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我曾盼望着與喜歡的人一邊把酒言歡,一邊望着這大雪紛飛的景象,可未曾料到時隔多年,會以這樣對立的方式相見。彼時還是最要好的人,如今她卻爲了守護別人和我竟然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如果再重來一次,不知她會作何抉擇。其實,長姐說答案早已瞭然,而我始終自欺欺人,竟還奢望我們之間能恢復如初。

這個男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一雙黑眸深邃無比,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看着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杜晏殊夫婦都已經回府,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她身材窈窕,面容精緻,擔心的看向他蒼白的容顏:“今日事多王爺還沒好好吃一碗長壽麪,我記得你曾誇我面做的好吃,素屏特意爲你做了一碗長壽麪,王爺不要爲那些不值得的人傷心了。”

他聞言轉身走到那碗麪前:“本王記得初次見你時,你還只是一介商戶女,恰逢祖父不慎捲入官場是非,而我那時是案件的主審官,爲了救人你特意跑來求我開恩,我看到你第一眼便覺得你長的像她。於是便有了後來的父女相認,京都的官眷大都以爲,你是張大人妾侍所生後又過繼給張夫人,其實是我一步步指引你利用外祖家的關係,讓張大人不得不有求於你,而那張大人也樂意這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後來相處久了,我便發現你並不是她,只是相像而已。”

她五官精緻,一雙桃花眼格外明亮動人,聽出了他言語中諷刺的意味並不生氣:“素屏知道王爺一直喜歡沈姑娘,我聽福安說起你們過往的故事,知道你們感情深厚,要不是因爲長公主意外離世,你們也不會斷了聯繫。素屏自知永遠比不得沈姑娘在您心中的地位,但自願做沈姑娘的替身陪在您身邊。”她說完便走近覆上他的手看向他。

他冷笑着抽出手氣憤的打破那碗麪,而後捏住她的雙肩逼問:“所以你就跑到我母妃面前搬弄是非,還碰巧今日帶人撞見她在我書房翻找,然後理所當然的讓福安把她帶進宮。不僅如此,你還找人故意讓許嫣看到那畫上的字跡,那齊府的管家文叔也是你故意找來的,爲的就是逼許嫣和杜晏殊反目,你就是這樣陪在我身邊算計我的,你說我母妃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處心積慮置她於死地。”

她一身月白色的長裙,上面繡着淡藍色的牡丹花,裙襬上繡着金色的花邊,先是看了眼一地狼藉,面上由悲愴逐漸變得猙獰,似是有什麼噴涌而出:“那王爺你呢,難道不是你的嫉妒在作怪,沈姑娘爲何與你反目,你害的孫府家破人亡,孫將軍含冤而死,孫夫人殉葬追隨,孫老夫人急火攻心去世,而那枚私印不就是你利用她偷換的。聽福安說就連沈姑娘的父親,也是你母后當年派人害死的,你們之間這麼多恩怨,早已沒了可能。你說如果沈姑娘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還會看在長公主的情分上原諒你嗎?”

他雙眸一沉一隻手掐住她白皙的脖頸:“你敢威脅我,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給的,我隨時都可以拿走,就算你這次幫了我母后,我也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你那便宜老爹和善妒的嫡母怕是沒那麼容易幫你,杜晏殊也不過把你當成我和他之間一個傳信的小嘍囉,記住你自己的身份,等你有資格站在我面前時,我們再來談談恩怨是非。”

她面頰蒼白呼吸急促,眸中沒有惶恐細看之下竟還有一絲狡黠:“王爺這就氣急敗壞了,咳咳,許嫣現在已經知道了假山後面的事,咳咳,你說她會不會爲了救人找孫成章幫忙,咳咳。”聞言他臉色大變,忽然鬆開手朝門外喊:“來人,備車去杜候府。”張素屏摸了摸發紅的脖頸突然發笑:“你現在去,覺得她還會信你們嗎?你和杜晏殊瞞她這麼久,她苦苦尋找的真相到頭來全是身邊人的算計,她該找誰算這筆賬,況且她不一定能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季。你不要忘記當年長公主和親意外身亡,你母后有多仇恨孫貴妃一族。許嫣的病根不就是因爲許夫人懷孕時被人算計,而她畏寒的毛病再加些與之相害的補藥,怕是一場春寒就能要了她的命。”

街道旁,稀疏的人羣中一輛馬車穩穩地朝前行駛,馬車內許嫣依舊昏睡,杜晏殊拿起厚厚的披風給她蓋上,他端詳着她的眉眼,即使是昏睡依舊憂愁的輕輕蹙眉,不知是夢到了什麼。他輕擡指尖想替她舒展眉眼,昏睡的人卻被她冰涼的指尖驚醒。四目相對,許嫣先是看到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指尖,而後便看到他臉頰一側有些紅腫,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馬車緩緩的停下來,杜遠的聲音恰逢此時傳來:“小侯爺,侯府到了。”馬車內杜晏殊悻悻然的收回手,率先彎腰掀開簾子走出,映入眼簾的便是沉靜夜幕下的雪花不斷落下,耳邊呼嘯而過的是刺骨的寒風,他停下腳步,轉身朝剛從馬車內走出的許嫣遞出手,意料之中的被對方略過。許嫣剛在地面站穩,便被迎面吹來的寒風吹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杜晏殊雖知道她還在生氣,但還是擔心她於是便出聲提醒:“地上剛落完雪,小心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