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百信集團狀告青州市電視臺的案子開庭,大河早報在衝鋒號聲中第一時間報道了這個案子的庭審過程,這件在全省範圍內根本就沒有進入人們視野中的民告官的官司正式拉開了帷幕。
隨之而來的各大媒體紛紛搶佔了制高點,全程報道了這個案子的始末,而電視臺臺長卓軼羣用手絹一直抹汗的大幅照片也登上了大河早報社會新聞版面的頭版頭條。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人們在大呼過癮的同時,卻注意到一直引導輿論走向的大河早報已經悄悄調轉了矛頭,一篇《誰來監督新聞媒體?》的報道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了廣大的爭論,而負責新聞媒體監督的宣傳部更是首當其衝,受到了人們的質疑。
作爲青州市委宣傳部的上級主管部門,大河省宣傳部的部長黃克銘也針對此事發表了重要指示,指示中特別強調了要確保新聞報道的真實性,對於玩忽職守和不稱職的幹部要堅決清除出宣傳體系。
幾乎與此同時,數封可信度非常高的舉報信被王長青擺到了陳繼才的辦公桌上,舉報信的內容針對的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馬文凱,除兩封反映馬文凱與青州日報社副社長黎虹兩人之間作風問題的舉報信之外,還有兩封反映馬文凱、卓軼羣在電視臺的建設之中,利用職權收取設備供貨商賄賂的舉報,涉案金額雖然並不是非常巨大。但是也已經踩過了雷線,足可以結束一個官員的政治生命。
來勢兇猛呀。
陳繼才還真是有些輕視了曾啓明。
這個事件被鬧得沸沸揚揚,持續了半個月之久,青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終於做出了判決,判決要求青州市電視臺公開向被失實報道的被害方百信建築公司作出道歉,對於百信建築公司提出的整個集團因此蒙受的經濟損失因爲證據不足,且無直接關聯,不予採納,對直接蒙受經濟損失的百信建築公司一次性賠償人民幣五十二萬元。
人民日報爲此刊發了標題爲《監督與被監督》的社論,再次重申了新聞媒體的職責與行業準則。亦督促新聞監督機構真正發揮起新聞監督審覈的職責。
青州市委爲此專門召開了常委會,討論學習人民日報的該篇社論。
作爲主持會議的陳繼才,從他一直不苟言笑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心裡有什麼活動,陳繼纔在一字一句的唸完了這篇篇幅並不長的社論之後,放下了手中的報紙,衝着曾啓明微微點了點頭,望着從省委宣傳部空降下來頂替馬文凱職務的新任宣傳部長卓凡說道:“卓凡同志,這篇社論來得非常及時也非常正確,希望市委宣傳部能夠在你的領導之下迅速扭轉因爲這次事件而帶來的不利局面。”
卓凡面色嚴肅的從筆記本上擡起了目光。掃了一圈與會的常委,沉聲說道:“陳書記、曾市長。各位同志。作爲一個宣傳工作者,人民日報的社論發人深省呀。媒體是政府的喉舌,如果宣傳媒體都失信於民了,那麼還能用什麼工具向百姓宣傳我們黨的政策?宣傳我們改革開放的舉措?我們的政令還能夠走出政府大院嗎?我認爲,這一次的狀告電視臺的事件爆發的好,可以讓我們宣傳部門徹底的清醒一下,找一找自身的毛病。陳書記的指示非常正確,我們宣傳部門一定會抓住這次契機,變被動爲主動。在清洗我們自身的同時,弘揚社會正氣,發揮我們媒體的引導作用,宣傳那些積極的、向上的東西”
陳繼才黑着臉輕輕地點着頭,看上去非常認真的樣子,可是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罵孃的衝動。
這手活玩的漂亮呀,內外夾擊。上下齊攻,而且還真真假假,短短十幾天的時間竟然就把馬文凱給擠走了,在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馬上就空降下來一個宣傳部長,一屁股就把馬文凱的位置給坐上了。
前任部長馬文凱被新聞媒體頂到了牆角之上,最少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是逃不過去了。還好他個人操守還過得去,不過在澄清了作風問題和部分並不是很嚴重的經濟問題之後,個人威信也是已經降到了谷底,在省宣傳部的問責之下,一紙請調報告調到了省老幹部活動中心安心等退休去了,而事後證明,那些針對他的舉報信全部都是道聽途說信口捏造的。
可是那又能怎麼樣?你不還是被人家給擠走了麼?
