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贊,你站在這裡幹嘛呢?”一個聲音在陳贊耳邊響起來。
陳贊擡起頭:“大舅,你也來了啊。”陳贊大舅劉雙生是他媽的雙胞胎哥哥,雖是雙胞胎,但是長得並不十分像。
劉雙生的臉曬得黑黑的,一笑,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你爸爸真是大手筆,居然拿下這麼大的一座山來,我也過來看看。”
陳贊聽見這話並沒有半點高興,看樣子爸媽要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才能將這山地改種過來了:“大舅,你說這茶樹中間還要鬆土嗎?”
劉雙生說:“那肯定是要挖過來的,不然這割了是沒用的。”
陳贊皺起眉頭:“這是不是要挖很久啊?”
劉雙生將手裡的斧頭往後腰上一別,開始指點起江山來:“萬里長征都是人一步一步丈量出來的,所以不要擔心,總有一天是要都挖過來的。這幸好是有現成的林子,要不然讓我們自己種,恐怕就難咯。”
陳贊垂下頭,有些泄氣,自己總想得天真,想要做大事業,事實上一切都還得從一點一滴做起,爸媽的辛苦日子恐怕纔開頭呢:“原來有這麼麻煩辛苦啊,早知道,我就不……”
不什麼呢,不讓爸媽當農民,讓他們去做生意?好吧,那賺錢也許會更輕鬆一些,也許能小富起來,但是卻彌補不了心中的遺憾。現在只能讓爸爸媽媽辛苦一點,等自己長大一些,就不讓他們這麼累了,他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大舅摸摸陳讚的後腦勺:“行啊,小贊長成大人了,也知道當農民的難處了,好好讀書,考上大學,以後就不用種地了。”
陳贊笑了一下,這話也是上輩子小時候常常聽見大人們說的,事實上,就算是考上大學,不用種地,人活得一點也不輕鬆,一輩子都在做奴隸,金錢的奴隸、權力的奴隸、愛情的奴隸,甚至是房子的奴隸、孩子的奴隸。
所以最重要的,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生活的主人,而不是奴隸。
“小贊,快來,快來,這裡有個怪東西!”談天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來。
陳贊擡頭看去,那兒已經接近茶園的邊沿了,過去一點便是長滿了雜樹和雜草的灌木叢,還沒有開始清理,大概這山上的小動物都被驅趕到那一片藏身去了。
陳贊對大舅說:“大舅,我去玩去了啊。”
劉雙生笑着點點頭:“去吧,小心點,別傷着了。”
“嗯,知道了,大舅再見。”陳贊一邊答,一邊往談天那邊去了。
“小贊,你看,那是個什麼東西呢?”談天指着一叢茂密的荊棘給陳贊看,那兒縮着一個黃色的小東西,好像是被荊棘掛住了,大概是被追趕時慌里慌張鑽進去的。
陳贊看了一下,那東西也不大,有個長長的尾巴,連尾頂多二尺長,渾身棕黃色的毛髮,腦袋縮在毛茸茸的尾巴里,蜷成一團,細看還有些瑟瑟發抖。“好像是隻黃鼠狼。”
圍觀的幾個孩子一聽說是黃鼠狼,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因爲都聽大人說過,黃鼠狼放屁臭死人。
談天找了根棍子去戳它,那傢伙也不動:“它好像被卡住了,不走,我們要不要弄出來?”他轉頭問陳贊。
陳贊對黃鼠狼沒什麼好感,這東西羶味重,還老是偷雞吃,又狡猾,並且民間傳說它還有法力,常常迷惑人,所以管它叫黃大仙。“找個東西將它弄出來吧,放它走吧。”
談天瞪圓了眼睛:“放了它幹嘛?打死它算了。”
陳贊搖搖頭:“算了吧,打死了也沒什麼好處。”以前他不信怪力亂神之事,但是現在他自己就是個怪力亂神的典範。
“好吧。”談天扔了手中的木棍。
陳贊跑到他大舅那兒,拿了一把鋒利的茅鐮,將周圍的荊棘灌木都割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黃鼠狼解救了出來,那小東西脫了身並不走,腹背處還沾着血跡。陳贊用腳尖輕輕撥了它一下:“走吧。”
小東西便弓起身子,趕緊往草叢中跑去了。
談天不解地看着陳贊:“小贊,你放了它幹嘛?”
陳贊故作神秘地說:“我聽老人們說,黃鼠狼是黃大仙,有法力的,還是別得罪它的好。”
談天翻個白眼,撇嘴:“我不信。”
“你找到兔子了沒有?”陳贊換了個話題。
“沒有,今天上午有人打到了兩隻兔子,說不定我昨天看到的那隻已經被人打去了。”談天有些沮喪。
陳贊安慰他說:“應該還會有別的,這山上不可能只有兩隻兔子。”不過要遇上恐怕也並不容易。
這時談陽跑過來了,他用手按住兩個衣兜,老遠就喊:“哥,贊哥。我又撿了好多菌,你們看。”說着將鼓鼓的衣兜展示給他們兩個看。
陳贊有些汗顏,是啊,明天還要去趕集呢:“陽陽你真行,來,放袋子裡來,別壓壞了。”
談陽將衣兜裡的菌子拿出來,放進陳贊手裡的布袋裡:“那邊還有好多,我裝不下了。去撿嗎?”
