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
要說人間最繁華的,莫過於殷都朝歌,自從盤庚遷都至此,及至今日,帝都已經整整發展了幾百年,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頗有揮汗成雨,聯袂如雲,比肩繼踵之象。
城北臨界拐角處,是一處莊嚴華麗的府邸,門口兩隻威武雄壯的守護神獸,正瞪着圓溜溜的石質眼珠,冷冷地注視着來來往往匆忙路過的行人。
正是初秋時節,颯颯的微風從府院東面的古樹上拂過,青中泛黃的枝葉頓時沙沙地一陣輕響,襯着朦朧的月色,愈發顯得寂靜優雅。
“這麼多年不見,你們倆看上去倒是更顯得玉樹臨風氣度不凡了。”
說話的是一個側坐在湖邊石凳上的青年,原本有些平凡的面容被藏藍色的華袍一襯,頓時多了幾分俊逸灑脫。
他斜眼瞧着坐在他對面的玄衣青年,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盞,“當初真是多虧了你們,我替齊威謝謝你倆。”
說着,仰頭喝盡了杯中的果酒。
對面的玄衣青年卻沒有動,細長白皙的手指緩緩地繞着杯口來回滑動,偶爾微微屈起,敲擊在瑩白的杯盞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身穿藏藍色華袍的青年不由有些尷尬——他倒是忘了,這兩人固然救了齊威,卻是差點搭上自己的命,他這聲道謝,與其說是感謝,倒不如說是給人添堵。
果然,坐在玄衣青年右側的另一人聞言嗤地笑了聲:“韶峰,你這是道謝呢,還是給我倆添堵?小戩當初爲了這事兒,可是整整兩個月都沒給我好臉色看。”
——雖說生氣的緣由不在齊威,但說來說去也是有些關聯的。
“咳,你這話說的可不厚道,我當然是誠心誠意地感謝你。”韶峰擡手抓了抓頭髮,雖然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卻也從齊威零零散散的回憶裡知道了一些,“他當時的記憶出了點問題,說的也不明白,我知道你倆受了委屈,這杯酒也算是我替齊威向你們賠罪……”
“與他無關。”坐在韶峰對面的玄衣青年擡頭瞥了他一眼,輕輕抿了下脣,“就算當時沒有齊威,她想做的也會做。”
“但是……”韶峰嘎了嘎嘴脣,雖然聽不明白楊戩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當初那件事的確是齊威自己不小心,正待再說幾句話,府院外卻猛地傳來一陣喧鬧。
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剛剛拂袖起身,就見府裡的老管家腳步踉蹌地跑了進來,臉上神色是少見的驚慌失措。
“少、少、少爺!大事……大事不好了!齊、齊……齊大人跟人打起來了!”
韶峰臉色唰地一黑:“什麼人?”
“這……這……”老管家緊張地一臉冷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眼神如有似無地朝安安穩穩坐在石桌旁喝茶的兩位客人身上瞄,“那個……其實……”
“有話快說!”韶峰覺得額頭上的筋開始蹦蹦直跳,幾乎恨不得一把揪住這老傢伙的領子。
“是……是個姑娘。”老管家感覺氣都喘不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少主子的臉色——旁的他不知道,可一旦碰上跟齊大人有關的,自家少爺那就是個幹芯兒的爆仗,一點就炸。
話音落下,三人俱都愣了。
“你蒙誰呢,齊威他一個大男人,能跟一個娘們兒打架?”韶峰黑着臉冷笑,一甩袖子就要出門自己去看,哪知前腳剛剛邁出去,老管家口中正在打架的兩人就一前一後地出現在府院裡。
“喲,我說大管家,你跟你家主子亂嚼得哪門子舌根?本少爺何時跟個婆娘計較了?”齊威嘩啦啦搖着扇子,翠綠的綾羅衫子罩在月白的錦袍外,襯得那張精緻漂亮的臉,愈發多了幾分嫵媚風流。
他挑眉看了看老管家,目光落到臉色鐵青的韶峰身上,嘴邊兒的笑愈發地輕佻了:“嘖,峰大少這是怎麼了,見到小爺我回來還擺臉子?”
眼角餘光瞄見石桌旁坐着的兩道身影,細長流暢的眉眼倏地眯了眯。
韶峰聽他這話臉色更是冷硬,擡眼冷冷瞟了他一眼,哼道:“不敢,齊大人現在可是朝歌城裡的大紅人,我這區區一個作冊?的官邸,可供不起齊大人這尊神,又如何敢跟齊大人擺臉子?”
