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揣‘鉅款’,郝建平自然不會再去擠公交車,不過這絕不是爲了裝,沒那個必要,主要是爲了安全考慮,畢竟他這副身體還是一個小孩子,如果被人偷了搶了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古玩街並不是一條步行街,郝建平站在舊書店門口伸手打了一輛麪包車,衝着錢大成擺了擺手,低頭鑽了進去。
“唉、唉、唉”,麪包車已經啓動了,錢大成這才醒過味來,他急跑了幾步追上了麪包車,伸手拍着車窗。
麪包車停了下來,郝建平搖下了車窗,一臉疑惑的望着錢大成。
錢大成伸手在口袋裡摸出一張古香古色的名片,忙不迭的塞到了郝建平的手裡:“兄弟,那個啥,再有好東西了還過來找哥哥呀,這上面有我的BB機號,隨時都能找到我。”
郝建平呵呵一笑,掃了一眼那張名片,順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成啊,我會找你的。”
“那敢情好。”錢大成嘿嘿的笑了起來。
郝建平很自然的從車窗中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隨後麪包車揚塵而去。
錢大成傻傻的望着麪包車消失在街角,這才搖了搖頭轉身走回了書店,迫不及待的把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拿出來,精心的用保鮮膜細細的包裹了起來。
這本書的紙張已經發黃變脆,如果不小心碰掉了一角,那麼這本書的賣相就算是毀了。
錢大成正在細細的擺弄那本書,這時從耳邊傳來了一聲驚‘咦’之聲,錢大成聞聲擡起頭,只見一老一少兩個人已經他的面前,老的那位大約有五十五六歲,眉慈目祥,滿頭的黑髮一塵不染,不過一看就是染的,他身後站着的那位年輕人大約有三十幾歲,穿着嚴謹的長袖襯衫,手裡拎着一個方方正正的公事包,這兩個人不用看,只用鼻子聞也能聞出他們身上透出的官味來。
這樣的客人在古玩街上遍地都是,那些地市縣的領導們到省城來辦事兒,很多都會到古玩街來轉上一圈,開眼界是一方面,選購幾樣拿得出手的小禮品也是一方面,這樣的客人才是古玩界的主流消費羣體,那些老闆們私底下都跟這樣的客人稱爲肥羊,不狠狠地宰一刀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驚咦聲就是從老者的口中發出來的,順着他的目光,錢大成已經知道老者是看到自己手中的這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了。
“老先生,您需要點什麼?”錢大成明知故問的問道,一臉的恭維。
對這路把官字刻在腦門上的客人,絕對不能稱呼他們爲領導。領導到古玩街選購價值不菲的古玩,那不是授人以柄麼?絕對不能犯這種弱智的錯誤,稱呼先生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小夥子,你這本書是賣的麼?”老者指着錢大成手中已經被保鮮膜包裹起來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問道。
“是呀,老先生。”錢大成小心翼翼的雙手捧起了那本書送到了老者面前。
其實錢大成店裡比這本書貴重的書還有的是,如此做作,就是先入爲主把這本書的貴重強行灌輸到客人的腦子裡。
“呵呵,我看看好不好?”老者笑着問道,說着話,手伸向了那本書。
錢大成手一縮,做出了跟方纔郝建平同樣的動作,避開了老者的手。
面對老者詫異的目光,錢大成陪着笑說道:“老先生,此書過於貴重。您請先坐下,我把書放在桌上您再拿。”
“爲何?”老者疑惑的問道,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對不起老先生,這是我們行裡的規矩。寶不過二手,如果咱爺倆雙手相交,如果這本書發生什麼損壞,那麼這責任可就不好區分了。實在是對不起。”錢大成煞有介事的說道,腰也跟着彎下了八度。
老者哈哈的笑了起來,移步坐到了郝建平剛纔坐過的位置上:“有點意思,我現在坐好了,是不是可以讓我看看了?”
