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記憶錯亂
“大人,那我母親能開始治了嗎?”
米丁穿着件米黃色的舊裙子,獨自站在宮澤家族的大廳裡,瑟縮膽怯的樣子,又恢復到了最初時那窮苦可憐的標模樣。
沒有了別墅,也沒有了打罵她的“媽媽”。
任務完成,一切都恢復到了最初的樣子。
她本來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爲了治媽媽的病,而自願犧牲掉一切的流浪兒。
“哦,米丁小姐,你幹得不錯,你媽媽的病應該已經好了。”
宮澤井田自認爲是個和善的人,對不是敵人的人,他一向是很友好和善的,況且小米丁給他立了這麼大個功,要求只是個花二十萬就能解決的手術而已。
“真的嗎?”小米丁瞪大眼睛:“已經開始治了嗎?”
“自然,我是個守信的人。”宮澤井田不以爲然:“自你前天把人送來後,我就已經安排下去了,現在,你可以去榮秋醫院看望她了。”
“這樣的話,謝謝大人了。”米丁頓了下:“那麼,千雪姐姐,她會怎麼樣呢?”
“哦她啊,你不用擔心,她比你還要可愛,沒人會傷害她。”
“真的不會傷害她嗎?那大人爲什麼要抓她呢?”
宮澤井田不再回答她,“你還是回去看你媽媽吧。”
宮澤井田沒有騙人,米丁見到分開兩月的母親時,她已經躺在安養的病牀上,氣色好多了。
自然,這女人並不是流豔。
女人有着一張面善的臉,一看就知道,與小米丁有着幾分想像。
“媽媽,你真的好了嗎?”
“嗯,好了。”女人的聲音輕柔地像春天的風。
而米丁眼中卻蓄滿了淚水。
這兩月,她做夢都是希望媽媽再也不要病了,希望有一在媽媽躺在病牀上,看着溫暖的晨光對她說,她已經好了。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想,她會幸福得想要死掉的。
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米丁卻覺得,幸福沒有來臨。
好像弄丟了什麼,就是幸福不了了。
突然,她撲進女人的懷抱,放聲大哭。
“媽媽!媽媽……嗚嗚媽媽!”
女人不明白她與病痛抗爭的這兩個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以爲米丁只是擔心她:“米丁不哭,那個好心人把我照顧得很好,病也全治好了,病根也沒有了。以後,媽媽就可以有健康的身體,可以賺錢,可以給米丁買小提琴了,就可以給米丁幸福了……”
但是她的話並沒有安撫到懷中的小人兒,反倒像是讓她哭得更兇了。
“嗚嗚嗚嗚媽媽……媽媽……”
“怎麼了,米丁?”
“不幸福,我弄丟了……”米丁哭得泣不成聲。
“丟了什麼東西?”女人緊張地問。
“弄丟了……最重要的東西。”不會幸福了,丟了它,再也不會幸福了。
交流賽今天開始,然而鞦韆雪的缺席,賽方並沒有多關心,只是簡單地詢問了下,雖然明明聽得出鞦韆雪是失蹤了,卻並沒有反應多激烈,只是象徵性地派人出去找。
相比於接待時的態度,這時的表現,明顯的有些不冷不熱。
這時候,時一卿也接到了邵辰的電話。
“比賽由政府和商企兩方負責,山口組是主力贊助。”
不過這時候,不需要說,時一卿已經猜到了。
“鞦韆雪的手機定位最後顯示在哪裡?”時一卿問。
邵辰頓了兩秒,才道:“從米丁的家裡,就斷了。”
時一卿吸了口氣,一直覺得米丁的存在,有多方面的不明朗,然而當那絲迷霧撥開之時,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暫時保密,不要讓他們知道。”
他們,指的是在京城的人。
遲見秋現在還在昏迷中,她也是林家的後代,然而宮澤井田卻並沒有把她一起帶回去,只帶了鞦韆雪一個。
可見,他對他的新計劃,十分地有把握。
米丁絕不可能是到了日本才被策反,她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分明是宮澤井田埋了幾個月的棋子,而他部署這樣大的一盤棋,不可能只會要鞦韆雪一滴血而已。
“好,我在這邊搖控,需要什麼隨時跟我說。”邵辰的聲音也十分沉重。
屋外狂風呼嘯,屋內氣氛沉重。
等時一卿掛掉電話,風華奇怪地問。
“千雪怎麼跟山口組的宮澤家扯上了關係?”