“你生氣了?”齊威笑眯眯地彎起那雙晶亮亮的眼,“啪嗒”一聲收攏了竹製的小扇,撩袍坐到楊駿對面的石凳上,“韶峰,你明知道我出去是做什麼,與那丫頭——”
擡手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粉衣女子,他撇着嘴搖頭道:“與她打起來是個意外,這般飛揚跋扈的性子,怕是換了誰也受不……”
話音沒落,他口中那個飛揚跋扈的姑娘卻一臉驚喜地開口叫了句:“楊大哥?你怎麼也在這兒?!”
尾音剛落,坐在楊駿對面的齊威就看到某人不動聲色地抽了抽嘴角,緊接着,那個被他指責飛揚跋扈的姑娘就像見了久未歸家的丈夫似的,一溜煙兒地竄到了楊駿面前:“楊大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那天晚上你一句話沒說就出了玉泉山,可是把我跟伯父急壞了!你……你沒事吧?”
說着,小心翼翼地照着楊駿上下打量,生怕看漏了一點可能有傷的地方。
楊駿被看得不自在,垂着眼擺弄着手中的杯盞,老半天,才冷冷淡淡地哼了句:“不勞三公主費心,楊某好的很。”
擡手拿起個水靈靈的梨子,遞給左側的小弟,他笑眯眯地說道:“小戩,吃顆梨子,秋日天涼,茶吃多了對身子不好。”
楊戩沒回答,也沒接,只扭頭看了齊威一眼,說道:“齊少爺看起來氣色不錯。”
“……那是小爺心情好。”齊威似乎察覺了這院子裡的詭異氣氛,黑亮的眼珠骨碌碌地轉了轉,瞥見一旁的姑娘因爲楊駿的反應而煞白了臉,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眯着眼笑了笑,說道:“對了,小爺今兒剛從朝歌城裡回來,聽說了件有趣兒的事,我猜,你肯定很想知道。”
楊戩挑了挑眉,卻沒言語。
齊威擡手摸摸下巴,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掃了一圈,半晌,才故作神秘道:“跟我去屋裡,我單獨說給你聽——”
話音沒落,楊駿和一旁的韶峰就幾乎同時黑了臉。
但尚未等他們出言反對,齊威接下來的話卻被迫他們打消了反對的意圖。
“韶峰你跟我們一起去,至於楊大少爺……”他挑着眉眼朝站在楊駿身邊的姑娘努了努嘴,“還是先把自己的私事處理了,再來跟我們談公事的好。”
說完,就率先一拂袖子從石凳上起身,朝前廳而去。
剩下楊駿瞪着三人的背影,一股火氣沒地方發,只愈發冷着一張臉跟寸心對峙。
崑崙,玉虛宮。
幽幽的鳥鳴從不遠處的竹林間傳來,混合着嘩啦啦的流水聲,彷彿一支悅耳動聽的歌,伴隨着淺淺的微風拂面而來,似乎連身邊環繞着的絲絲霧氣都顯得迷濛舒暢起來。
“此言當真?”
玉帝眯着眼瞧了瞧手中的杯盞,勾着嘴角嗤地笑起來,“怪不得她這幾日如此安靜,原來是把主意都打到這上面去了。”
“誰說不是呢。”白衣的道者聞言輕嘆了聲,“你既然與通天師弟見過面,那便該心中有數了。只不過……”
“她既然已經開始作此打算,最多再過個百八十天,這安生日子就到頭了。”玉帝揚揚手打斷他的話,捏着黑棋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下手邊晃動的長袖,“師兄,師父……鴻鈞老祖說要以闡教、截教和兜率宮三方勢力共立封神榜,可是確有其事?”
白衣道者點了點頭:“不錯,半個時辰前纔剛剛傳下法旨,讓我等三個月後去火雲宮。”
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中帶着幾分無奈:“火雲宮不知又想用的什麼心思,用寶蓮燈對付弱水不成,就直接把主意打到封神上去了。”
“這可未必。”玉帝聞言搖頭,執着黑棋緩緩將手邊擺好的棋子一顆顆圍繞起來,半晌,才輕輕敲擊着棋盤笑了笑,“依朕看,他們封神是假,恐怕……這纔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不可能。”白衣道者緊緊蹙着眉,目光落到玉帝擺出的棋局上,頓時微微閃了閃,“師尊向來明白事理,同門之誼,手足之情,斷然不可能。”
“這有什麼?”玉帝挑眉嗤笑,“你道這天下人俱都如你這般純良無慾麼?便是他上古大神也萬萬跳不出這七情六慾!‘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他火雲宮標榜的是什麼,你莫非不知?”
