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最快樂無憂的年代應該是大學吧,沒有繁重的作業,沒有升學的壓力,更沒有生活的重擔,沒有工作的繁複和瑣碎,可以肆無忌憚地談戀愛、打遊戲、睡懶覺、翹課、做夢。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夠上一輩子大學。這是大部分年輕人的心聲,也是談天的心聲,因爲他可以和陳贊你儂我儂,不必擔心父母提女朋友和結婚的事,這樣就不必想到出櫃的壓力了。
談天的大學是相當圓滿的,學業、事業、愛情各方面都豐收,那日子簡直就是蜜裡調油,滋潤得沒邊了。所以臨近畢業,他的畢業綜合症犯了,坐在沙發上,抱着陳讚的胳膊,枕着他的肩膩歪,拉長了聲調撒嬌:“小贊,我不想畢業。”
陳贊拿着手機玩俄羅斯方塊:“那你就去考研,或者考託福。”
“咱們一起考託福!”談天對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研究了很久,說實話,只要陳贊願意,還是可以出國的。
陳贊說:“我很愛國,我不想出去。”這個問題不是逃避就不存在的。
談天嘆了口氣:“那就算了,我一個人出去幹什麼。反正還算好,我今年才22,可以再拖幾年。等實在拖不下去了再跟家裡攤牌吧。”
“嗯。”陳贊沒準備那麼早攤牌,等二十四五歲的時候父母大概會問到交女朋友的問題,到二十七八歲就開始催結婚了,再拖一拖,大概可以到三十歲左右再出櫃。不過到時候父母年紀大了,心臟還承受得了不?
談天問:“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家去?”
對,這是個問題,照陳贊原本的計劃,在外面工作個三五年,攢夠了啓動資金,就該回去了,要不然就錯過機會了。陳贊也想過把這事交給別人去做,但是交給誰呢,父母年紀大了,缺少一點闖勁和把握大局的宏觀性,非年輕人不可,但是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會願意回去呢。
陳贊蹭蹭談天的腦袋:“罈子,對不起啊,到時候我們還是得回去啊。頂多還有三五年就得回去了。”
談天撒嬌似的嗯了一聲:“那到時候就得攤牌了?”若是不攤牌,就得偷偷摸摸的,兩個人在家裡,那麼多雙眼睛,除非完全不親熱,否則遲早是會被發現的。
陳贊歉疚地點點頭:“只能這樣了,地下情太危險了。對不起啊,罈子,要拉着你一起回去。”
談天摟住陳讚的腰:“說什麼對不起,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理應我們一起承擔的。我就是擔心你家裡,我媽那邊應該問題不大,她現在心思都在我妹妹身上呢。而且我家有三個兒子,我結不結婚倒是關係不大,只是你家裡就你一個兒子,你爸媽肯定很難接受。”
陳讚的手一頓,遊戲響起了結束的聲音,他將手機一扔,往沙發上一靠,看着天花板,重重嘆了口氣:“是啊,真煩啊。”
談天抱着他,開始親吻他:“寶貝不要煩,咱們來愛愛,要懂得及時行樂!”
不管怎麼想留住時光,它還是面無表情地去了。陳贊穿着學士服在校園裡拍照,班上好多女生都涌上來要跟他合影。
這些年他雖然獨來獨往,跟同班同學接觸很少,但是他的彬彬有禮溫文爾雅還是被人看在眼裡,女生們都很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帥哥,因爲他的年紀比班裡的女生差不多要小兩歲,所以雖然有人有那老草吃嫩牛的心思,但是也沒誰真正去下手。因爲他不住校,低年級的師妹常常是無從追求起,這幾年的桃花倒真是不算多。
起碼比談天要少多了。同樣是帥哥,有的人天生就招桃花一些,比如談天。談天還是身在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華大,但是桃花卻沒見少,每年都能碰上幾個主動遞情詩的師妹,不過都被他亮出手裡的戒指一一打發了,不知道弄碎了多少少女的心。
答辯完畢,照完學士照,吃完謝師宴,大學這一持續了四年的盛宴終於要散席了。校園裡到處都是離別的愁緒,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出現無數出人意料的舉動,畢業生們用自己的行爲來祭奠這即將逝去的青春盛宴。
誰也捨不得,什麼都捨不得,但是卻不能不捨,沒有什麼是能夠永遠擁有的,即便我們守在時光的隧道里不願意挪步,但是時光它自己溜走了,帶走了你曾擁有的一切,把你留下,獨自留下,這就是青春,這就是人生。
陳贊和談天搬出出租屋,回到幸福苑那個他們共同經營的小家,這一次,他們再也不用想着搬家了。
安頓好一切,兩人相攜去買菜。在小區門口,遇上了正開車進來的鈕茗海,鈕茗海的旁邊坐着一個戴墨鏡的男生,那男生皮膚很白皙,頭髮很柔軟,臉上沒什麼表情。
陳贊伸手同鈕茗海打招呼,鈕茗海將車停在路邊,探出頭來跟他們打招呼,車裡那個男生還是坐着不動。談天嘻嘻哈哈:“童堯,見了我們別裝不認識啊,以後就是鄰居了。”
車裡的人一臉尷尬,摘了墨鏡:“談天你怎麼那麼煩人啊,你看見我戴了墨鏡怎麼還叫我,你不能裝作不認識我?”
