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躲在公園的遊樂器材底下過夜吧?」
我只是隨口猜測,橋本卻像被識破犯罪手法的犯人一樣睜大雙眼。
喂喂喂。居然被我猜中了。我忍不住想像起奈奈未殿下裹着瓦楞紙躲在遊樂器材底下的模樣……
還是算了。畫面實在太詭異。如果這光景被學園裡的橋本支持者看見,她們鐵定會立刻向眼科或是精神科報到。
「難道你從昨天捱餓到現在?」
「呃……嗯……可以這麼說。」
「可是有超商啊,你去超商買點食物不就行了。」
「……弄丟了。」
「啊?」
「我被趕出宅邸之後,沒過多久就把錢包弄丟,現在身無分文……」
「……」
她真是有夠倒楣。
所以,後來她才流落街頭嗎?
『現在你明白了吧?是我用電話再三遊說,奈奈未今天才肯去找你。理由我不能說,但她似乎還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
什麼意思?說她被趕出家門我還能理解,但「不想回家」這種說法,活像是橋本自己抗拒回白石家一樣。
『再說,最近的流行性鹹冒很兇猛,我們班上已經有好幾個人感染。如果奈奈未今晚又露宿街頭,一定會感冒的。』
「!」
『哎,龍越,你是奈奈未的朋友吧?朋友有難,當然應該幫忙啊!』
說到這裡,白石便閉上嘴巴。
不行……我認輸了。
雖然理由不明教我難以釋懷。不過她都說成這樣子,我豈能撒手不管?再說,橋本雖然扮成男生,畢竟仍是個女孩子,而我怎麼能讓一個女孩子繼續露宿街頭?
啊……再見了,屬於我一個人的黃金週。
明年若有機會。我們再相見吧!
「好了,快進來吧。」
我催促着站在玄關前垂着頭的橋本。
「不過,你可別失望喔,現在我家只有蘋果和泡麪。或許比露宿街頭好一點,但是我家和白石的豪宅相比,一定顯得又髒又小。」
正好媽的房間沒人用。雖然已經有半年沒整理,不過打掃一下還是可以住人。
「……嗯。不好意思,龍越。」
橋本似乎安心了,臉頰稍微放鬆。
其實我很想追問她被趕出白石家的理由,不過現在還是先別問。她看來不願意提起,我也沒有興趣挖掘別人的秘密。我和某個千金大小姐纔不一樣!
「你別擔心!」
這時,橋本突然自信滿滿地挺起那洗衣板似的胸部發出宣言。
「我不會白吃白住。」
「……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你弄丟了錢包嗎?」
「沒錯,所以我要用身體來付。」
「身體?」
我反問之後,橋本才驚覺自己口誤。
「你幹嘛強調這兩個字啊!」
「那是你自己說的……」
「不、不是,我說的不是那種猥、猥褻的意思,」
橋本爲了冷靜下來,把手放在胸口上深呼吸。
「我的意思是,我會用身體好好侍奉你。」
「……啊?」
「唔,我都說成這樣,你還聽不懂嗎?那我就直接了當地說吧。我住在這裡的期間,會擔任這個家——擔任你的管家。這是我應盡的禮數。」
「……」
「所以,今後請多多關照,主人。」
貓耳管家彬彬有禮地行個禮。
『哎呀。看來這個黃金週會變得很好玩呢。』
電波彼端傳來不祥至極的預言,在我因震驚而僵硬的腦袋中不斷迴響。
「龍越……這樣就行了嗎?」
橋本一面走下二樓樓梯,一面問道。
她身上傳的不是剛纔的管家服,而是浪嵐學園的女生制服,外加一件貓咪圖案的少女風圍裙。
「話說回來,我擅自借來穿,沒關係嗎?」
「沒關係、沒關係,她還不是擅自搜我的房間,借用一套她的衣服纔不會遭天譴。我本來還擔心尺寸太小,幸好你穿得下。」
現在橋本身上的衣服全是飛鳥的。連圍裙也不例外。管家服和一般中產家庭實在太不搭。所以橋本借用浴室沖澡之後,我就請她換下管家服。
我原本建議她穿比較好活動的衣服,但她似乎很想穿女生制服。或許是因爲平時得扮男裝之故,橋本的喜好相當女性化。
搖曳的裙子加圍裙——這身打扮不像管家,比較像做早飯的高中女生,有股管家服缺少的樸實感及居家感。
該怎麼說呢……偶爾這樣也不錯。
還有,我要求橋本以平時的語氣說話。被女生叫着「主人」、「主人」,令我渾身不對勁。在自己家裡被這麼稱呼,更有種犯罪的感覺。
「可是,擅自跑進女孩子的房間……」
「別放在心上。再說,你雖然穿男裝,但仍是個女孩子啊,沒問題啦!」
如果橋本是男的,的確頗有問題。不過既然她們同爲女孩,情況就另當別論。這就是所謂同性之間的輕鬆感吧?如果是我跑進飛鳥的房間,鐵定被她五馬分屍。
「對、對啊!我、我是女孩子嘛!」
嗯?我只是說了理所當然的話,橋本幹嘛害羞?莫非是穿別人的衣服而覺得難爲情?
「別說這些了,來吃泡麪吧。你不是很餓嗎?」
我對橋本招手,要她過來客廳。
我家的客廳和一般中產家庭一樣,裝潢並不奢華,電視也是傳統的映像管型,而且是類比播放。
說來難爲情。客廳的牆上還掛着全家福照片。那是小時候的我和飛鳥,以及我媽、我爸四人的溫馨合照。
「我真羨慕你家,家人間的感情似乎很好。」
橋本看着牆上的照片喃喃說道。
這麼一提,橋本和她老爸的感情好像不太和睦。
橋本流——我絕不可能忘記他,因爲我上個月才被這個大叔痛扁一頓。
就我的記憶所及,這個大叔相當……不,是重度溺愛女兒。而橋本雖然身扮男裝,畢竟仍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父女相處時難免會有衝突。
看完照片以後,我們在客廳桌邊的椅子坐下。桌上放着加了熱水的泡麪,時間大約經過兩分半。時機剛剛好。
「對不起,如果我會做菜就好了……」
橋本看着我準備好的速食食品,垂頭喪氣地說道。
糟糕,我居然忘了!
橋本基於某種理由,無法做菜。
她有刀刃恐懼症。
簡單來說,橋本很怕看到或碰到刀子。
可是,奇怪了,我明明聽白石說橋本已經漸漸克服刀刃恐懼症啦!
「雖然我已漸漸習慣碰刀子,可是一要做菜,還是力不從心。」
「是嗎?」
「嗯,前陣子還弄壞一個微波爐……」
「……」
呃,這跟刀刃恐懼症應該沒關係吧?
「之前也弄壞一個烤箱……」
「哎、哎呀,你不用那麼愧疚啦!反正我家冰箱裡現在只有蘋果,就算想做菜也做不出來啊!還是快吃泡麪吧!」
我一面思考是否該立刻把家電用品搬到安全的地方,一面分開竹筷。打開蓋子之後,一陣香味與白煙立即竄出來。嗯,很好,不愧是泡麪,真是我國最偉大的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