不過卓軼羣可就沒有馬文凱那麼幸運了,他自己屁股底下不乾淨,這也怨不得別人。經市紀委調查之後,卓軼羣確實在市電視臺的建設過程中收受了鉅額的賄賂,現在已經被宣佈雙規交代問題,估計雙規之後等着他的將會是一副冰冷的手銬。
至於新任的這位宣傳部卓部長是誰的人根本就不用問了,他本來就是省委宣傳部長黃克銘一手提拔起來的嫡系親信,而黃克銘與曾啓明的關係根本就是明擺在那裡的,沒聽這位卓部長開口說話麼,“陳書記、曾市長,各位同志”,擺明了他把曾啓明放在了一個與陳繼纔對等的位置上。
陳繼才這一口氣憋大了,本來是準備小小的警告一下曾啓明的,卻沒有想到曾啓明竟然利用這麼小的一件事情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硬生生的從自己的手中把市委宣傳部長這個位置給翹了過去。
陳繼才本來打算力保馬文凱不失的,可是從蘇櫻那兒傳來的信息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叫郝建平的小子竟然在一天夜裡拜訪了蘇櫻,滿口的你好我好,還聲稱並不想把事情鬧大,貌似好像還有那麼一點服軟的意思。可是,郝建平拜訪蘇櫻的那個所在卻是陳繼才精心爲蘇櫻挑選的一處居所,是他和蘇櫻的小愛巢,其隱秘程度只有陳繼才和蘇櫻兩個人才知道。
而郝建平找到了那個所在,無異於已經是在告訴自己,他或者是曾啓明已經知道了自己和蘇櫻的關係。
在政治上用這種手段來攻擊政敵是爲人所不齒的,可是卻是非常有效的,數不清的官員就是跌倒在了高跟鞋之下,只是一般的情況下大家對這種事情都是心照不宣,就跟那句歌詞一般,‘你有我有全都有呀’,誰也不會拿這種事兒來說事兒,可是在關鍵時刻,這種事就是勒在脖子上的一根紅繩,勒不死你,卻足以讓你暈倒。
陳繼纔在得知了郝建平夜訪蘇櫻的消息之後,在自己的書房裡罵了半晚上的娘,他知道曾啓明或者是郝建平這是玩的敲山震虎的把戲。他的心裡很明白,僅憑着這麼一點事兒曾啓明還搬不倒自己,如果曾啓明真的想要搬到自己,那麼他的政治智慧也就到此爲止了。
自己倒了,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也輪不到曾啓明來坐,如果繼任的市委書記根本就不屬於他們這個陣營,那麼曾啓明的日子必將會更不好過,他不會那麼傻。
陳繼才已經看出來了,曾啓明搞了這麼大的陣仗,意在馬文凱屁股底下的那張椅子。
次日一上班,陳繼才就把馬文凱召喚到了辦公室,安撫了一番之後,兩個人默默吸了幾根菸,陳繼才委婉的勸說馬文凱主動請求調離工作。
聽到陳繼才的話,馬文凱愣了。
一個領導者如果在關鍵時刻保不住自己並無過錯的手下,那是這個領導者最大的失敗,會冷了其他追隨者的心。
可是陳繼才卻沒得選擇,他已經被人頂到牆角了。
他不僅如此安頓的馬文凱,而且還讓蘇櫻今天一上班就辭去公職,他打算給蘇櫻一筆錢,把蘇櫻遠遠地打發到天涯海角去做一個小富婆,等到這邊的事情消停下來以後再決定該如何安置蘇櫻。
他實在是捨不得蘇櫻那一身雪白的嫩肉和她的嗲勁,如果讓他就此放棄蘇櫻,那等於是在割他的肉,而且還是心頭最軟的那塊肉。
馬文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這麼一個結局,他追隨了陳繼才十幾年,兢兢業業俯首帖耳的才熬到了這麼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上,卻沒有想到因爲這麼一件根本就不起眼的小事兒就讓自己把到手的榮華讓出去。
馬文凱的心冷了,雖然陳繼纔信誓旦旦的說一旦有機會必定還會重用他,可是他知道,有幾個被掛起來的幹部能夠被重新啓用的?更何況是把自己掛到省老幹部活動中心那種除了逢年過節,根本就不會有人想起來的單位去,從來就沒有聽說過老幹部活動中心的幹部還可以起死回生的。
馬文凱是笑着走的,走得很利落,臨行的時候甚至沒有向陳繼才辭行。
而馬文凱的調離,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陳繼才陣營的一陣騷亂,人人自危倒是不必,不過已經有那麼兩位常委跟馬文凱一般,心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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