時一卿沒回答,反問:“你們來了三個月,有沒有找到宮澤家的老巢?”
“找到了兩處。”風華點頭:“不過還有一處,應該是他們的研究基地,我們暗中關注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在哪裡。”
這一刻,時一卿冷靜得像臺機器,沒有溫度,沒有情緒,只有目標。
周身的細胞都調動起來,攻破眼下面對的問題。
“你們本來什麼計劃?”
風華擡眼,只四個字:“毀了他們。”
時一卿轉身,聲音冰冷,“聯手吧。”
……
秒鐘滴答了小時慢得彷彿一個世紀。
木製房間裡,薰香嫋嫋,榻榻米牀上睡的女孩輕輕睜開眼,陌生的一切,恍惚穿越了前世今生。
這是哪兒?
古色古香的木製房間,可是看起來又不像中國的……
她爲什麼在這裡啊?
撐起身,鞦韆雪掀開毯子,然後頓了下。
她低頭瞪着自己身上的和服。
她在日本?
奇怪,她什麼時候來的日本?是姑姑帶她和雨萱表妹過來度假嗎?可怎麼她半點記不起呢?
晃晃腦袋,記憶調出來。
活了16年,直到去年偶爾遇到了姑父,她才知道,原來她有着坎坷的身世。
她一直以爲的父母,居然只是她的養父母,原來,她生下來就被母親拋棄了,而父親,卻又因爲母親突如其來的死訊而殉了情。
爺爺奶奶因爲父親的死,對她多有遷怒,雖然她不明白是爲何,但她看得出,就是這個原因。
一年多的時間,她小心翼翼,卻仍然沒能融入這個新的家,雖然是血親牽繫,但她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整個家裡,也就姑姑和姑父憐憫她,疼愛她。
不過,她也能理解,畢竟爺爺奶奶都沒有看着她長大,纔回來一年嘛,以後有的是時間,她會努力讓爺爺奶奶喜歡她的,爸爸媽媽離去的傷痛,她來安撫,她來填補他們未盡的孝。
想到這,鞦韆雪微微揚起了嘴角,瓷娃娃一樣的臉上,是明媚的笑容。
不過,突然她想到,現在這時候,不應該是高二快期末考的時候嗎?
姑姑怎麼會帶她來了日本呢?
摸了摸牀邊,手機也不在,怎麼回事呢?
好奇怪的感覺,怎麼感覺腦中好像空落落的,像是抽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吱呀,推開門,外面一片漆黑。
適應了一會,她纔看清前面似乎是個院子,像中國的四合院,現在她能看清院中央的一汪湖,和邊上幾顆樹。
隨着冷風逛進來,一股危險的感覺浸入她的皮膚。
她嚇得把門一關,不知道爲什麼,剛那一瞬,明明寧靜祥和的院子,卻莫名地給她一種危險的感覺,彷彿有什麼在沉睡,只等着她一踏出門,就會撲上來,兇狠地嘶咬住她。
姑姑在哪?雨萱表妹怎麼沒有跟她住一起呢?
爲什麼這麼大的院子,她卻感覺,安靜得只有她一個人?
思緒鑽進解不開的疑惑中,鞦韆雪開始越發覺得不對勁,爲什麼記憶裡完全搜尋不到這次行程的任何信息?爲什麼她會突然出現在這陌生的地方?
“安眠香點了嗎?確保她正好睡到明天早上醒來,宮澤先生明天就要開始訓練她了。”
“都安排好了大人,剛剛我去看了,她睡得很沉。”
“再去看一次,宮澤先生交待了,這個人很重要,一定不能大意了。”
“是的,大人。”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鞦韆雪心一下崩了起來,她看向房間裡點的那支薰香,她們說的是她嗎?
