回答還真是天衣無縫，因爲何小冉是自己介紹來的人，所以自己更不能多管閒事，否則就會平白讓人落了徇私的話柄。
只是那個案子他是知道的，恐怕這樣一來何小冉就要傷一番腦筋了，他知道依照何小冉的性子，是絕不會胡亂畫一張圖就拿去交差的。
將胳膊撐在桌面上，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不想再跟江若兮廢話，他得想辦法幫幫何小冉才行。
何小冉正在專心查閱資料，突然叮鈴一聲，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陸思遠發來的一條短信，“小冉，晚上一起看電影，我請客。”
何小冉的脣角微微的勾了勾，剛要回復。
“何小冉，中午上來陪我吃飯。”洛陽敲了敲她的桌子，就站在一邊，引起辦公區女性同志們的一陣唏噓。
好在他和何小冉的關係大家都已經知曉了，這句話倒是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
何小冉擡頭，忍不住皺眉，他是小孩子嗎？吃飯還要人陪？
剛想要拒絕，可是洛陽他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已經走遠了。
樓上是有專門的小廚房的，總裁的工作餐也不可謂不豐盛。
洛陽拿筷子的姿勢顯得十分優雅，像他那樣修長而白皙的手，的確是天生屬於設計師的手，這一點，別人嫉妒也嫉妒不來。
洛陽一連夾了幾筷子芸豆放在何小冉的碗裡，“你最喜歡吃的菜，嘗一嘗，是不是還是原來的味道。”
何曉冉低着頭，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遲疑了一下，還是夾起了碗裡的芸豆放在了嘴裡。
一口下去，何小冉幾乎落淚。
知道何小冉最愛吃芸豆，洛陽特意學了這道菜，他喜歡在裡面稍微放點醋，吃起來味道更好。
很多年沒有再吃過了，可是味道一點都沒變，還是有點酸，還是炒得比較爛，甚至還是，忘了放鹽......
因爲總是忘記放鹽這件事，何小冉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可是他總是記不住。
後來終於記住了，但那一次過後，何小冉卻再也沒有吃到過他炒的芸豆了。
何小冉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沒有擡頭看他，將嘴裡的
芸豆嚥下後說道：“可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吃芸豆了。”
“撒謊。”洛陽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輕易便道出了她心中的隱秘。
何小冉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低頭將碗裡的芸豆全部吃進嘴裡，又扒了幾口白飯，才擡起頭來，“洛總不會就爲了讓我上來陪你吃飯吧，昨天晚上的事......”
“沒關係，我會再想辦法。”
“那今天早上的報紙......”
“報紙挺好的，今天早上Kevin的助理就給我打來電話，說咱們的案子通過了。”
“什麼？”何小冉一愣，擡頭對上洛陽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深邃的讓人看不透。
何小冉突然感覺他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從前的他，雖然也一樣霸道，可是即使是他生氣的時候，自己也總能一眼看透他在想什麼。
可是現在，何小冉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什麼時候只是裝裝樣子。
昨天晚上的事，究竟是他真的看不慣Kevin對自己的熱情，還是隻是他的一個陰謀？
“哦。”何小冉答應一聲，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低下頭去吃自己的飯。
洛陽無所謂的輕笑一聲，垂下眼瞼夾起一根自己炒的芸豆放進嘴裡，表情卻瞬間僵住。
該死，怎麼又忘了放鹽。
可是何小冉卻將自己剛剛夾到她碗裡的芸豆不動聲色的全部吃掉了，自己一直在盯着她，卻絲毫沒有發現她的表情有什麼不一樣。
洛陽遲疑了一下，用力將嘴裡的芸豆嚥下，“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一頓飯吃的尷尬，何小冉覺得自己今天回去肯定會消化不良。