陳贊趕緊扭過頭去偷笑。
談天哈哈大笑:“小樣兒,你摘了墨鏡我還照樣認識你。”
鈕茗海跟他們擺擺手:“我先去把堯堯的東西放好,晚上一起打球啊。”
童堯把臉轉向鈕茗海,怒目相向:“我說了多少遍,別叫我堯堯,那是我奶叫的!”
鈕茗海無辜地看着他:“那我該叫你堯子(窯子)還是童子?”
童堯簡直要抓狂了:“童堯,叫童堯!”
“那太嚴肅了,不行!”鈕茗海一邊說,一邊把車開出去了。
談天和陳贊笑得都直不起腰來。
陳贊從還沒畢業就開始在電視臺上班了。談天系裡倒是有不少來籤人的單位和公司,無奈化工產業多半都是在比較偏遠的地方,談天本來有心想去學點技術,好爲家裡的事業打基礎,無奈在京裡找不到對口的工作,索性不去了,回自家公司上班。先賺大錢,還怕以後請不到技術人員?
他們的外貿公司一年的純利潤從最初的幾十萬已經上升到上千萬,用一句調侃的話,跟外國人做生意,那是典型的“人傻錢多”,只要你的東西質量過硬,價錢不要太離譜,那簽單就跟流水一樣,外匯嘩啦啦的往國內流,國家還會給你退出口稅,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想不發財都難!
陳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進出口的東西不違法,到08年金融危機來臨之前,外貿絕對是暴利行業,等金融危機來到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在家裡搞起了農家樂了,純粹內產內銷,完全不受危機影響。
如果沒有意外,他倆天高皇帝遠的神仙日子過得那個逍遙自在,肯定會跟他們預期的一樣,拖到四五年後再跟家裡攤牌。到時候談天已經是個大財神爺了,膀大腰圓,財大氣粗,說句話大人們起碼都要三分思量,棒打鴛鴦這事兒估計也不會做得那麼幹脆。
他們畢業這一年,談偉參加高考,因爲惦記着當年的箭扣長城還沒爬,高考志願填的一水兒京城的大學。
這幾年他們家境好了,媽媽再婚生了小妹妹,對談偉也沒以前那麼上心了,所以雖然有談天和陳贊時不時地敲邊鼓,他的成績也只算可以,拔尖算不上,成績出來,只過了一本線不多,考上了林業大學。不過好歹也算是北京的大學了。
談偉本來是考完試就想往京城跑的,但是被談天勒令在家等通知,他的原話是這麼說的:“你現在已經高中畢業了,以後就要去外地上大學,接着就是參加工作,能呆在家裡的時間有多少?你看我,上了大學之後,有多少時間回家?所以你趁着現在有空,多陪陪媽媽,以後想要找時間也不容易了。”
談偉一想也算了,在家就在家吧,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在外面。正好跟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妹妹還算投緣,這個假期就在家做起了奶哥,媽媽和叔叔都忙,他就天天挾着個小人兒,晃悠來晃悠去,雖然心裡諸多不滿,但是被奶娃娃那一聲聲嬌軟的“哥哥”叫得心都酥了,是以居然也忍了下來。
到了九月份,要開學了,談偉提着媽媽替他收拾的行囊,準備隻身一人上京城,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到了地頭還有人來接呢。
於碧蓮想去送他,但是帶着個小人走不開身,柯師傅想去送他,談偉死活不願意。最後陳昌隆說:“我要去趟北京,和小偉同路,我送他吧。”
陳昌隆雖然和老虞做了多年的生意,但是還沒有去過北京呢,這次老虞的分店開張,跟他們家下了一個大訂單,順便還力邀陳昌隆去北京遊玩,吃喝玩一條龍全包。
現下事情也不算太忙,陳昌隆想着就過去看看吧,看他家的陳香茶油、陳香菌子油、陳香菇到底怎麼個暢銷法,順道還去看看兒子,這不又是大半年沒見了麼。他還準備玩過北京之後,繞道上海,去看看從沒見過面的外孫女,雖然陳巧說今年會帶孩子回來過年,但是聽毛毛叫了這麼幾年外公了,到底還是沒見過面不是,抱都沒抱一下呢,終歸有些遺憾。
他們從家裡走的時候並沒有提前告訴陳贊,快到北京的時候,纔給陳贊打電話,說他們來北京了,還有兩個小時就到了。
陳贊當時正在上班,一聽說老爸來了,頓時手忙腳亂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回家去收拾屋子,別給老人家看出什麼端倪來了。這天談天正好不在,去上海了,要晚上才能回來。他真是□乏術,叫個幫忙的人都沒有。家裡是沒法去收拾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去接人。
陳贊跟領導請了假,自己開了車去車站接人。他的駕照是去年暑假考的,車是以前那輛舊大衆,談天本來說要給他買新車,但是陳贊說做人要低調,不能張揚,他一個社會新鮮人,還沒怎麼工作就開上車了,本來就挺招眼的,這要還開個新車,豈不是更惹眼了。
談天嗤了一聲,開新車怎麼了,奔馳寶馬也沒啥啊,家裡有錢,願意給買,難道不行?
