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然在方老爺子家吃完飯,趁機寫了幾個字,讓新上任還熱乎的師父指點了一番,然後便準備告辭回家了,畢竟學習這種東西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不過方老爺子在臨走時送了她幾本字帖和一些經典的畫冊,這些東西大部分屬於私家珍藏,書店裡幾乎沒得買,突然一下子實實在在的拿在手裡,她立馬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飛回家拿起筆臨摹一番,然而如此欣喜下,她也打從心裡感激老爺子,深深舉了個躬,大眼睛裡滿是真誠,認真地保證道:“謝謝師父,我會好好學習的。“
老爺子擺擺手,無奈的笑道:“別跟我講那些虛禮,你這丫頭還是沒大沒小的時候可愛些!”
葉安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擺擺手告辭了。
望着小徒弟雀躍的背影,老爺子欣慰的微笑,一旁小李躊躇幾番,還是抑不住心裡的疑惑,問:“首長爲什麼這麼喜歡葉小姐啊?“
方老爺子頓住手上一直把玩的玉石球,臉上有着回憶的痕跡,淡淡的說:“可能是這丫頭的某些地方讓我想起了英子吧——“
說完,轉身踱步進了屋子,不知從何處傳來陣陣蟬鳴,今年夏天怕又是來早了。
天氣突然一下就炎熱起來,昨天還有人穿着長袖,今天穿短袖也嫌熱了,大家都被這鬼天氣搞的心情浮躁,壓抑非常,況且還要備戰即將來臨的期末考試,初三的將面對人生大考中的第一次考——中考,那個不摩拳擦掌,虎視眈眈;初二的即將邁入初中三年中重要的一年,不得不謹慎以對;初一的則努力想着給自己弄個開門紅。如此一來,全校上空彷彿瀰漫着某些可燃氣體,一遇火星便無法抑制的點着蔓延。
然而,首先來的這把火卻無關於考試,而是葉安然完全沒有想過也不敢想的事情。
星期一的早上,剛開始還是如往常一樣,即使下課,班級裡也是大部分耷拉着腦袋奮筆疾書學習的用功分子或者懶洋洋趴着補眠的“特困生“。然而,第二節下課後,事情突然急變,有人從外邊匆匆進來,對着教室裡大吼一聲:“快去布告欄那,出事情了!”
安靜到沉悶的教室彷彿是平地裡投了一枚炸雷,大家擡頭茫然的瞧了瞧,然後初回神的率先跑了出去,剩下的那些表情瞬間變的異常激動,也一窩蜂的涌了出去,葉安然本來也想跟着出去透透氣,但擡頭看了眼窗外炎炎烈日,便打消了主意,翻開本書,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當她好不容易沉入其中時,王雯卻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喘着粗氣,道:“不好—了—杜—霞——”
葉安然沒等她說完,便倏地站起來,立刻衝向布告欄,此時正是最長的那個課間,15分鐘的時間足以讓學生們一傳十十傳百,所以現在這裡圍了好幾圈人,她沒辦法擠進去,但是卻聽到邊上斷斷續續的議論,那些難聽的話與惡意的嘲笑讓她的怒火更甚,恨不能大打出手。
捏緊手,指甲幾乎陷進肉裡,她冷着臉不顧邊上人的抱怨,硬生生擠到了最前面,入眼的是一張印着淡雅花紋的信紙,摺疊的痕跡很深,似乎被寫的人開開合合過很多次,上面的話怕也是也那個人忐忑着塗改了很多遍,最終用最滿意的語句最漂亮的字體寫下來,筆尖喜悅羞澀甜蜜,記錄着不敢當面說出口的青澀愛意。
沒錯,這是一封情深意切的情書,稱呼是劉宇,落款是——杜霞。
葉安然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扯掉黏在信紙周圍的膠帶,在別人的詫異的目光中將它疊好塞進口袋,然後轉過身,漠然着臉走開。她沒有回班級,而是去了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說是樹林,其實樹並不多,反而野花野草比較茂盛,裡面很安靜,也有點陰森,是學校裡有最多恐怖故事的地方,卻也是她們經常談天說地的秘密花園。
拐過一個小土坡,一大片野菊花黃亮亮的盈滿眼睛,她眯起眼,果然看到那塊大石頭上有個人影,蜷縮成小小的自我保護的姿勢,走過去,她慢慢的蹲下來,輕輕抱住對方,低聲柔軟地重複道:“沒事的,都會過去的,沒事~~~~~~”
杜霞將頭深深的埋在臂彎下,先是小聲的嗚咽,後來慢慢的變大,終於號啕大哭起來。
那次她痛快的哭過之後,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是似乎看開了很多,即使走在學校的遇到有人指指點點,也只是恍神一下,然後對着一臉擔憂的葉安然,笑笑道:“這有什麼?村裡的大媽大嬸可比這個厲害多了,早就練成一副銅牆鐵壁了——”
杜霞沒有再提劉宇,也沒有說那情書到底是不是他貼出去的,但葉安然希望不是,因爲被在乎的人傷害,那樣的痛她一直都知道是怎樣的徹骨。
轉眼間,期末考便來了,考完試,兩人像往常一樣騎着車在路上嘻嘻交談,只是這一次幾乎是葉安然一直在說,杜霞更多的是沉默,她敏感的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停下來,擔憂的問:“怎麼了?”
