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寶蓮寶蓮
幽幽地燭火映照着素白的帷帳,楊駿側臥在牀榻上,黑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星子,冷冷地瞪視着門口,寶藍色緞面的被褥上繡着的蓮花瓣被他揉捏成了一團,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你……沒睡?”
楊戩小心地將藏在袖中的木盒遮掩好,擡腳方跨進門來,就對上了自家兄長那雙帶了幾分冷意的眼眸。
楊駿沒回答,只別過頭去冷哼了聲,卷着被子往牀榻裡側移動了一下。
楊戩暗暗嘆氣,伸手從桌上取來一隻茶盞倒滿。
清幽幽的茶水緩緩從壺嘴中傾瀉而出,“嘩啦啦”輕響着注入玉瓷的杯盞,瑩瑩的火光籠罩着,飛濺而起的水滴頓時散發出零星的光芒。
他不動聲色地將袖中的木盒打開,取出那顆暗紅色的藥丸,蹙眉看了半晌,終於還是輕輕丟進了盛滿茶水的杯盞中。
暗紅的藥丸緩緩地融化開來,幽幽的清香瀰漫開來,混合着竹葉茶的香氣,愈發迷人而魅惑。楊戩不眨眼地盯着杯中一點一點擴散開去的暗紅,彷彿滴落在雪地中的鮮血,又好像宣紙上描畫的染了朱丹的臘梅,從紙面上蔭透過去,直直地滲進心裡。
半晌,他伸手輕輕晃了晃杯盞,待那絲令人心悸的血紅消失不見,才轉身面對楊駿,淡淡笑了笑:“不管你是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我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你難受,這是解藥……”
話沒說完,就被楊駿打斷了:“你!你竟然真拿孃的天眼去換解藥了?!”
看到楊戩手中端着的杯子,他那張原本表現得很是淡漠的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噌”地一下從牀榻上跳了起來:“楊戩!你……你怎麼能這麼做?!”
——他一直以爲自家小弟也就是說說罷了,雖然這近一個月兩人都因爲這事鬧得不愉快,但他從來都沒有真的生氣,反而因爲楊戩表現出來的關心而感到暖暖的,可沒想到……
他想都沒想地隨手拎起牀頭上的木質枕頭,狠狠朝站在桌邊的人仍了過去:“你混蛋!當初說的不是試探麼?你怎麼能……怎麼能……”
他已經對不起父親,如果楊戩真的拿瑤姬給的天眼去換解藥,那他就是對不起母親,他怎麼能……當初他搶先喝下陰陽蠱是爲了不讓楊戩受傷害,雖然想過楊戩也許真的會爲了他去騙瑤姬,但他想的是到那時就會有辦法阻止了,可沒想到……
楊戩側身躲過砸來的梨花木枕頭,帶了極大力道的硬木“咚”一聲打在桌沿上,生生帶得桌子向後移動了半尺,上面的燭火微微一晃,緊接着就“噗”地聲熄滅了。
臥房中頓時幽暗下來,只留下清冷的月光從紅木雕刻而成的窗櫺間灑落下來。
楊戩怔怔地看着地面上拖出來的兩道模糊的劃痕,素白的衣襬沾染了燭火晃動時飛濺出的燈油,緩緩地沿着衣衫紋理暈染開去,勁風拂過,幽幽地飄起一道弧。
他暗暗咬了咬脣,輕輕苦笑了聲:“東西我已經拿去換了,你就算再生氣也於事無補,倒不如……”
“倒不如什麼?”
楊駿氣急地扔了個枕頭,火氣倒也平靜下來一些,一雙眼睛瞪得溜圓,迎着月光冷冷地看着自家小弟那張精緻俊美的臉,咬牙道:“小戩,我當初雖然替你喝了陰陽蠱,卻沒想過要你真的去拿孃的東西換解藥。”
“……我知道。”平靜的聲音,淺淺地染了幾分無奈,楊戩端着杯子沿了牀榻邊坐下,黑曜石般晶亮的眼幽幽地對上自家兄長略顯清冷的目光,嘆氣道:“若是換成我,也不會同意拿孃的東西換解藥,但是……”
他輕輕咬了咬嘴脣,半晌,卻還是沒將瑤姬囑託他的事說出來,只淡淡笑了笑:“你若是信我,就好好把這藥喝了……”
語音未落,就聽楊駿嗤地一聲冷笑起來:“?那我要是不喝,就是不相信你了?!小戩,你除了這句話還會不會說別的?”
——每次遇到事情就只要自己一味地相信他,從不解釋,也從來不告訴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像護孩子似的護着他,將他緊緊地隔離在事件之外……
楊戩呼吸一滯,細長流暢的眉眼低低地垂下,清冷的月光從窗櫺間投射進來,籠罩着那張精緻俊秀的面容,卻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的神色,許久,他才端着茶盞向前湊了湊,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你以爲瞞着我就是對我好?”楊駿卻好像沒聽到他這句話,目光灼灼地注視着自家小弟,清亮烏黑的瞳仁深邃而清澈,彷彿打着漩渦一般,要將眼前的人深深地吸進去。
“是,我承認,我不夠成熟,不夠理智,容易感情用事,甚至有時候會做出一些影響大局的事情,但這不應該成爲你隱瞞我的理由。”
“人要在歷練中才能不斷成長。我不知道爲什麼你明明比我小卻顯然要成熟穩重很多,但我也有我想要保護的人,我也想變得強大變得成熟,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並肩站在你身邊。”
“我知道你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在保護我,但我需要的不是保護,而是能夠與鬩黃鴣械!!