“當然當然”,錢大成巴結着把那本書放到了老者面前,用一把小剪刀細心地剪去了剛剛包上的保鮮膜。
老者面含微笑看着錢大成的動作,似乎他對動作的興趣更甚於面前這本書。
錢大成終於打開了保鮮膜,他伸手從桌子下端出一個紙盒,拿出一副絲薄的白手套和一個放大鏡、一把小鑷子擺放到了老者面前,這才恭恭敬敬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老先生請看。”
老者呵呵的笑了起來,他自然知道錢大成放到他面前的這些工具是幹什麼用的,他伸手帶上了那副手套,這才伸手去拿那本書,在不知不覺之間,他的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錢大成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這不過是他營銷的小手段罷了,一步一步的把客人引入了自己的甕中,使客人在不知不覺之間跟着自己的節奏行動了。剛纔沒有客人之時,他不也是一樣伸出自己的五爪金龍直接就把這本書抓在了手中,而現在自己的這一番做作,讓客人先入爲主的就認爲自己拿出來的東西價值不菲了。
老者拿着那本書輕輕的翻動了幾頁,眼睛只是略略的掃了一眼封底書號售價,就笑着衝着錢大成問道:“年輕人,這本書你打算賣多少錢?”
“兩萬。”錢大成毫不猶豫地說道,眼睛一眨不眨,一臉的真誠,心裡一絲期待幾分忐忑,可是從他的臉上卻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兩萬?”老者和他背後站着的年輕人顯然也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兩萬塊錢可是一處房子的價格呀。
錢大成呵呵一笑,張嘴拍了一句馬屁,滿嘴跑起了火車:“老先生慧眼如炬,一看您就是一位行家,您看這書,一共發行量才五千冊,流傳到現在能保存下來的絕不會超過一百本,保存得這麼完整的更是絕無僅有。這本書如果在收藏幾年的話,賣個十萬八萬絕不在話下。”
行家?這位官老爺要是個行家纔出鬼呢。
這一點錢大成從老者翻書的一些動作中就已經看出來了,更甭說老者對封底綴注根本就沒有留意。
果不其然,老者又把那本書翻了過來,仔細地看了一遍出版社、印刷量等信息,這才微微的點了點頭把書放了下來。
“兩萬塊錢太貴了吧?”老者身後拎包的年輕人皺着眉開口說道,他知道現在該他說話了,如果讓領導跟一個小販討價還價,未免也太有失身份了。
錢大成心裡笑開了花,痛快,這就已經開始討論價格問題了,看來今天這隻肥羊是跑不了了。
“這位老闆,你二位剛纔進門的時候應該看到了吧,我正在整理這本書。剛纔有一位先生已經看了半天這本書了,他差不多磨蹭了兩三個小時,最後開價一萬七,我沒有賣給他,兩萬就已經是我的底價了。”錢大成的瞎話張嘴就來,連個草稿都不用打,無形中又顯出了他的坦誠,順帶的再給面前這兩位一點緊迫感。
年輕人顯然熟知小販們這一套欲擒故縱的伎倆,他俯下身附在老者耳邊輕聲的建議道:“陳書記,您看咱們是不是再到別的地方去轉轉?”
老者微微的皺了皺眉,扭頭輕聲地問道:“你確定黃書記喜歡收集古籍麼?”
“是”,年輕人毫不猶豫的答道。
老者輕輕點了點頭,起身站了起來,負手走向門口,輕聲的吩咐道:“買下來。”
年輕人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惡狠狠的瞪了錢大成一眼,張嘴說道:“一萬八。”
錢大成的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一般:“不行不行,老闆,咱這家店可是信譽老店,兩萬塊錢就是底價了······”
我靠,領導都說買下來了,我再給你一萬八,傻呀?而且面前這兩位一看就是下面上來辦事兒的人,沒聽着說麼,這本書是要拿去送禮的,我現在還嫌兩萬塊錢要少了呢。書記呀,閉着眼都知道你們花這個錢不是從自己的腰包裡掏出來的。
年輕人看到老者已經走出了店門口,他臉色不善的從包裡掏出了兩沓鈔票,啪的一聲拍到了錢大成的面前:“給我包好,快點。”
“哎”,錢大成乾淨利落的把那兩沓錢塞進了懷裡,這一回連點一點都免了,大衙門口出來的人,保證錯不了。
年輕人把包裝好的書塞進了自己的公文包,瞪了一眼錢大成,疾步追着站在門口的老者而去。
錢大成的嘴都已經快咧到腮幫子上去了,孃的,前後半個小時,一倒手一萬四千五到手,還白賺兩本小人書,今天可以提早關門了。
我靠。
錢大成突然蹦了起來,擡手結結實實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那個誰誰誰,怎麼沒有把那個郝建平的聯繫方式留下來,自己連他在哪個學校上學都不知道,再想到他那兒淘兩本好書可怎麼去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