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進入河西區行走起來就已經變得艱難萬分了,街道變得狹窄,路面上的積水有的地方已經齊膝蓋深,這樣的水勢,汽車開進去必定會熄火。
還好,已經能遠遠的看到了南三街,郝建平吩咐了一聲,孫鼎一拐彎把車開進了距離不遠的良心醫院停車場。
車上有備用的雨具,孫鼎打開後尾箱拿出兩把雨傘交給了郝建平一把,兩個人在停車場上哈着腰把褲腿捲了起來。
河西區的良心醫院剛剛建成,地勢要比周圍的建築都要高上一些,不會發生雨水倒灌的現象,可是走出良心醫院的門口就不一樣了,門前的馬路已經變成了一條小河,滾滾的雨水沖刷着馬路向水勢較低的方向涌去,路旁的店鋪門口早就已經堆起了防水的沙袋、木板之類的,那些大小老闆們無一例外的用各種工具向店外舀着水,看來他們早就已經對這每年數次的大水有了心理準備,連應急的工具都準備好了。
這麼大的水倒是歡喜了孩子們,那些禿小子們撒了歡的在自家門口的水裡噼裡樸隆,一個個笑得嘰嘰嘎嘎,就是看不到自己老子已經瞪圓了的眼睛。
郝建平又跟老爸聯繫了一下,確認了老爸的位置之後,和孫鼎以及剛趕來的曹成巖一起趟進了水裡,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南三街的方向走去。
南三街的情況更爲嚴重,這裡的地勢相對低窪一些,大雨初下的時候這裡的下水道就已經超負荷了,雨下得時間稍長,下水道就開始反灌,咕咚咕咚的向外面的馬路上冒黑水。馬路上幾輛來不及開走的汽車已經漂浮了起來,順着水勢漂流而下,幸虧馬路上有一輛熄火的大貨車停在那裡。把這幾輛車犬牙交錯的攔在了那裡,那幾輛車的司機早就已經棄車而出,跟熱心的大貨車司機一起用纜繩把自己的愛車固定在大貨車上,聽着那咯吱咯吱的金屬摩擦撞擊聲,心裡面疼的滴血,可是卻無計可施。
大街上的水就已經沒過了膝蓋,有的地方甚至已經達到了齊腰深的地步,水流湍急,人在水中根本就站立不穩,而且在剛下雨的時候。路旁的那些居民和商戶們就已經把下水道的蓋子掀到了一旁,現在那些下水道無疑已經變成了一個個的水下陷阱,如果路人不小心一腳踩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郝立春此時正站在路旁一家五金店的店鋪裡,店鋪裡擠了十幾個過路來不及趕回家的路人,都是被熱心的老闆招呼進店裡避雨的。
五金店的地勢比周圍的店鋪稍稍高了一點,可是就算如此,店門口還是堆了十幾個沙包,店主是個六十多歲的。看來是南三街的老街坊,跟進來避雨的很多人都很熟,而且店主似乎對下雨排水很有經驗,此時一臺功率不大但是絕對夠用的小抽水機正突突的向店外排那些透過沙包縫隙滲進來的雨水。周而復始,雖不能根本解決問題,但是倒也無憂。
店老闆笑呵呵的把一條幹毛巾遞給剛被他讓進店的郝立春:“這位老闆,怎麼這麼大的雨還往南三街跑?裡面的水比這兒還要深。有危險呀。”
郝立春接過五金店老闆遞過來的毛巾,說了一聲謝謝,隨手擦了一下臉。遞給身後今天剛挑選的秘書和司機。
新選的秘書叫李曉林,是市一中的政治教師,市政府辦公室主任高自清研究了郝立春的資料,注意到郝立春的原秘書王庭浩就是教師出身,他靈機一動把自己做教師的表弟李曉林的名字寫在了秘書人選的候選人選上,沒有想到果然被他猜中了,郝立春看了他提供的五個秘書人選的資料之後,直接就選中了李曉林,雖然現在只是試用,不過李曉林如果謹小慎微的話,飛上枝頭變鳳凰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而對於促成李曉林的飛黃騰達,高自清自然是首功之臣。
李曉林接到高自清讓他馬上趕到市政府的電話之時就有懈懵,他師範畢業留在省城已經有幾年了,對於自己這位門高戶大的表哥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禮節性的拜訪之外幾乎沒有接觸,他萬萬沒想到表哥幾天竟然主動給他打電話,而且還要自己趕到市政府。
當李曉林風風火火的趕到市政府見到高自清之後,看到一向官威甚重的高自清竟然滿面笑容的親自迎接他,他更是有邢惶誠恐,當高自清跟他說他把他推薦給了新任的市長郝立春做秘書之後,李曉林直接就懵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幸運之神也會光臨到自己的頭上。
李曉林就這樣暈着被高自清帶進了郝立春的辦公室,暈着跟郝立春聊了二十幾分鐘的時間,暈着走出了郝立春的辦公室接受了高自清的祝賀,暈着坐到了那張安排給郝立春秘書的辦公桌後,暈着過了這一天。
當然,有一件事兒他沒暈,他在廁所裡偷偷給自己同在市一中當教師的老婆掛了一個電話,向她通報了這個驚人的好消息,心中也有一些小小的自得,這一回老婆和她的家裡人應該不會再嫌棄自己是個鄉下人了吧?
