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一大早,白姑就拎着蜜棗蒸糕來林家拜年。
開門見到白姑,林花枝略感奇怪。林氏並沒同林花枝講過老一輩的事,林花枝以前也只是隱隱知道林父林母和白姑早年有些情感問題。
“林花枝,新年好。”白姑難得穿了套春花色衣裙,她身後地上是皚皚白雪,倒襯得她顯得成熟漂亮。
“新年好。”林花枝忙應了一句。
把白姑請進屋,林氏正盤着腿坐在炕頭上和奶孃說着話,聽到動響,回頭見是白姑,林氏眼睛閃過一絲驚詫,不過很快揚起笑,說道妹子你怎麼來了,快上炕來暖暖腳。
林花枝起先有些擔心,她怕白姑看到奶孃時會驚訝,可是事實上,一切都顯得的很正常。不僅是白姑就連奶孃彼此見了,都是一臉平靜的神色。林花枝心裡不解,不論怎麼解釋,都說不通呀。
這時,屋外傳來張子卿的聲音:“花枝……花枝……”
林花枝才轉身,張子卿已經走了進來,伸開手抱住了她。
“放開我姐。”尾在張子卿身後的林雨陽一看,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去拉張子卿。
“別鬧。”林花枝輕喝了林雨陽一聲,眼裡帶着警告,見林雨陽一臉委屈的放開手,林花枝很平靜的推開了張子卿。
轉過頭,她見白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神色就和昨日的林氏和奶孃一般,林花枝不願再多說,只是簡單的說了句這是我表哥,便推着張子卿和林雨陽出了屋。
白姑怔怔看了半天,纔回頭不解的問:“如果我剛剛沒看錯,那是張家的大公子吧?”
林氏奇了:“你怎麼知道?”這話無疑是承認了張子卿的身份。
白姑皺起眉頭,看剛剛那勢頭,林花枝和張家公子很親密呀。
奶孃道:“張公子心性純樸,明明比花枝大,倒像是花枝的弟弟一般。不過也好,就當多帶個孩子。”
白姑看了奶孃一眼,這話她聽的明白,她笑了笑,然後把手裡的蒸糕遞了過去。
院裡,張子卿笑咪咪的拉着林花枝的手,而林花枝卻一臉嚴肅的對林雨陽道:“這年初一,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嗎?一大早就抱怨這,抱怨那,我怎麼就沒聽張子卿抱怨呀?你怎麼不想想,他一個富家公子和你擠一張牀上,他容易嗎?再說,論心性,你比他明白的道理多,你就不能讓着他一些嗎?”
林雨陽委屈極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正看到張子卿和林花枝親熱他就不舒服,好像有人搶了他心愛的東西。
“哼,他一個傻子,懂什麼委屈呀。我把一半牀和一半被子都讓給他睡,你以爲我容易嗎?你就只會罵我,打昨天這小子來了以後,你眼裡就沒有我,到底誰纔是你的親兄弟?”林雨陽不滿的哇哇叫道,見張子卿臉上的笑,他心裡更來氣。
林花枝微微一愣,再想了想,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擔心我以後不再理你了?”這也不怪林雨陽會瞎想,打張子卿一出現,不要說林花枝,就連林氏和奶孃都對張子卿表現出更多的關心,相比而言,林雨陽這個林家唯一的男人,受到很多冷落,心裡難免有落差。
被林花枝說中了心事,林雨陽臉一紅,臉上多了幾分彆扭。
林花枝伸手輕輕摸了摸林雨陽的頭,柔聲道:“他是他,你是你,在我心裡,你是我親人呢,我怎麼可能不理你?不關心你?只是……你也知道他和常人不一樣,所以要給他更多的關心和愛護。可是你在我心裡,是唯一的親兄弟。”
聽了林花枝這話,林雨陽還能再說什麼?只會呵呵傻笑,林雨陽拉着林花枝的手,小聲道:“姐,你也是我唯一的親姐,我不會讓外人欺負你的。”
林花枝笑着點了點頭。
張子卿探過頭來,笑呵呵的道:“大兄弟,我會保護好花枝的。”
林雨陽擡頭瞪了張子卿一眼:“誰是你大兄弟?有我在,哪輪到你去保護她?你算什麼?”