略顯低緩的聲音幽幽地迴盪在石洞中,經久不息。
楊戩垂眸不語,半晌,才擡起頭來靜靜地看了看自家兄長,目光與那雙澄澈如水的眼眸撞在一處,又瞬間轉了開去。他暗暗嘆了口氣,擡手拉開楊駿搭在他肩上的手,淡淡道了句:“我知道。”
起身回到小桌旁,將熄滅的油燈重新點燃,擡手往冷掉的藥水中重新加了些茶。
“話雖如此,但我仍然不能告訴你,因爲……”細長的手指輕輕抹掉沾染在杯口的水珠,晶瑩剔透的水滴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精緻耀眼起來,緩緩地沿着白皙細膩的指尖滾動,滑落到地上,頓時消失不見。楊戩微微停頓了下,抿着嘴脣苦笑道:“我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怎麼跟你說?”
——瑤姬要他將天眼交給王母的目的,他只是隱隱約約猜到一點,雖然從天眼中藏匿的那封信裡,他知道了玉帝想要做的事就是他上輩子苦心經營了八百年的事情,但這與瑤姬的目的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他仍是想不清楚。
他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端着茶盞的手下意識地頓了頓。
楊駿聞言頓時蹙眉,冷嗤道:“你自己都弄不清楚?拿孃的東西去換解藥這件事,你自己也弄不清楚?不要糊弄我。”
楊戩不答,只端着茶杯又復走回牀邊,重新將冒着熱氣的茶水遞給他。
“你不解釋清楚,我就不喝。”楊駿別過臉不去接,抓着被子向牀榻裡側挪了挪,“我只想知道,拿母親的天眼去換解藥,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白皙的手指緊緊握着光滑細膩的杯盞,微微屈起的指尖蒼白如紙,襯着白瑩瑩的杯盞,愈發顯得慘白而詭異。
楊戩仍是不答,細長流暢的眉眼卻微微蹙了蹙,許久,他才淡淡應了聲:“有如何,沒有又如何?你只管將藥喝了便是。”微微停頓,見楊駿臉上拒絕之色愈重,他忍不住沉下臉來:“別逼我用強,被人灌藥的滋味可不怎麼樣。”
“用強?”楊駿聞言冷嗤,適才兄弟倆纔剛剛緩和了一點的氣氛頓時又僵硬起來,“好啊,有本事你就灌,我倒是……唔!”
話音未落,一股溫熱的液體忽然順着脣齒間的縫隙傾倒進來,他忍不住難受地哼了聲,下意識地向一旁閃避——
楊戩冷冷看着他半伏在牀邊嗆咳,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偶爾抻袖抹一把嘴角,仍是止不住地悶咳。
“咳,小戩……你、你……咳咳……”楊駿憋得臉通紅,他沒想到自家小弟居然真能幹出這種灌藥的事情來,被嗆得難受,眼前都模模糊糊一片。
他瞪大了眼瞅着自家小弟冷生生的表情,目光落到那雙修長白皙骨感分明的手上,看着那盞與手指幾乎同色的杯盞,忍不住悶了口氣。
“剩下的你是要自己喝,還是繼續要我了吧。”
楊戩暗自嘆氣,伸手將剩下的半杯藥水遞過去,“喝完了,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你。”
“真……咳,真的?”楊駿狐疑地眨眨眼,心中卻忍不住暗暗嘖聲——早說要把事情告訴他,他自會乖乖喝藥,又哪裡用得着……
楊戩不知他心中所想,暗自打得卻是另外的算盤。
瑤姬讓他將天眼交給王母的事雖然不能說,但那日兩人在桃山之下是配合演戲的事說出來倒是沒什麼,而且……
他靜靜地看着一口將茶水悶乾的人,輕輕皺了皺眉——這藥雖然解了楊駿身上的陰陽蠱,但卻同時又是另一種霸道的毒藥,雖不致命卻陰毒無比。不過……
“我喝完了,你現在可以說了吧?”楊駿摸摸嘴脣,擡手把空了的茶盞遞過去。
“嗯。”楊戩點點頭,接過茶盞隨手放在桌上,重新掀起衣袍坐回牀榻邊,“其實,那天在桃山水牢裡,是我跟娘合力演了一場戲。”
話音落下,楊駿頓時瞪圓了眼:“演戲?!”
楊戩默默地點了點頭,緊接着挑了些無關緊要的與他說之,最後說到王母躲在暗處,楊駿又是一陣驚訝:“你是說,那天躲在暗處的人,是王母本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瑤姬會下那麼重的手,還一起將他也騙過去。
他暗暗眯了眯眼,心念驀地一動:依着自家小弟的性子,會毫不猶豫地用天眼去換解藥,恐怕是應了瑤姬什麼話纔是。
“嗯。”楊戩不知他在片刻間就已經轉過了這種念頭,只淡淡地應了一聲,擡手扯開另一條被褥,應着自家兄長的動作和衣躺下,正想再說幾句,卻被楊駿打斷了,而話題,居然出乎意料地轉到了另一個方向上。
“對了,你知道吧,崑崙山上據說有什麼神兵利器,你想不想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晚上雙更,補發承諾在今天晚上的第三更……某隻快要累死了,希望大大們見諒~下一章兩人要去崑崙山了哦~大哥的兵器會是啥捏?有木有大大猜到?【好吧,肯定是我低估大大們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