她是故意沒有告訴洛陽他的菜裡沒有放鹽的，一方面是不想再引出過多的話題，二來是突然生出一個捉弄一下洛陽的念頭。
他如此剝削自己，大仇不能報，讓他吃點小虧總是可以的吧。
剛剛看着洛陽臉上表情的豐富變化，何小冉幾乎笑出聲來，嚇得低頭一通猛吃，生怕被他看出什麼，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
飯後喝一杯鮮榨果汁，是洛陽一直以來的習慣，可是何小冉發現，從前的果汁已經變成了咖啡。
洛陽將一杯鮮榨的橙汁推到何小冉的面前，然後輕輕攪動自己杯子裡的咖啡。
熟悉的咖啡香味瀰漫在空氣裡，何小冉一聞就知道是現磨的藍山。
“聽說安城西交給你一個新的案子？”
“嗯。”何小冉低着頭，沒有動面前的果汁。
“嚐嚐吧，公司裡沒有常備水果，我讓他們剛剛下去買的，新鮮着呢。”洛陽品了一口自己杯子裡的咖啡，接着說道，“那個案子根本不適合你，你爲什麼不拒絕？”
何小冉看了一眼杯子裡的果汁，雙手交叉在桌面上，面色平靜，“既然洛總把我安排在公司，我總不能給洛總丟了臉面。”
“如果你完不成的話，可以來求我。”洛陽最不喜歡看到何小冉不慍不火的樣子，哪怕是生氣，打他罵他，也比現在這樣讓人覺得舒服。
可是何小冉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彷彿一定要跟他死磕到底。
何小冉聽了他的話，臉上的神色果然微微動了動，不過很快恢復正常，“我想不必了，上司交給我的任務，哪有求別人幫忙的道理。”
她在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幾天就算不眠不休，她也要畫出一張像樣的設計圖來給那些嘲笑她的人看看。
洛陽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也沒有多說，只是撂下一句，“如果你真的應付不了，可以隨時來找我。別忘了你欠我的錢還沒有開始還，如果你因爲這件事被趕出公司，那麼合同上說的很清楚。”
洛陽這是在威脅她，合同上確實說的很清楚，天上沒有白掉的餡兒餅，如果何小冉因爲個人能力不夠，被趕出公司，那麼付出的代價將是何予之的一隻手。
她的確痛恨何予之，可是說到底，何予之還是她的舅舅，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即使當時放了狠話不再管他，可又豈能真的不管？若要真的不管，恐怕當時她就不會答應洛陽的條件。
就像小時候因爲自家養的一隻貓死掉而哭上半天，即使那麼曾經抓花過她的臉，弄壞過她最心愛的玩具。
心太軟，是何小冉無法克服的缺點。
洛陽正是抓住了她的這條軟肋，才能將她狠狠拿捏。
咬了咬下脣，何小冉點點頭，走出了樓上的私人餐廳。
此時，她就像一個被逼到夾縫裡的人，只有不斷的擠壓自己，才能謀求生存。
而洛陽，安城西，以及何予之甚至陸思遠，都是那夾縫牆壁的一部分。
一個多星期，何小冉每天都是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那一個。
還有兩天就是與安城西約定的最後時間了，坐在最後的一班公交上靠窗的位置，看着城市的霓虹燈不斷地變化着各種色彩，何小冉低下頭，倚在公交車座椅生硬的靠背上揉了揉熬得發痛的眼眶。
怎麼辦，兩星期的時間過得真快，可是圖紙的事自己還是一籌莫展。
去求洛陽和付出何予之的一隻手之間，何小冉不知該如何選擇。
這幾天洛陽沒再有什麼動作，自己也小心翼翼的保持每晚和陸思遠通話，他只當是自己工作忙，並沒有察覺什麼。
只是自從何小冉告訴了陸思遠自家門鎖的密碼之後，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夠在冰箱裡看到洗好的水果，有時候還會貼上暖心的小紙條。
對陸思遠這種有些幼稚的小動作，何小冉並沒有拒絕，也沒有點破，反而覺得很暖心，這也算是自己黑暗的日子裡唯一一縷陽光了吧。
正想着，突然感覺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雖然這是最後一班公交，可是何小冉住的地方離盛世並不近，一路上的人有增無減。
這些大都是在這所城市中疲於奔命的上班族們，拿着微薄的薪水，卻要幹着幾倍的工作。
他們買不起車，買不起房，大多都像何小冉一樣，每天坐公交上下班，住在租的房子裡，每天被社會的上層剝削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剝光了錢財，也剝奪了健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