不過最終還是陳贊爭贏了,心安理得開個大衆去上班,這會兒正好自己有車去接他爸。
陳贊一邊開車一邊給談天打電話:“罈子,出事了,我爸來了!”
“啊?什麼時候到?”談天嚇了一跳。
陳贊懊惱地說:“今天,一會兒就到,我現在去接他,和你弟一起來的。怎麼辦?”
談天說:“家裡沒有收拾吧,千萬不能帶他們回去,先安排住酒店。五星級的,君越、香格里拉都行。”
陳贊說:“要不你今天別回來了,我想想辦法,應該能瞞過去。”家裡應該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談天昨天不在家,垃圾都倒了,應該沒有套子。桌上有他倆的合照,這個要記得收起來,最麻煩的事,客房雖然有牀,但是隻有一個光牀板,連褥子都沒鋪,看起來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到時候怎麼跟爸爸解釋,他和談天睡一個屋,因爲怕冷?
談天在那頭不置可否。
等紅燈的時候,陳贊暴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盤,一不小心拍中了喇叭,一個交警走過來,用戴着白手套的跟他示意,陳贊孫子似的放下車窗主動跟人認錯。交警同志見他態度好,擺擺手讓他走了,畢竟不是長鳴笛,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陳贊見到他爸,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把談偉埋怨了一通:“小偉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昨天就該告訴我的,這麼急匆匆就來了,我什麼東西都沒準備。”
陳昌隆呵呵笑,擺手說:“是我故意不讓小偉說的,要給你們一個驚喜。”
陳贊在心裡哀嚎:爸,喜沒有驚多!
陳贊將車開進車流中:“先送小偉去學校嗎?”
談偉搖頭:“我還有兩天才開學呢,先不去學校,跟你們住一起。”
陳贊見拖延不行,又對他爸說:“爸,我帶您去住酒店吧,家裡沒收拾,地方也不夠。”
“住什麼酒店啊!北京的酒店貴得要死。你自己都買了房了,還三室一廳,那麼大,難道還不夠我和小偉住的?”陳昌隆一邊看着窗外的景象,一邊隨口答話,他節省慣了,以前和昌盛出去出差,都是住很便宜的旅館,這會兒要在北京住酒店,那該多貴啊。
陳贊面露難色:“爸,那屋子我和罈子一起住,其實也不寬。”
陳昌隆說:“那有什麼關係,我和你住一個屋,罈子和小偉住一個屋,不是正好,連收拾都不用了。”
陳贊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路過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時候,陳贊放慢了車速:“爸,住酒店吧。”
陳昌隆看了一下窗外高聳的大廈,嚇了一跳:“不住!這麼好的酒店,一晚上好幾千吧,住不起,住不起!”以他們的條件,絕對不是住不起,只是以農村人的樸素和節儉,住一個晚上花幾千塊,那真是要遭天譴的。
陳贊連忙說:“用不了那麼多的,幾百塊錢就可以了。”
“幾百塊也貴啊!不住!”
陳贊有一種想抽自己的慾望,怎麼這麼寸呢,怎麼能聽談天的去住五星級酒店呢,這不是將老爸往自己家裡推嗎?
接下來陳贊再說要住酒店的時候,陳昌隆死活也不同意了,他對京城酒店的印象已經定格在香格里拉那幢富麗堂皇的大樓上了,那怎麼是他這種老百姓住的地方呢。那不是錢多燒得慌的人住的地方麼,他們家雖然現在有點錢了,但也不能隨便糟蹋不是,哪一分都賺得不容易啊。
儘管不是飯點,陳贊還是帶着陳昌隆和談偉去全聚德吃了烤鴨,畢竟在火車上吃的東西根本就是哄肚子,不能作數,而且能拖延時間就儘量拖延吧。
吃飽飯,胃裡暖意一上來,陳昌隆和談偉兩個經過長途旅行的人開始哈欠連天。陳贊實在不忍心再折騰爸爸,只好認命地拉着他們回到了幸福苑。此刻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想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聽說手機版改版了,手機讀者也可以很方便留言了,方便的話跟我嘮個嗑兒,我很喜歡看大家留言的。
正在寫出櫃,比我想象的要複雜一些,不過也挺好玩的,不會虐滴,爸爸是個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