白衣道者抿脣不語,半晌,才淺啜了一口清茶,說道:“話雖如此,但此事……我闡教總不會逆天叛道……”
“逆天叛道?”玉帝冷笑一聲,重重將手中棋子摔打在棋盤上,“你平日裡逆來順受聽他們的來勸朕也就罷了,如今事實明擺在眼前,你卻說逆天叛道?”
白衣道者仍是皺着眉,“昊天,你我俱都無憑無據,何來事實之說?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推測罷了。”
“是不是朕一廂情願的推測,師兄心裡清楚。”玉帝深深吸了口氣,掩飾下方纔的失態,眉目間卻隱約帶了幾分失望與落寞:“朕只是想問清楚,師兄既然猜到女媧的打算,那麼可曾探聽得出她究竟打算如何利用那時的人間帝王?”
凡間,作冊官邸前廳。
幽幽的燭火上下躍動,將三人的影像投射在地面上,拉長的陰影籠罩下來,無端端地平添了幾分詭異。
“帝辛要在三個月後,親臨女媧宮進香。”
齊威執着扇子,輕輕點了點下巴,臉上神色有些疑惑不解,“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帝辛沉迷酒色不問朝政,前些年祭祀的時候,也只是派了自己的老丈人和少師比干去參加大典,今年不知怎麼了,一夜醒來就要親臨女媧宮。”
“一夜醒來?”楊戩皺了皺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唔,我說有趣兒的事,就是指的這件事。”齊威頓了頓,續道,“也不知帝辛是怎麼回事,昨兒比干跟他進言,讓他親自參加今年的祭祀盛典,他還一臉厭惡地指責老丞相古板不知變通,摟着身邊的寵姬又親又笑,氣得老丞相當場吐了不少血。可今兒一起來,就一紙詔書把老丞相招進了宮,不僅深刻反省了昨日的所作所爲,還言說要親自前去女媧宮進香。”
“嘿,這倒是奇了。”韶峰一邊剝果子,一邊抿着嘴笑,“帝辛自打當上大殷商的王,剛開始有人管着束着,朝堂上倒還收拾得風生水起,不過現在……嘖,他怎麼會突然間生出親臨女媧宮的念頭?”
“怪就怪在這兒。”齊威拿兩指夾起一塊韶峰剛剛剝好的橘子,嘿嘿笑了笑,“聽說是他做了個什麼奇怪的夢,夢裡頭有人說,他若不去女媧宮,就要……”
最後那幾個字沒聲音,但楊戩卻看得分明,細長的眉梢又倏地擰了起來:“此話當真?”
“估計是真的。”齊威搖搖頭,明明已經快要而立之年,臉上的表情卻偏偏興奮地跟個孩子似的,“我回來之前在正宮門口碰到了一個昨夜侍寢的妃子,那女人好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整個人都不清不楚的了。我一打聽才知道,昨夜帝辛睡夢裡不知夢見了什麼,又哭又笑,整個人就跟瘋魔了似的,整個寢宮都能聽見他那陰寒得跟鬼一樣的笑聲。”
他微微頓了頓,端起茶水杯喝了一口,續道:“而且,昨天守在寢宮外頭執勤的守衛們都說,三更天剛過的時候,寢宮上空的天忽然變成了七彩的霞光,然後有一道金光從牆上的瓦縫鑽到宮殿裡面去了,再接着沒過多久,裡面就傳出那妃子的慘叫和王上的瘋笑了。”
七彩霞光?
楊戩不由一怔,莫非是……
上輩子他雖然不清楚當年的封神之戰究竟因何而起,但現在想想應該與女媧有脫不開的關係,這道七彩霞光,極有可能就是……
——不對!上一世……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距離殷商滅亡明明還有幾百年的時間……
他倏地一震,端在手中的杯盞險些滑落到地。
明明距離楊家滅門過去只有幾年的時光,正當是殷商欣欣向榮開始起步的時刻,怎麼會……
“齊威,你方纔說的,朝歌現在的王,是誰?”
“帝辛啊。”齊威聞言瞥了他一眼,狐疑地蹙了蹙眉,“有什麼不對麼?”
“你確定是帝辛?”楊戩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捏着杯盞的手骨節泛白,甚至能隱隱約約看得清上面躍動的青筋,“不是成湯麼?”
“成湯?”齊威不解地眨了眨眼,看着楊戩的目光有些詭異,“那可是殷商王朝的老祖宗啊,這都過去六百多年啦!喂,你不會真的是燒糊塗了吧?”
——過去了六百多年?!