聽到腳步聲朝她這邊走來,鞦韆雪趕緊爬回了牀上。
在門打開之前,將毯子蓋好,閉上了眼睛。
吱呀,腳步聲靠近,鞦韆雪感覺有束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許久,差點就維持不住睡覺時放鬆的表情了。
突然,臉上襲來一陣觸感,有手捏上了她的臉。
“嘖嘖,真的是個娃娃一般的人呢,這樣的傑作,爲什麼不是我們日本的女孩,不過,以後她就要成爲我們的夫人嗎?也很不錯呢,能服侍這樣的主人的話。”
說完,那人又在鞦韆雪臉上輕輕捏了幾下,纔不舍地撤走,沒有聲音都感覺得出她在欣慰地笑。
又是吱呀一聲,直到腳步聲完全遠去,再聽不到任何聲音,鞦韆雪纔敢睜開眼。
這次,她敢確定,她絕對陷入了什麼陰謀當中。
她必須得離開這裡。
也許姑姑和雨萱表妹也遇到了危險,她得找到她們。
在房間裡找了一遍,她找到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和服很好藏東西,她把它藏進寬寬的腰帶裡,輕輕推開門,望了望外面更靜了的院子,脫下木屐鞋,赤腳走了出去。
怕旁邊的房間裡有人,經過走廊時,她貓着腰,輕而快地小跑着。
可是圍着這像四合院的大院子轉了一圈,居然沒有找到出去的地方,四周全都是推門式的房間,完全沒有往外面走的通道!
這下,鞦韆雪更加確定,她的確是掉入了危險的地方。
突然,她聽了腳步聲,她趕緊藏到一個方柱後。
雖然很輕,但對比剛纔死寂一般的安靜,這輕微的響動是如此地明顯。
藉着朦朧淺淡的月光,她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躡手躡腳地,跟她一樣,貓着腰穿梭在這個奇怪的院子裡,最後,居然推門鑽進了她剛剛住的那間房。
她心一提,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本想趁着這會兒趕緊走,卻不想很快那道矮小的身影就出了來,開始在院子裡細聲地喊。
“姐姐……姐姐……”
“姐姐你出來了嗎?你在哪兒?”
姐姐?
還沒想個明白,那小身影就朝着自己的方向找了過來,鞦韆雪不知道要不要再躲。
這個小孩子,在找她,她是誰?
“姐姐!你沒有被他們帶走?”
米丁瞪大了眼睛,鞦韆雪真的逃了出來!
鞦韆雪驚愕地不敢說話,任由米丁將她狠狠地抱住,感受到這小小身體傳遞過來的溫暖,她才漸漸放下心:“你,是來幫我的嗎?”
米丁愣了下,姐姐,是知道了嗎?
“對不起……姐姐。”米丁抽了下鼻子,“姐姐,我現在就帶你出去,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再回來這裡了。”
米丁看了下四周,拉住鞦韆雪的手,就帶着她往前面跑。
“你知道哪裡是出去的路嗎?”鞦韆雪問她。
“那間房就是。”
米丁也是花了一翻功夫,纔打聽到的。
不少人知道她是宮澤先生這次計劃成功的功臣,而且又見她是小孩,總有人對她沒抱戒心。
所有的房間都是一模一樣的,米丁拉住鞦韆雪,推開一扇門,摸着黑,又從屋裡面推開了另一扇門。
鞦韆雪愕然,“怎麼還是個院子?”
“這是個回形院,還有一層,出口是那個房間。”米丁指着正對面的一間房:“快走,姐姐,這時候她們在交班,過會就有人來巡邏了。”
兩道身影快速穿梭在詭靜的日式院子裡,鞦韆雪望着出口的房間,心裡數着秒鐘,迫不及待地急速邁着步子。
她一定要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咔擦。”
兩人正跑到院子中央,一根樹枝被踩斷。
一秒,立馬就有房間亮起了燈。
“啊快跑。”
兩人嚇得加快了速度,也不顧聲響了,肯定已經被發現了。
“站住!”
有人出來了,開始大喊:“快來人,雪靈小姐跑了,快追啊!”
兩人剛鑽進那個房間,後面就已經響起了緊鑼密鼓的追擊聲,米丁變得有些慌,拉開門前還摔了一跤,鞦韆雪趕緊扶她起來,拖着飛也似地奔出了那道門。
終於,她看見了一片星光,和安靜的街道。
“快,那邊。”
米丁熟路,拉着鞦韆雪就往前面跑,要跑過這條寬敞的街道,纔有很多小路可以串走,但身後的腳步聲很快就拉近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