談天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還沒弟弟懂事呢。“走,去撿菌去,明天我們去趕街。”抓兔子的事也忘了。
三個人結伴去了松樹林。談天問:“對了,小贊,我們明天怎麼去街上?走路去嗎?”
小三輪車是通到鎮上的,但是要兩毛錢的車費,他們沒錢坐車,
坐車是划不來的,雖然只要兩毛錢一個人,但對他們來說也太貴了。談天是一分錢也沒有,陳贊是上次他媽給了他兩塊錢買牙刷,剩餘的五毛錢沒有交還,但是他也不打算拿來坐車。明天去賣蘑菇,還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呢。要是錢沒賺到,本錢倒貼了出去,多划不來。
陳贊想了想:“要不叫我姐騎車帶我去吧。”
談天高興起來:“對啊,巧姐今天就回來了,我們可以騎車去。我會騎,我帶你去。”
陳贊有些不太相信地說:“你能帶人嗎?”
“沒問題,我以前就帶過陽陽的。陽陽是吧?”談天拍着胸脯保證。
談陽點點頭:“是的,不過那次我們都摔到田裡去了。被媽罵死了。”
“噗!”陳贊沒忍住,笑出了聲。
談陽說:“我也想去趕街,我可以一起去嗎?”
陳贊想了一下,鎮上離他們家有十多裡地,走路需要一個多小時,只是到時候一羣小孩去賣東西,會不會有人要啊。萬一要是賣不掉,談家兄弟豈不是很失望。
“要不,還是我叫我姐帶我去吧,你們兩個在家等我,我要是賣完了,幫你們買牙刷回來。”
談天和談陽露出殷切的眼神:“我們一起走路去吧,要不了多久的,我們早點起來。”
孩子對上街總是很渴望的,那一條狹窄破舊的小街,對從未見過世面的孩子來說,卻是一個無與倫比的世界。
陳贊清晰地記得,自己小時候跟着媽媽上過一次街,記憶中的街道有一股清新的鴨梨香味。直到多年後,自己考上中學,去鎮裡上中學之後,看見那破破爛爛的街道,以及聞到從臭水溝裡散發出的味道,才發現記憶原來出了錯。
“那好吧,明天一早我們早點去。今天記得回去和你爸媽說一聲,省得明天他們生氣。”陳贊現在擔心的是,談衛民夫婦會允許兩個兒子和自己去上街?
談天也終於想起這個事來:“小贊,你爸媽會不會準你去趕街?”
陳贊笑起來:“沒問題,我能搞定。”
晚上陳巧也回來了。陳贊將自己這幾天拾到的菌子全都集中起來,用一個小竹籃裝着,足足有一籃子,他用小秤稱了一下,足足有七斤多呢。就算是一塊錢一斤,也能賣七塊多錢,足夠他們兄弟兩個買牙刷了。
陳巧看見弟弟煞有介事地忙着,很好奇:“弟你在幹什麼呢?”
陳贊說:“我明天和罈子到街上賣菌。”
陳巧張圓了嘴,這個弟弟太出人意料了:“誰告訴你菌可以賣的?”
陳讚揚起頭:“我自己知道的。”
陳巧有些好笑地說:“你會不會賣啊?”
“怎麼不會?我會稱秤,還會算賬,當然會賣了。姐,你就等着瞧吧。”陳贊說着,去跟父母請示去了。
劉雙雙一聽說兒子要上街賣菌子,有些難以置信地說:“小贊,你都沒怎麼去過街上,你怎麼知道賣東西啊?”
陳贊愣住了,自己才九歲呢,九歲之前父母大概就帶自己上過兩次街。他說:“我經常看你們大人帶着雞蛋和小菜去趕街,我覺得蘑菇應該也能賣的。媽,你就讓我去吧,我一定能賣了的。”
劉雙雙不太相信地說:“別到時候讓人把你拐走了。”
陳贊笑起來:“那不可能!”別人要拐走他,除非是擄走還差不多。
“媽,我今天跟二伯孃說了,她明天上街賣雞蛋,我跟她一起去,她會照應我的,不信你問她。”陳贊早就給自己找好退路了。
鄰居二伯孃要去賣雞蛋,他說了要跟着她一起上街,二伯孃是個寡婦,兒女都成年了,自己一個人住着,養了不少雞鴨,每個禮拜都要上街賣蛋換生活費。
劉雙雙這幾天忙着開山,肯定是走不開身,要不然自己領着兒子去也是一樣的:“那我去跟你二伯孃說一聲。”
不多久劉雙雙回來了:“你去也可以,但是不準貪玩亂跑,跟着二伯孃。賣不掉也不準一直等着,要和二伯孃一起回來。”
陳贊連忙點頭:“好的,謝謝媽,我明天給你買糖吃。”
劉雙雙笑起來,兒子這陣子看起來懂事多了,但到底還是個孩子,佯怒道:“去,媽不稀罕你的糖。”
陳贊把臉轉向陳巧:“那我就買給姐姐吃。”
陳巧不以爲然:“那也要你的菌賣得掉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三八節,祝各位姐妹永遠青春貌美、兜裡不缺錢花!
文寫得比較流水賬,可能大家也沒啥想說的,所以留言寥寥,但是我卻期望留言多一些、更多一些,時刻都在刷新,等待大家的留言。對我來說,寫文最大的樂趣便在與大家交流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