“你以前說——”杜霞頓了頓,神色猶豫,剛想問,卻想到葉安然一貫果斷的作風,又立刻堅定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道:“不管怎樣,我相信你!”
“啊?什麼?”葉安然滿頭霧水,剛想再追問,卻見對方已經騎上車,趕緊手忙腳亂追上去。
一回到家,她便躲進房間裡,從書包裡拿出剛剛在路口分別時杜霞交給她的信,當時她還神秘的叮囑她一定要回家再看,好奇的拆開疊成樹葉形狀的紙,展開——
“安安,也許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會怪我,作爲最好的朋友,走的時候我卻連再見也沒有說——“看到這,她的心一緊,不由的繃直身子,急急的往下念:“你還記的麼,曾經無意間跟我說過外面的世界,不僅僅是我們這個小鎮外面,還有Z國外的地方,那裡現在的醫學技術比我們發達,先進,能夠去掉我臉上的這個印記,即使它已經跟隨了我15年,也讓我痛恨了15年,甚至可能還會繼續折磨下去,我受不了了,真的——”
“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從小就認識了劉宇,那時他們家住在鄉下,他還曾經爲了我跟那些欺負我的孩子打過架,可是這樣的溫暖,不是愛情,然而,我以爲它是,於是會錯意的結果便是被狠狠的嘲笑打擊到谷底·····安安,你不要怪他····”
“其實,我查過很多書,可是沒有關於你說過的整容的資料,也許只是我沒有找到,我相信你,也會耐心等下去,你總是很聰明,不會說沒有根據的話,哪怕開玩笑,也是一副不能行走踏錯的謹慎模樣,這樣會不會累呢?我一直想問卻總是沒來的及問,現在問出來,卻又聽不到答案了,不過沒關係,地圖上看來H國離我們國家只隔了條江而已,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再回答我一遍······“
“·····不要擔心生活的問題,那兩個人給了我足夠的錢,還承諾將我送到那裡邊唸書邊看醫生,條件是過繼給死了兒子的小叔叔家,沒關係,反正他們一直都沒把我當女兒,現在僅僅是更合法了,一直以來在我眼裡,他們也只是肖莉莉的爸爸媽媽而已-······”
“不要擔心,你會看到我的改變·····”
葉安然靜靜地躺在牀上,歪着頭望着窗外,月亮已經升起來,皎潔明亮的樣子,看過去讓人以爲它一直都是這樣完美無瑕,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它的表面佈滿了被撞擊出來的大小不一的隕石坑,眼睛裡最終反射過來的還是太陽的光。
“最後——安安——”
“不說再見。“
“都怪我,要是不亂說的話,杜霞根本不會惦記什麼整容,現在就這麼走了,誰知道H國現在有沒有——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她猛地擡頭,憤怒的看着對面一直低頭沉默的擺弄着手裡小玩意的人,開口道:“你今天怎麼回事啊??從我一進來就一聲不吭,裝啞巴啊?!“
現場一片沉默。
“顧白,我現在很難過哎?!“
還是沉默。
葉安然氣結的湊過去,伸出手用力擡起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逼着他與自己對視,對方的如墨玉般的眼睛裡是自己掛着淚珠的狼狽摸樣,一眨也不眨,她立刻尷尬的撤手,眼神慌亂的瞄向別處。
然而,對方沒有反應般的仍舊保持着高高仰着的頭的姿勢,彷彿戲弄般的舉動,她的臉立馬紅了,下一秒便準備轉身走人,結果,顧白卻拉住了她,然後把那張漂亮的臉湊到眼前,慢慢靠近,葉安然頓時僵硬的屏住呼吸,細密的睫毛亂了頻率般的忽閃不停。
(好吧,這章有點低落,但是沒關係啦,一切的不完美都是爲了以後的更加完美而已,莫怕莫怕·······依舊老話,求推薦和收藏以及給偶碼字的一切動力呀····鞠躬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