楊戩眸光一沉,黑亮的眼緊緊盯着坐在他對面的人,半晌,手腕忽然驀地一轉,墨扇剎那間化作神兵,配着白衣飄飛,整個人已冷冷站在了廳堂正中。
“你不是齊威。”
細長的指尖緊緊貼在三尖刀冰冷的把柄上,他斜挑着眉眼冷冷勾了勾脣角:“你——究竟是誰?”
“事情佈置得怎麼樣了?”
王母斜靠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小榻上,微微蜷了胳膊撐着下巴,琉璃似的鳳眸幽幽地注視着殿中那道翩躚起舞的身影,口中的話,卻是對一旁執杯換盞的青鸞所說。
“一切如娘娘所說。”青鸞點頭應了,幫忙將空掉的杯盞斟滿,“不過,那個孩子又心思縝密,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
幽幽的茶香瀰漫開來,混合着空氣中淺淺的荷花香氣,愈發地令人陶醉。清淺的水滴沿着壺口滑落下來,彷彿涓涓細流,流淌到晶瑩剔透的杯盞中,濺起了小小的水花,連同其中漂浮的茶梗,都好似一葉扁舟,隨着波紋上下起伏。
王母笑而不語,只輕輕咬了顆葡萄,靜靜地看着舞池中央歡快躍動的人影。
錚錚樂聲,混合着愈來愈密集的鼓點,宛若崑山玉碎的激越。
牡丹嬌美似花的臉上浮現出細細的汗珠,舞動的紅綢卻愈發熱烈起來,火紅的裙襬被旋轉着的風揚起,摺疊成惑人的弧線。
“青鸞,你說……那孩子發現以後……會怎麼做?”
王母幽幽嘆息了聲,指尖輕輕地沿着尖細的下巴來回摩挲,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她興奮地兩眼都能看到光亮,“本宮真的很好奇,咒術一旦破滅,一切都會回到施咒前的那一刻……他會怎麼做呢?”
“娘娘大可以放心。”青鸞搖搖頭,跪坐在小榻一旁,細心地替她揉捏壓麻了的腿,“奴婢花了這麼大力氣,爲的就是幫助娘娘實現心願,怎麼會讓這一切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便是發生了,尚未發生的,自然也不曾發生。”
“哦?”王母挑了挑眉,“本宮記得,這咒術是自他們離開桃山水牢纔開始準備佈置的,你這麼一說,本宮倒是覺得有點意思了……”
“神仙的法術只會對凡間的東西才能產生影響,凡是跟天界仙境有關的,俱都無用。他們曾有將近兩個月的時日都待在崑崙仙山,奴婢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動不得玉虛宮的東西……”
王母聞言沒說話,輕輕嗯了聲,脣角卻如有似無地勾出道淺淺弧度。
——這樣也好,她當初要青鸞佈置這場幻術,要的本來就不是讓一切迴歸原點,而是幻術被楊戩破除的剎那在三界引起的動盪。
“不過……”青鸞又復皺起了眉,“齊威和那個什麼韶峰似乎也非平常凡人,尤其是那個齊威,當日不僅能夠承受得住娘娘的元神,而且事後居然還留有模糊的記憶,奴婢擔心……”
“這個你倒是無需擔心。”王母輕輕笑了笑,目光從舞池中牡丹的熱舞轉到一側的蓮池,“看到那株白蓮了?”
“嗯?”青鸞不解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幽香瀰漫,像是四周飄散的霧,隱隱約約地,若有還無。影影綽綽間,似有花瓣露出頭角,襯着墨綠的葉,宛似舞女的裙裾,娉婷婉約。
“感覺如何?”王母抿了抿脣,“並蒂蓮開,魂魄化而爲人,一白一黑。”
青蓮不由一驚:“娘娘的意思是……”
難道他們兩個人居然會是……
不,仙凡有別,若是仙魂,當初就不可能輕易地被王母佔去了身體……
她狐疑地眨了眨眼,盯着那株白蓮的目光中隱約透着幾分複雜難辨。
王母似乎沒看出她的情緒,只輕抿着脣笑而不語,垂眸繼續取果品茶,直到舞池中牡丹大汗淋漓地跳完一段,才輕笑着說了句:“牡丹這丫頭,能歌善舞,倒是不愧能夠領袖羣芳。”
“娘娘說的是,牡丹仙子既然統領羣芳,自然得有些不一樣的手段。”青鸞低聲應和,心中卻反反覆覆在琢磨那句並蒂蓮開究竟是何意思。
王母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卻又似乎沒有,只勾着脣角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她不喜歡被人看透,也不能被人看透,要統領三界,總有一些東西是要永遠都成爲秘密的。
比如,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