兩人的對話,就像爭搶糖果的小孩子一樣,林花枝忍不住笑了起來,擺擺手,讓這兩個男人別鬧。
林花枝問林雨陽:“昨天讓你備的禮物準備好了嗎?一會去親戚家拜年,可不能丟了咱家的臉。你記住,不管別人說什麼,你少問少說多聽多看臉帶笑。”
林雨陽點頭一一記下,然後有些鬱悶的瞅着林花枝:“姐,你真不和我一起去嗎?嬸姨她們其實也很掛念你。”
林花枝輕輕搖搖頭,指着身旁的張子卿對林雨陽道:“有他在,我是哪都不敢去,你是我們家的唯一男人,這個時候,你不去誰去?再說了,去了還有紅包拿,你可賺大了。”
林雨陽扁了扁嘴,哼了一聲,表示林花枝這話一點也不好笑。
打發林雨陽備好禮物去親戚家拜年,林花枝拉着張子卿出了門。
張子卿出現後,林花枝一直沒有問過他怎麼會突然跑回來。昨天不問不代表她不擔心他。
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整整一晚上,整個府城被白雪包裹,遠遠看去,白的白,黑的黑,像一副最簡單的水墨畫,透着說不出的美。街道被清理出來,路兩旁堆着高高的雪堆,孩子們一大早就起來堆雪人。
張子卿可高興了,要不是林花枝拉着他,他很可能跑過去和街坊的孩子一併打雪仗堆雪人。
“你真是一個人回來的了?”差不多,林花枝才張口問張子卿。
張子卿半天才悶聲點了一下頭。
林花枝這才放下心來,就張子卿這樣的情況,誰敢讓他一個人大老遠的跑回來。
“那誰送你來的?張二寶?”
“爺爺派人送我來的,他見我不開心,就說讓我來看看你。”張子卿不知道爲什麼,說起這事,就一臉不樂意。
張子卿猛的停下腳步,緊緊拉着林花枝的手:“花枝,我後天就要回京城了,你同我一起回去。”
聽到他後天要走,林花枝感到很突然,要和張子卿去京城嗎?
她有些猶豫,不等說話,街口那邊有人叫她。
“林花枝。”
轉頭看去,她眼睛猛的一瞪,嚴……嚴少白怎麼來了?
林花枝心想,她是不是看錯了,擡手揉揉眼,再仔細一看,果真是他。
確認街口叫她那人就是嚴少白,林花枝是左右看了看,這是城西呀,今天是年初一呀,嚴少白怎麼會在這?難不成來看她的?
林花枝被她這最後一個想法嚇到了。
張子卿發現到了林花枝的不對勁,緊緊手,好奇的問:“花枝,你怎麼了?”順着林花枝的視線轉頭看去,他也看到了嚴少白,張子卿輕輕咪起了眼。
嚴少白靜靜站在街口,遠遠看着林花枝,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本來今天一早起來,他應該坐在家裡等着各處掌櫃來拜年,可是當他看到院裡紅梅枝頭的初雪,心就遠遠跑出了陳府,心底有一個急切的想法催促着他,讓他坐立不定。
他想,他應該去城南,去見崔婷。可是爲什麼卻走到這呢?
城西,他知道林花枝住在這,可是他僅僅也只是知道,他以前從來不曾來過。可是他還來是來了,腳下的每一步,都把他帶向一個地方,嚴少白突然很害怕。
然而,還不等明白爲什麼會突然害怕,擡頭就看到了林花枝。
她身邊那個男人是誰?嚴少白看到林花枝與那男人手拉着手,心裡涌上一股鬱結。
嚴少白靜靜站在街口,不動聲色的看着張子卿,只是匆匆數眼,嚴少白心裡便生出好多疑問不解。那男人看上去很年輕,雖不見他開口說話,可是身上的那股氣勢顯然不是住在城西的人,穿着是錦衣華服,應該是哪家的公子,可是是誰?
嚴少白向林花枝慢慢走了過去,同時更仔細的打量着林花枝身邊的張子卿。
最終,嚴少白肯定他不曾見過張子卿。
“老爺,你怎麼來了?”林花枝很小心的開口,她實在想不明白嚴少白爲什麼會出現在城西。
嚴少白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眼睛一直看着張子卿。
“這位公子是?”
張子卿沒說話,同樣回看着嚴少白,他的手緊緊拉住林花枝。
感覺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微妙氣場,林花枝左右看了看,然後很平靜的開口說道:“他姓張,是我的朋友。”
姓張的公子?嚴少白在腦海裡迅速的過濾了一遍,江東府姓張的大戶人家裡,沒有哪家公子和眼前這位相符。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來,嚴少白定定神,衝張子卿微微點了點頭:“張公子幸會。”
“幸會。”張子卿也回了一句,臉上掛着淡淡的神色。
張子卿表現出來的疏離並沒有影響到嚴少白,嚴少白轉頭看着林花枝道:“今天是年初一,我出來拜會長輩,沒想到在這遇到你。林花枝,新年好。”
“老爺,新年好。”林花枝福身行了禮。
張子卿突然道:“花枝,我們回家。”說完,不再理會嚴少白,張子卿拉着林花枝轉頭就往家走。
林花枝回頭看去,嚴少白靜靜站在那,看着她。
他的身後有紅梅探出枝頭。