李曉林戰戰兢兢的陪着郝立春度過了這一天,所幸無事,原本打算下班把郝立春送回家後馬上趕回家拉着老婆到老丈人家去報喜的,雖然他知道老丈人一家現在肯定早就已經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甚至斷定老丈人家寬敞的餐廳裡必定擺了豐盛的一桌宴席,老丈人、丈母孃、大舅子、小姨子十之都坐在客廳裡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回去,到那時自己也可以一洗這幾年的頹氣,故作矜持的自得一把,可是他卻沒想到下班之後郝立春並沒有急着回家,而是坐着車信馬由繮的在石市四處亂轉。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市長剛剛上任嘛,抓緊時間熟悉一下市裡的情況也是應該的,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就在郝市長準備返回市委常委院的時候竟然下起了大雨,而且越下越大,郝市長竟然改變了主意要到老市區去轉一轉,李曉林只得壓下了自己的躁動陪着郝立春來到了河西區,卻沒有想到如今竟然被困在了這裡。
此時李曉林踏前一步雙手接過了郝立春遞過來的毛巾,不急着先把自己臉上的雨水擦下去,而是衝着五金店老闆小聲的介紹道:“老闆,這位是咱們石市新上任的郝市長。”
郝立春看了李曉林一眼,微微的皺了皺眉沒有說話,轉向五金店老闆點了點頭,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郝立春,石市的代市長。”
還沒有開人代會,省裡對郝立春的任命是石市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只有等人代會選舉之後市長前面那個代字纔會被去掉。
五金店老闆愣了一下,急忙雙手抓住了郝立春的手使勁的搖晃了起來,嘴裡連聲說着歡迎榮幸這一類的話,可是心裡卻在疑惑,石市的市長不是田韜麼,怎麼又換了?
看到這邊的情形,那邊正在躲雨閒聊的十幾個人停住了話頭,他們不知道五金店老闆爲何對剛進來避雨的這三個人如此熱情,大家大多都是老街坊了,知道五金店老闆是個老好人,不過他們也很少見五金店老闆對別人這麼恭敬過。
握過了手,郝立春微微皺着眉望着門外奔流的雨水問道:“老闆,南三街這裡每次下大雨都是這樣麼?”
“都這樣,已經有十幾年了。”五金店老闆陪着笑說道。
“南三街還不算厲害的哩,整個河西區就數南五街那頭最厲害,一下大雨水就進屋了,坐在牀上就跟坐在船上一樣,雨退下去坐在堂屋裡就可以抓到魚。”避雨的人裡一個大嗓門喊了起來,引起了人們的一陣鬨笑。
郝立春的眉頭皺了皺,開口詢問道:“市裡就沒有想過辦法解決這件事兒?”
“戚,那幫官老爺們指望不上,掏下水道的錢都被他們拿去掏小姐的小洞洞了。”
“老柴別胡說。”
“放肆。”
五金店老闆和李曉林同時喊了起來,五金店老闆急忙橫向前擋了一步,從避雨的人中揪出一個四十幾歲的大漢使勁向門外推着:“老柴,趕緊回家去看看,你們家的房子裡估計又進水了。”
郝立春伸手擋住了義憤填膺的李曉林,眉頭皺得更緊了:“老柴同志,我是新任的代市長郝立春,如果有什麼情況你可以跟我反映一下。”
正在跟五金店老闆梗脖子的大漢聽到郝立春的話,嚇得一縮脖子,急忙搖起了手:“沒有沒有,郝市長,我剛纔是在胡說八道的。”
說完話,老柴根本就不等人們做出什麼反應,擡腿噗通一聲跳進了馬路上湍急的水流之中惶惶而去,連頭也沒敢回一下,生怕郝立春等人記住他的樣子。
郝立春心中一疼,石市的老百姓見到當官的就如避蛇蠍一般,這個距離難道是老百姓自己造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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